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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胡闹!简直是胡闹!

      皇帝那怒火攻心的神色瞧的婉仪直咽唾沫,她咳了一声,知道这回弄大了,怕是要栽。只好强颜欢笑着迎上去,虽然自身都快难保了,仍不忘朝那尹沛安丢了个得意的眼神——小子,你可看明白了,我上头有人!

      那尹沛安也是个愣头青,没顾得上给皇帝行礼,反而被她这眼神气的直跳脚,站在后面嚷嚷:“你搬救兵算什么好汉!我告诉你,有本事咋俩单独斗!”

      跟在皇帝后面的督察史痛心疾首地剜了右佥都御史一眼——瞧瞧你这个混账儿子,简直是来讨债的,还嫌这局面不够乱么!也不看看他骂得是谁,那可是元庆公主,大名鼎鼎的太岁头子!你敢骂她,是嫌全家的脑袋搁脖子上太痒了吧!

      右佥都御史被上司这一眼瞧的心惊肉跳,恨不得当场给这个不成器的皮猴儿上家法,不打死不算完,省的祸害家里头,叫他一颗老胆都吓得够呛。敢跟长公主斗嘴就已经够胆大包天的了,无视圣驾,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呢么!

      婉仪也不恼,回头呸了他一口:“我可是个弱女子,才不稀罕做什么好汉呢!”

      又万分不见外地拽着皇帝的袖子,亲亲热热得喊了声大哥哥。

      皇帝面色铁青,看着她倒一脸笑意盈盈,实在没心情搭理她。虎视眈眈地环视一圈,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万幸没瞧见她嘴里的二五眼,那个诡计多端还长得难看的野男人,这才稍微放了些心在肚里。万幸万幸,要是真被他看见皇妹为了个男人的美丑论断在屋里跟人斗嘴打仗,他真是寿都要被气短了。

      没办法,这个被硬生生塞手里的烫手山芋,再怎么嫌弃也不能扔。无奈地抚了抚额,皇帝冷着嗓子训斥:“老十四,你长行事了啊!偷跑进京还当街踹人,你还有没有点皇女的尊荣?你的规矩体统呢?你的公主风范呢?全忘啦?啊?”

      话虽如此,但是皇帝知道这训斥无关痛痒,根本降服不住这个太岁。

      因为婉仪早在十年就已经确立,连皇帝都怵她的赫赫地位。

      那年皇帝初登基,处理政务难免生疏。可太上皇打着颐养天年的旗号携同老小搬到了应天府,皇帝只好借了南巡的名头来应天府住了半个多月向太上皇请教国事。

      他是个较真的性子,太上皇呢,又清闲惯了。请教的次数多了太上皇嫌麻烦,拿着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的说辞连连赶他回京。皇帝也蔫儿坏,索性搬了凉椅坐在院里批公文看奏折,一幅“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大有不把他教明白了,他就久留之意。

      太上皇享受了一辈子,没成想临到头被儿子给绑住了。没法子,只好愁眉苦脸地把心肝宝贝婉仪推出去:“去,陪陪你大哥哥,父皇老啦,没力气啦!”

      十八岁的皇帝正坐在院子里看奏折,就瞧见一个胖嘟嘟的小丫头凑过来,笑眯眯地喊了声大哥哥。

      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帝不仅没工夫请教国政了,甚至连公文也批不成了。婉仪喜欢他这个大哥哥,跟块牛皮糖似的粘着他不放,任谁也拉不走。他成天就跟个奶妈似的,带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逛园子溜大街,稍有不顺她意的地方,就能看见妹子泪汪汪的包了两团泪,冲他露出漏了风的门牙,哭得稀里哗啦。

      日子久了,皇帝也恍惚了——自己这是来带孩子的呢?还是来请教国事的呢?

      没法子,赶紧走吧!再不走,皇父要是把磨人的老十四扔给自己,潇洒去过鸳鸯日子去,到时候他跟谁哭去!

      果然面对皇帝的训斥,婉仪泪盈盈地扑闪着大眼睛,伤感地开口:“大哥哥,我这是想看皇父最后一面,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说着说着就有嚎啕的趋势。

      皇帝被她说的头皮发麻,十年前令他印象深刻的记忆又如排山倒海般袭涌而来,当下也不敢怒了,连忙缓和了声口劝她:“好十四,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多大的姑娘了,不兴在外人面前哭。回头大哥哥带你去皇陵一趟,成不成?”

