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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武汉封城 ...

  •   2020年1月23日10时起——武汉封城
      一场瘟疫短短几天像一锅打翻的沸水向四面八方席卷,转眼蔓延全国,此时的人们还在忙着筹备着年货,封城的消息眨眼间在各大媒体中传播开来。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窜动在红红火火的年味里,好像一群沉默已久的凶兽,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蓄势待发,跃跃欲试,随时从地下鱼贯而出,掀地而起,撕开一大片一大片的人群。
      ——封城前一天
      我连着两个小时都在给武汉那边的谢一鸣打电话,发微信语音,可始终没有回应。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林邑说农村的家家户户点起了红灯笼,站在楼顶上看特别漂亮。
      我也想看——可我是个瞎子。

      林邑!谢一鸣回电话了!我激动地喊着。林邑还在大门口贴着对联,一边问着。
      “他说什么了?”
      “他被隔离了。”
      堂屋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林邑冲了进来。我把手机递给他。我整个人傻了,脑子的思绪像一条被钓起的鱼,拼命的扭动身体扯动着鱼钩。
      “你干了啥,不到一个星期就成这样了。”
      “我发烧了,接着就被医院上报隔离了。”
      电话那头,谢一鸣的声音听起来很轻,他给我们说了医院的地址,挂了电话。
      他不让我们去,可是我们不去,谁去照顾他。
      我和林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收拾了三箱的行李,林邑开着车从南阳直奔武汉。
      下了车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林邑一手拽着行李,一手拉着我,快步走向医院门口,突然停了下来。
      事后林邑才告诉我,原来医院门口处有一个红色背景写着“发热”俩个黄色大字的显示屏,指引到偏僻拐角的一个地方。他当时看到这刺眼的俩字,愣了一下。
      林邑说他的朋友圈和家族群突然多出了大量“武汉不明肺炎”“SARS”的有关字眼。所有的消息来的太突然好像商量好要围攻的一样,从四面八方向我俩扑来。
      “谢一鸣,谢先生在吗?”护士带我到病房门口。
      “在。”
      “您的家属来了。”
      护士再三嘱托我们不要脱下口罩!
      林邑拉着我,走到他的床边。
      我摸索着抓着谢一鸣的手,他试图躲开,还是被我牢牢锁住了。
      “别碰我,会感染的!”
      我没有回话。
      整天在我面前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在生死面前突然变得敏感谨慎让我无法以一种煽情沉重的语气回复他,既然说不出来,索性不说。
      他看我俩都很沉默,为了缓解气氛,自己说了起来。
      “别瞎想了,医生说,我的发现的及时,只是轻微症状,我体质好,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我还想着这两天等好了,就赶紧回去。这可到好,你来兴师动众大老远说来就来,明天就是除夕了,这年是打算在病窝窝里熬过去了。你俩吃饭没,我饿了。”
      “我俩也还啥都没吃呢。”林邑叹了口气:“看见还像个人样,就放心点了。”
      “好啦,好啦!我还没死呢!”谢一鸣装作一副不屑的语气。
      “你要吃啥啊!我俩去买。”我说。我这人有个毛病很容易哭,我尽量憋着,可是一说话,哭腔就出来了。
      “没事啦!我的小陌陌(小默默)。”
      没错,这个约炮软件的名字就是他们对我呼来呼去的代号。
      他捏了捏我的脸,说实话,我还是不喜欢这个动作。
      “对了,你家里钥匙带了吗?爸妈出国,家里还有点年货,你俩看着买点先放家里吧!”
      “狗东西,早死早超生!”我撒下一句话,和林邑出去了。
      护士赶忙叫住我俩,去厕所旁边的小房间用酒精消了毒。
      医生给我说了一些情况,让我们放心,谢一鸣的情况还不严重。我俩提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下了。
      这除夕怕是只能在医院里过了,总得想着囤点货,以备不时之需,其实我俩在路上已经听到了关于封城的消息。
      我和林邑把行李箱先放到家里。谢一鸣给我说过,我的房间还和我离开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一样都没动,付姨每天帮我打扫着。付姨是谢一鸣的妈妈,也是我曾经的继母。

      我俩给谢一鸣带了饭,等他吃完,又匆匆返回家眯了会眼,到第二天也就是除夕,手机里的消息轮番轰炸——武汉,封城了!
      林邑说,天气阴沉,街上越来越多的人带起了口罩,行色匆匆。
      我下意识的拉紧了林邑的手。
      林邑说,路边的商店都成了空架子,好多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奔赴各个交通枢纽。我俩像两条颓败的流浪狗,逆行其中,随时被人潮碾碎拧断。
      四周弥漫着谣言,我的耳边各种嘈杂声,人们推推搡搡,汽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加剧这座城市每个人的脚步节奏,这座城市迅速升温沸腾。像一个翻滚在熊熊烈火里的人,拼命撕扯黏在身上的衣服。
      林邑拉我手的力度更大了,我俩不由自主的跟上了这座城市的节奏加快脚步回到医院,全是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我的突然有点慌张,焦虑,因为我什么都看不见。
      林邑说这个拐角地方的病人更多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夹杂喧闹的各种声音,甚至还有哭声。医院的每一秒仿佛都比前一秒变得更加压抑。
      我眼前的黑暗好像在我可以感知的速度被大火融化成炼狱。
      我们到病房门口,我可以听的出来,里面的人真的又多了。
      武汉所有的医院缺床位,缺物资的消息刷屏了我们的朋友圈。网络上对武汉一片调侃,谩骂,嘲讽,谢一鸣气的把手机关机了还给我,因为他气的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摔了。
      我们三个吃了饺子,我们三个居然有说有笑的在病房里过了除夕。听着谢一鸣的声音还没有那么糟糕,我也相信了这病毒可能没有那么可怕。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我被冻醒了。医院为发热病人的家属开设一个大厅,在这里面打着地铺。
      我翻了个身,结果压倒了林邑的胳膊,他也醒了。
      说实话,大厅里很冷,我俩挤一个被窝,床铺很小,翻身幅度太大不是滚到冰冷的地板上,就是别人的床铺上。
      干脆也睡不着,就起来,去看谢一鸣。
      “氧气瓶到了吗?快点快点!”护士焦急的催促声从房内穿出来。
      我俩赶紧走了过来,谢一鸣已经带上了氧气罩。
      “医生啊,这昨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又严重了。”林邑问着。
      医生把我俩叫了出去。
      “病人这会的情况我们也不好预测,但我们也一定会努力医治。家属也不要灰心。”
      医生又说了很多,我听的出医生语气里的忧虑。各种奇奇怪怪的不好的结果已经在我脑子里飞速旋转。
      我坐在谢一鸣的床边,握着他的手,他还清醒着,氧气瓶是他自己喊来医生护士要的。
      “我感觉我已经没有力气张开嘴巴了,全身的器官感觉都在衰弱,身体累到已经不想再呼吸了。可是,可是我还不想死,小默。”他的手没有一点力气被我紧握着。
      “哥!你不会有事的!哥!”
      我无法想象我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情况!我甚至忘记了哭,只有害怕。
      无尽的黑暗一口一口将我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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