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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   眼见这顿午膳将尽尾声,皇帝琢磨着可以聊点闲篇增进下感情。刚斟酌该如何起话头,却见她忽地将热腾腾的一小盅汤膳推至他手边,笑得意味深长:“瞧您方刚菜品进了不老少,来点汤润润嗓子可好?这是我打仁寿宫特意给您带的全珍汤,补气益中,效用极佳,赏脸尝尝?”

      对于她舌灿莲花的德行,皇帝心知肚明。什么特意带的,铁定是怕挨骂,顺手拎过来以便糊弄他。这妮子的脾性他也算摸透了,端的是个嘴甜心硬,哄你的时候甜言蜜语一箩筐,直把人哄的晕头转向;但若是不顺她意,死个膛儿横是油盐不进,能把人生生撅个倒噎气。

      可依如今的境况,她还能想方儿敷衍他,就该烧高香了。故而对她这番掺了水的美意,哪怕现在嘴里的韭菜味依旧萦绕不去,冲得他直犯恶心,皇帝毅然决然选择笑纳。

      他非常给面子地捏起小勺,一连品了几口,诚心赞道:“劳烦母后惦记,这全珍汤果真滋味不凡,朕喝完自觉气息腾涌,灵台清明。”

      自是知道太后的东西肯定错不了,本打算让皇帝连带她那份一道喝了,可听他这么赞不绝口,婉仪忽然觉得有些馋。

      将信将疑看了他眼,确定表情不似作伪,她将盏子矜持地端了起来:“我也来品品,看有没有您夸的那样好。”

      皇帝倒真没说假话,这全珍汤入口绵润,不燥不热,没有寻常补汤压不住的腥味。但能让他夸的如此真情实意,最要紧的一宗,因为此汤出自仁寿宫。

      这意味什么?这意味着婉仪定向太后禀告了这汤是专程儿给他带的,且很显然,对此等示好体贴之举,太后是欣然应允,没有二话。

      太后以往也常关心他,但她老人家很知进退,顾及二人到底不是亲母子的缘故,从不做太过直白的关怀,免得一个把握不慎,弄得彼此都不自在。所以仁寿宫往御前递吃食,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皇帝垂眼看着汤面飘若浮絮的油花儿,心思也跟着荡漾开了——难不成太后也觉得他跟婉仪该发展发展感情了?民间有句老话怎么说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想要抓住媳妇儿的心,就得先过丈母娘这一关,原先他还有些忌惮老太太不同意他染指她这宝贝疙瘩,如今见太后都点头允了,还有什么可顾及的?

      很好,非常好。皇帝顿时眉舒眼展,含笑打量她,分明胜券在握的模样。他以往从不屑那些一心思扑在婆娘身上的男人,男人么,不想着建功立业、万里封侯,成天摆弄那些花红柳绿的风月,像什么话!如今才知道真是大错特错,任他官场多得意,情场上头不如意,满砸!譬如他,政务、军务哪项不精通?可论讨女人欢心的本事,连毛都没长齐的瑞亲王都强过他。

      奈何瑞亲王不老成,风流到如今仍是个光棍条儿,不太可靠。所以爱妻如命的沈简王,自然成了讨教的对象。沈简王来时还有点懵,老十三是被人放了冷箭的苦主,怎么把他也一并召过来了。结果大哥扯东扯西,最后一句“朕有个朋友……”,做小弟的就全明白了——好嘛,为情所困!

      当然和兄弟的密商,法不传六耳。他满心柔软,瞧着眼前的可人儿用膳,恍然生出“醉里吴音相媚好”的闲野之情来。

      此刻一盅汤也差不多都进了婉仪的肚,她心满意足的拎着绣帕掖了掖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刚要凑到皇帝跟前问话,正巧对上他灼灼的目光。

      她被看得后颈皮发紧,疑道:“您盯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觉得这全珍汤味道好,觊觎上我这碗了?”

      接着很不好意思的朝他比划了一下,“遗憾告诉您,就剩个底儿了。”

      “朕难不成会跟你抢食?你把朕想成什么样了?”

      皇帝不防她突然抬眼,本有些慌乱,可被这么一浑打岔,他满心绮念化为泡沫,忿忿吐出一口浊气,“瞧你这蛇蛇蝎蝎老婆子架势,朕知道你想扫听老十三的事,也是难为你这猴急的,居然能按捺到现在,回头可别憋出个什么毛病来。”

      婉仪因记挂着瑞亲王的事,故吃了皇帝一记怼,破天荒地半点纲火都没有,甚至还捧了他一把,“您可真是明察秋毫,料事如神呐!可别说,我打进了门子就想问了,十三哥他到底为着什么被人弹劾?瞧那火气爆的,搭个锅灶简直能炒上三盘腰花。”

      皇帝悠悠然倚向靠背,也不急着答,只高深莫测的一笑,配上他那张俊脸,简直称得上珺璟如晔。

      “老十三他被人骗了。”

      婉仪得了答案松了口气,抬手摸向一旁新沏好的茶,倒是彻底宽了心——瑞亲王豪放不羁,向来不拘小节,平生最烦管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被人骗了倒也正常。毕竟若不是如此,上回就不会家都快被吃里扒外的奴才搬空了,他才觉出不对来。

      不过出乎意料的,皇帝笑得居然有些幸灾乐祸:“单是被骗了倒也罢,要紧的是不光被骗了钱还被骗了身子,却没能捂住,被碎嘴的言官捅到御前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外头都道‘上京十三爷花名在外,如今可算是栽了’。他最是好面子的人,岂能不大动肝火?”

      婉仪正美美喝消食茶,闻言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她抹了把嘴,愕着两眼问,“您说什么?我没听岔吧?慕容璟翊他那混不吝的性子,能被骗财又骗身?”

