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进了医馆,一个须发全白的大夫坐在堂里问诊,见她走进来,很是意外:“哟,您来接你弟弟了?”

      虽然他眼神不济,每日又接诊无数,可对这位姑娘算是印象深刻。不单单是她那个不同于常人的长相,还有她拖着弟弟进来问诊的模样。

      他做了这么久的大夫,头一回见到姐姐能嫌弃的把弟弟用一根绳子捆了手硬生生拖进来的。

      这还是亲姐弟嘛!

      如果婉仪能够知道大夫心中所想,也会嫌弃的踢一脚拉肚子拉的四肢发软浑身无力的常徽卫,说声:“您猜错了,他是我表兄,比我还大一岁呢!”

      常徽卫这小子不光四体不勤,拉个肚子就拉成了虚脱的模样,还讳疾忌医。她长这么大,没听过有哪家的儿郎竟然害怕看病的!

      婉仪对付他闹脾性不肯看病的法子十分简单粗暴,直接让红果儿冬果儿按住他捆了手,硬生生把臭屁熏天还扭成麻花状耍赖的常徽卫拖进了医馆。

      然后呢,婉仪就被找上门来的尹沛安家仆拖到都察院去了......

      婉仪点头朝他一笑,问道:“我那弟弟如今可曾好点儿了?”

      大夫点点头,示意一个打下手的学仆领着她进了二楼的隔间。

      她一进去,就看见一个模样疏朗俊逸但是面色虚白的年轻公子四仰八叉得躺在塌上,不用说,这就是常徽卫。

      看见她进来,常徽卫挣扎了半天才有气无力的坐起来:“哎哟,小姑奶奶,我说我要陪你揍那小子一顿,你倒好,把我朝这医馆里一扔就走了!那小子没为难你吧?等爷好了,怎么也要杀杀他的威风!”

      婉仪给他递了一杯热茶,翻了个白眼:“可拉倒吧你,拉个肚子就拉成这样,能指望你替我打架去啊?您还是好好养养身子吧!”

      常徽卫喝完茶,颓然跌进被子里,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哪儿能知道会水土不服成这个模样呢!好歹小爷我在应天可是响当当的玉面小飞龙,你瞧瞧我现在虚成这样子,传到应天可不得让那帮少女芳心碎了一地啊!”

      婉仪让红果儿下楼替他结账拿药,伸手过来扶他:“我劝您眼下还是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先和我走吧!”

      常徽卫警惕地往里靠了靠:“去哪儿啊?我告诉你,金金,咱俩从小到大十几年的交情了,你先前直接给我拖进来可太寒我心了!你要是再不好好搀着爷出去,咱们以后不能遇了!”

      婉仪一听他喊金金就要炸毛,因为她打小就是一双金褐的眼,年纪大了才渐渐没那么明显了。常徽卫给她取了个这么难听的外号,还美名其曰爱称,每次听了都想锤他。

      她气不过,掐的他嗷嗷直叫唤,才伸手和红果儿一道将他扶起来:“我在都察院遇到大哥哥了,他让我今晚进宫,我没答应。你现在和我一道儿回我那别院住吧!”

      常徽卫闻言一哆嗦,差点没站稳:“见着皇帝堂兄了?他知道我来了京城么?”

      常徽卫的娘是先皇的妹妹,延平公主,也是皇帝的姑母,常徽卫理当喊一声堂兄的。

      婉仪怨念地看他一眼:“能不知道么,你爹都上折子告我拐他儿子了!好歹咱们是亲戚,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嗨了一声,愁眉苦脸地道:“我娘不用说,自然是万分喜欢你的,我爹那臭脾气你也知道……你别和他计较。”

      婉仪扶着他下了榻,松了手:“眼下进了京,可不能像在应天时候那样随心所欲了。要知道我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呢,出了什么差错可够让我喝一壶的了。我先进马车里等你,冬果儿驾马在外头等着了。”

      她脚步轻盈地走开了,留下红果儿颤巍巍的咬牙搀着他一步一步下楼梯:“常公子,您就不能使点劲儿么!”

      常徽卫脸上汗如豆大:“小爷我难道想靠女人么!只是这贴药吃了下肚浑身更是无力啊!”

      好不容易走到堂中,那老大夫瞧他一眼,笑着对他说:“小公子,老朽这药保您药到病除,就是过程难捱了点。您加把力,您姐姐在外头等你呐!”

      常徽卫脚下一软,身上倒是攒了股劲,气急败坏地边往外走边骂:“好哇,占便宜占到哥哥头上来了!等我上车就收拾你!”

      上了马车,常徽卫杀气腾腾地要去拽婉仪的头发,没想到矮桌旁边的一堆绒毯子里伸出个白脑袋,朝他警告性的吼了一句。

      他没留神,被吼的一哆嗦,转过头瞧那个白脑袋:“嘿,你个二五眼,又朝我凶起来了!认得我是谁么你!”

      二五眼慢腾腾从毯子里爬出来,原来是个稀奇的小白虎,只不过背上条纹长的不大好看,稀稀拉拉横一道竖一杠的,也难怪尹沛安说它长得丑。

      婉仪却很是宝贝她的二五眼,爱怜地将它搂到怀里揉揉捏捏:“睡醒了啊?咱们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还怕大夫呢!”