      缩着脖子当鹌鹑的众官闻言,稀奇的在心里直咂嘴,都对这位宝庆公主另眼相看了。本以为迎接他们的是雷霆之怒,没想到皇帝运了一脑门子火,被这小姑奶奶三言两语就给化成和风细雨了,就论这本事,谁能比得上!

      了不得啊!是个人物!

      有胆大的偷偷抬头看了眼这位传闻中颇受天家宠爱的帝姬。只见皇帝面前立了一个婷婷的身影,她穿了一席捻金云纹杏白大衫,因着身量颀长,举手投足见隐隐能看出玲珑的曲线,单看她这身条儿,根本无法与先前那个无法无天的太岁联系得上。

      只不过那面容叫人瞧了有些出神,说来也奇,她长的同皇帝根本不像兄妹俩。原来元庆公主不是那等汉家子细眼弯眉的长相,想必是继承了皇太后的风情,她眉目鲜明深邃,琼鼻高挺,如皎皎明月高悬彩云,如濯濯青柳垂抚碧虚。她好像是你能够得上触得着的,但你心知肚明,你压根儿不敢,也不舍得玷污她分毫。

      婉仪听了皇帝的承诺,很是高兴,一下子把那斗鸡似的尹沛安扔在脑后,亲亲热热的拉着他的衣袖就要朝外走。

      尹沛安不甘心受了冷落,她就这么一走了之?也未免太不尊重人了吧!刚想喊话留她接着斗法,却无意瞧见亲爹要杀人一般的目光,顿时遍体生寒,愣是硬生生住了口。

      皇帝无奈的揉揉太阳穴,边走边吩咐督察史:“你今儿个需把来龙去脉查清楚了,明日一早呈上来。元庆公主若有过错,也需据实写明,不得有半点虚言。今夜之事都得朕烂在肚子里,若是管不住舌头,不单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住,连你们的脑袋也留不得。”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元庆公主残害完了一众应天官儿,又来祸害他们了。众官员被皇帝最后一句警告吓的瑟瑟发抖,指天指地的发毒誓表忠心,表示此事绝无可能。

      才出大门,皇帝示意她上御车回宫。没想到婉仪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的似的,蹦起来说不对:“我今儿个不能跟您走!”

      皇帝被她闹的头大,压着脾气好声儿劝她:“你也不瞧瞧天色多晚了,你不回宫,能上哪儿去?”

      婉仪摇头说不是:“我来京还带了一个朋友,我要是大剌剌的进了宫,人家可怎么办呢!”

      皇帝狐疑地瞧了她一眼:“什么朋友?怎么现在不和你在一块儿?你别是诓朕的吧。”

      “这朋友您铁定认识,回头我跟您一说就明白了。”婉仪鼓了脸,接着扭头吩咐冬果儿:“你把我的马唤回来。都怪尹沛安那个没眼见的,非要拦我路,也不知道那小子眼下咋样了……”

      皇帝一听这话不对啊,怎么突然又蹦出来个小子呢!合着她这朋友是男的?难不成就是那个二五眼?

      他眉毛都快攒到一块了:“什么小子?你说朕也认识,他是哪儿家的人?多大年纪?干什么的?怎么就和你成了朋友了?这什么狗脚朋友,你同人起了冲突也没见他半个人影儿,要他何用?”

      还有这朋友是不是她的男朋友。皇帝心里头惴惴的,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又顾及她的体面,在这么多下臣面前到底不好开口。

      跟在后面的冯祥和邓满听见皇帝事妈一般的口气,简直大为惊奇,心里想笑又不敢,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婉仪惊讶地望他一眼:“您没收到应天府承宣布政使司给您呈的折子呀?那小子他爹平日里就差拿根绳子给他拴起来,这回儿人没了反而不慌了?简直邪门了嘿!”

      皇帝气的个倒仰儿:“合着你这朋友就是常徽卫啊?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好好儿地给人家儿子拐到京城来干嘛?你也不怕延平姑母回头找你算帐。”

      婉仪催促冬果儿喊车,敷衍地回他一句:“这事儿说来话长,大哥哥,我眼下急着接人,回头再聊!”