      顿了顿,又骇然追问道:“骗他的那个……是男是女?”

      皇帝没料到她这神来一笔,先是一怔,随后想明白过来,险些挂不住颜面,嗔怒道:“你脑子里到底装着些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你把璟翊当成什么人了?又将朕置于何地?你以为朕是那等误国荒政的昏君,纵容我大冶世风日下,叫臣民仿效那弥子安陵?”

      瑞亲王自然不好龙阳,看来不幸中的万幸,他这回是栽在一个女子身上。所以真是因果报应不爽,瑞亲王作为年岁最轻的王爷,向来秉承天塌了还有哥子们顶着的道理,办差事虽不郎当,也不至于一心扑在政务上,自有他消遣寻乐子的手段。平日散了职,闲来不是逗鸟遛狗,就是听戏盘古董,要说外头的相好也确实有几个,不过欢场上的事他眼界高,瞧不上迎来送往的窑姐儿,又顾忌朝廷禁令,也不上那私窠子去,只包了几个清倌养在别业里作乐。婉仪看不过眼,几次三番地劝他抬个正经夫人家来,总比过这浪荡日子可靠,他非不听,贪恋美人的柔情似水,不耐烦受正头夫人的管束。

      结果这回倒好,许是碰上个道行比他还高的,教他人财两失,还不慎走漏了风声让言官闹大了,可算是结结实实吃了回大教训。

      婉仪舒了口气,唏嘘着说真是该啊,“怪道我问他他死活不开口呢,原是嫌丢脸丢大发了!要我说,不就是被个贪财好色的女采花贼给采了,也值当气成这样?十三哥他要是不主动招惹人家,人家会来采他?到底谁亏了还难说呢!我看这亏吃的挺好,他往日不是最爱同那些莺莺燕燕周旋?这回总该明白了,照这么风流下去,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皇帝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脸热,好像婉仪这话意有所指一般。若照这样说,天子应当是天底下最该遭报应的。可他也有苦衷,往后宫填人并不是单纯为了那档子事,更多则是力避皇嗣凋零,宗室不兴,储君无法择优而立的局面,又兼顾朝堂上的势力制衡。虽说宫里排得上名号的女人算不得多,可他毕竟也是从毛头小子那会儿过来的,谁没个初尝情滋味的时候!

      皇帝愈想愈觉亏心,她还是白纸一张,他却已然阅尽千帆,失了清白,现下连对她提情爱二字都矮了三分似的。即便他贵为天子也不顶用,感情里头难不成还论高下?情到浓时便天然具有排他性,容不得第三者插足。虽说自从对她起了心思后他便决意守身如玉,以此表明自己坚贞不二的心迹,这丫头现在不计较是对他没上心,可日后若待成了事,翻起旧帐来也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他心头发虚,暗自忖了忖,不动声色道:“天底下三妻四妾的男子何其多,若依你的论调,岂不是全该遭天谴?”

      “自是如此,”婉仪点点头,竖起根指头冲他摇了摇,“不瞒您说,一提起这个倒确有桩事,我打小儿就开始琢磨了。”

      皇帝盯着她,相当预感不妙,“你有何高见呐?”

      “世上多有那酸文腐儒颂扬’佳人伴侧,红袖添香‘,连话本子里的落魄书生,都是先有千金小姐倾囊相助功名路,后有高中封官欢场救风尘。这世道真是不公,凭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是风流,女人朝三暮四就是下流?譬如二姑母跟她那驸马两看相厌,为了世子才不得不凑合着过,这等情形便是养几个面首又如何?结果呢,朝中大臣就差指着她鼻子骂淫/妇了,她那驸马偷养外室却不受指摘,可见男人到底还是偏帮男人的。照我看,这男人既然可以左拥右抱好不快活,那女子也可坐拥美男无数,后来我就把这想法跟爹爹提了,爹爹琢磨一番后觉得这话确实有理,便向我保证,若是我日后看驸马爷不顺眼,大可去夫留子,他会另为我的孩子封爵,我若是快活,养再多男宠面首也不为过。”

      “朕看皇父这是想让你当第二个刘楚玉啊!”

      听得她这惊世之言,皇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脸拉的比驴脸还长上几寸。默默在心里对着先帝爷的在天之灵大不敬了一番,他心绪难平的同时又相当庆幸,好在皇父最后悬崖勒马,将她的后半生托付给他,若是真让她在美男堆里寻欢作乐……皇帝光是想到那局面就快提不上气了。

      他发狠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想头?朕告诉你,这后宫里头除了朕,再不可能有第二个男人。你要是想养男宠,轮不到朕出手,文武百官就得先用笏板活活儿拍死他了。”

      婉仪不防他遽然作色,听得他这狠话撂的掷地有声,纳罕瞥他一眼,“太医不是男人?”

      结果兜头又是一阵狂风暴雨,“宫里凡是能近身诊候嫔妃的太医,不是知天命就是过花甲,鹤发鸡皮的老翁怎会有瓜田李下之嫌?”

      婉仪心说你可真刻薄,人家至多是年纪大点,你倒好,直接不把人当男子汉了。

      “那爹爹生十三哥的时候也四十有六,快近知天命之年……”

      皇帝冲她冷笑,“你倒是挺有诡辩之才,且老实召来,你心中到底作何打算?但凡有一句虚言,朕就……”

      绞尽脑汁该如何极尽恐吓之能,却颓然发觉他压根就弹压不得这丫头,她尚且心无挂碍,而他却已然将她视作软肋,稍有不慎,则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索性把心一横,作出一副恶声恶气的模样,“你若敢惦记那些花头,就别怪朕不留情面,彻底坐实你这贵妃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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