      马车一路滚滚向公主别院去了。

      皇帝回了乾清宫,总觉得不对味。站在殿内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忽然唤人进来。

      冯祥嗳了声:“爷爷,您有何吩咐啊?”

      皇帝枯眉吩咐:“你派几个得力的去一趟公主别院,就说是朕安排的人特地去伺候常徽卫那小子的。公主年轻没个避讳,虽说是亲戚又是发小,可到底男女有别,怎么能好成这样呢!”

      邓满一听在理,也跟着附和:“主子说的是,可戏文里不都这么唱的,表哥表妹,两小无猜,终成眷属。”

      皇帝被他说的心头直跳,手里头手串拨弄的哔咚直响。皇考将老十四的幸福一头压在自己身上,若是那常徽卫是个良配也罢,若是个不靠谱的玩家可怎么好?这不是活生生将老十四推进火坑里了么!真要出了事,他如何有脸见皇考,那些心腹大臣该怎样看他!

      他越想越心惊,连声儿吩咐:“不行,光是给常徽卫那里塞人还不够,冯祥,你连夜儿去给我挑两个管教化的嬷嬷送去公主那儿,要品性坚韧良和的,老十四吃软不吃硬。”

      冯祥斗志昂扬地应了声往外走,邓满谄媚地走上前问:“主子,时候不早了,早点儿安置吧!”

      皇帝先前被婉仪败了兴致,又闹出那么一堆事。眼下是睡不着了,反而精神上来了,瞧了眼更漏,摇了摇手,踱去养心殿批折子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批折子批累了,刚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就听见冯祥推开门轻轻走进来、喊了声爷爷。

      皇帝睁眼看他脸色为难的模样,心里一紧:“怎么着?老十四不愿意?”

      “爷爷您有旨意,公主最知情识趣的,哪儿能说不呢…”冯祥顿了一下,挠着腮帮子继续说,“只不过公主收了人,说那常公子皮糙肉厚,主子您派人伺候他太抬举他了,索性就全放在自己身边了。”

      这是不哼不哈地打了个太极啊!怎么看都像是在维护那小子。

      皇帝愈发头痛起来,他没出声,手里一下一下敲着案桌。

      冯祥是御前大总管,在皇帝身边伺候了二十年,对皇帝的脾性比对自己的还要了解。知道皇帝这是要独自思考,就没再进言。深沉的人,做什么事都是看不透的,皇帝能在前朝指点江山十年,肯定是个有肚才的。

      皇帝在想他这个十四妹。

      对于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妹妹,皇帝对她的感情是复杂的。

      天底下没有儿子不仰慕父亲的道理。就算先皇荒唐了一辈子,皇帝也不是没有期盼过能和他的父皇享天伦之乐的。他幼年失祜,孙太妃虽然贤惠淑德,照顾他起居尽心尽力,但总归是跟他隔了一层。缺失母爱的人便总是渴望父爱的加持,可惜先皇没有,他对后宫所有嫔妃子嗣都是不冷不淡的。

      在被立为储君之前,他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不受重视、寂寞地活在这泱泱后宫里。做了储君,他没有母家可以依靠,后来教养他的孝慎先太后一心向佛,与他最多的互动便是训诫。

      兄弟姐妹们虽然捧着他,但是没人敢和他真正的亲近。他排遣孤独的最好方式就是读书习字,学习治国之道。他隐忍内敛的性子,就是从那时开始养成的。

      他原本已经学着原谅皇父,原谅他的荒唐不作为。直到皇太后的出现,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皇父不是没有心,只是他没有遇到值得爱的人。

      于是他便看着元庆公主自小活在宠爱里,被他曾渴望亲近的皇父万般呵护的长大,独留他寥寂地坐在宝座之上,融不进他们的祥和安宁,只能做个静默的旁观者。

      他嫉妒婉仪,哪怕十年前的相处他觉得婉仪天真可爱,可仍然是绕不开这道坎。为人君为人兄的宽宏温柔让他爱护这个妹妹,与这份阴暗的嫉妒相缠,令他羞惭、令他疲惫。

      皇帝从这份复杂的情感中挣脱出来,突然问道:“你瞧着朕那表弟怎么样?”

      冯祥激灵一下,拱手谨慎地答道:“奴才去的时候常公子独自在客房里歇息,见奴才去了一脸笑意,客客气气的请奴才坐,又问奴才去公主那里请安的时候公主歇息没有,瞧着挺关心公主的,是个温润的好性儿,模样儿也长得周正,挺正派一人。不愧是延平公主的儿子。”

      他这一番又夸又捧落在皇帝耳朵里不怎么中听,皇帝凝眉冷哼一声:大家都是男人,能不知道男人那点儿脾性嘛!面上呢能有多温柔体贴就有多温柔体贴,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洒,情到深处指天发誓都愿意。真要得了手,那可就说不准咯!

      太监说话不实在,只能听一半过一半。常徽卫这人到底如何,还得他亲自出马替婉仪掌掌眼。

      皇帝做了裁定,又拿起折子继续看了起来。

      那头常徽卫还不知道,自个儿已经作为驸马人选被盯上啦!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