      只见那冬果儿曲起两指塞在嘴里长吁一声,便听见马儿一声嘶鸣,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往这里踢达跑来。

      皇帝始料未及她这么来去自如,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婉仪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上了马车,坐在车板上笑着朝他遥遥挥手:“大哥哥,回见!”

      他目送着那马车滚滚而去,不可置信地偏头问了一句:“就这么给朕撂下了?”

      邓满、冯祥连同一众官员跪在地上不吭声,谁敢答话呀?过了一会儿见皇帝还愣在原地,冯祥低着嗓子喊了一句:“爷爷,别看啦,公主都走了多时了。奴才们伺候您上车回宫吧!”

      皇帝坐在御车里还发怔:“小时候挺可爱一人,成天跟在朕后面大哥哥长大哥哥短。怎么过了些年就变成这样了?这才见面啊!叫了几句大哥哥就撒手不管了…”

      冯祥抄手跟在车旁边,见皇帝郁闷不乐,开嗓劝解:“爷爷,您如今膝下也是有公主的了。这孩子嘛,都这样,小时候四六不懂,过几年再瞧,就有自个儿的想法啦。您这几年不也是有意避开了应天府的事嘛,元庆公主许久不和京里联系,怕是有些生疏了。”

      皇帝覆着额头长叹一声,兀自嘀咕了一句,冯祥顶着风没听清,也就不答话了。

      那头婉仪坐在马车里喝了口茶,直抒气:“好几年不见我那大哥哥,面容没怎么变,倒是那威仪越来越唬人了。”

      红果儿接过茶盏放在小桌上,递给她帕子擦嘴:“虽说爷爷以前带过主子您一段日子,可那是老皇历啦!眼下先皇仙逝了,一朝君主一朝臣呐!主子,奴婢劝您到了京里还是收着点脾气,眼下可不比在应天府啦!”

      婉仪掖了掖嘴:“这我能不知道么!之前在应天的日子是真不赖,京里人啊都没人情味!你说说,我这才进城就被人呲哒一顿,我要是忍下来,回头这事被人翻出来,指不定怎么在背后笑我呢!亲妈又是在宫里头,鞭长莫及的,我能麻烦她么!我这下是没爹咯,没爹的孩子没人疼……”

      越说声音越低,似乎是要哭出来一样。

      红果儿闻言心酸,抽气一声擦擦眼:“嗨,您是长公主,皇帝下面您最大。谁敢欺负您呀……”

      婉仪摇摇头:“之前在应天,说一句皇帝是我哥,谁敢惹我!到了京里头可不这样啦,这里头水深着呢!再说了,皇帝是我哥也不管用了,大哥哥膝下几个公主皇子呢,人家可是皇帝是我老子!大哥哥对我还算不赖,先前的情份儿还在,那事情就好办了。大哥哥召我回京,咱们肚子里都是心知肚明的,铁定是我皇考跟他提了我的婚事。”

      红果儿被她说的提心吊胆的:“总不能给你胡乱指了门婚事拿你填缸吧!奴婢觉得爷爷不是那样的人。”

      婉仪捋捋衣角,撩了帘子看了一眼,又撂手叹了口气:“大哥哥是个磊落正直的英主,可太后也说了,他明面上瞧着温吞,其实心里头啊冷清着呢,谁都捂不热!我一个妹妹,真要和大计较真起来,舍弃谁你还看不明白吗?”

      红果儿仿佛已经看到了前程似的,简直要哭出来:“不能够呀……这可怎么办呢…还不如在应天不回来呢……”

      婉仪笑着拍了拍她两下:“傻丫头,真要赖在应天不回来,那我成什么了?赖在家里不嫁人的老姑娘,惹人厌!我呢,反正是不愿意盲婚哑嫁,总得出降个可人意的驸马,不然呢日子可太难过了。我那二姑母就是出降了个不喜欢的驸马,明明两看两厌,日子还得凑合过,这谁受得了?索性胡乱来,那驸马头上的草原都能跑马了!我可不想那样过一辈子,再说了,京里头风水好,养人!说不定真叫我碰上了个金不换的好驸马呢!”

      她倒对此很是乐观。

      没过多久冬果儿驱着马车停在一家医馆前面,婉仪拍拍手翻下车,嘴里面嘟囔着往里走:“一个爷们家,在南边呆久了还没我这个姑娘身体壮实呢,才进京就水土不服闹肚子,早知道不把你捎过来了,连累我平白挨顿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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