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赋》在清

4、第 4 章

　　三年后，他们在半山腰看着长长的队伍，原以为会苦战一番，结果符合报名条件的不到一百人。这是他们见过最高的山，俯视已见不着街头人影，以昀灵宗为中心的地带最为繁华，往外房屋渐渐低矮并且减少。旁边还有一座俏丽的小山，也是灵力充沛之地，在空旷的平地中格外起眼。
　　最后，他们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考核。悬雪看着身旁的弟弟，不由叹息。从结果来看，拂瑕三年前就可以勉强通过了，而自己则完全缺不了这三年的修炼，何况当时伤势未愈。

　　试炼场周围的灵者们身着华衣长裾，三三两两地聚着，悠闲地评论新人，挑选弟子，不时说笑。考核中表现出色的同辈周围围满了灵者，而较次者只有几个得到年轻灵者的眷顾。他们目前无人问津，悬雪自知是险进，眼下看来还连累了灵力比他高的拂瑕——只不过拂瑕全然不觉，羡慕地看着别人。

　　悬雪暗叹，将目光移开人群，主动寻求其他灵者的关注，恰撞上了不远处一道慵懒的目光。他不自觉屏息注视着那个独自倚着树木双臂交叠的红衣男子，期望着他能走来收他们为徒，却被一啼清脆的鸣声惊到。随着灵鹊飞远，男子移开目光，拍了拍身上的灰，悠悠离去。

　　明明早已习惯期望落空，此时悬雪却莫名有一种追上去的冲动。

　　“你们叫什么名字呀？灵力多少级了？”
　　悬雪转过头，才发现一名女子已经站在拂瑕跟前，正和煦地笑着询问他们。
　　拂瑕不无自信地昂首道：“我叫拂瑕，快练气七阶了。”
　　“我叫悬雪，练气五阶。”悬雪微笑抱拳。
　　“资质不错，不如……”女子的目光突然移向他们身后，笑意凝固，随即小声说道：“若你们愿拜我为师，子时在此处相见。”

　　“啊？好。”他们疑惑地转身，看到了负手走来的红衣男子。

　　“阳步。不知二位可有兴趣，今后同我修行？”

　　距离拉近，悬雪才知道他有多高，也看清了他的面貌。阳步戴着银色发冠，面如刀削，眉目深邃，鼻梁高挺。红衣欲与骄阳争辉，末了还有几道金纹，慵懒的神情透露着几分淡漠。虽有着剑眉，却并没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反而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若非如此，恐怕刚才那位女灵者的反应就不是开溜了。

　　悬雪自是喜出望外，抱拳俯身道：“当然，弟子悬雪，以后请多多指教。”拂瑕则略显不悦，抱拳仰着头直视那男子道：“拂瑕。”全然无视旁边悄悄戳他的胳膊肘。

　　男子挑眉道：“很好。明日寅时正在此等候。”转身大步离去。

　　让阳步不快的，可不就是拂瑕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不过这也是方才女灵者喜欢的地方。男子一走，他们才发现他身后有一位身着青罗裙的女孩。她看了看阳步的背影，并没有跟去，而是对着他们粲然一笑，说：“我叫乔霜，表兄的脾性比较直，别见怪。以后就要一起生活啦，我带你们去新住所。”然后走到他们前面带路。

　　“哪里，是舍弟有些无礼了，谢谢。”悬雪笑着跟上她。
　　乔霜轻快道：“不用那么见外。”
　　“明明是……”拂瑕正急着辩解，悬雪抬手轻弹他额头。
　　拂瑕负气地别过脸。

　　乔霜半回头，笑意不减：“没关系。表兄确实脾气不太好，熟络以后就不是这样了。”她看上去毫不介意拂瑕对阳步的不满，在前面一蹦一跳，带着他们进入一片竹林。

　　“你和师尊很早便入宗了吧，真是天赋过人啊。”悬雪道。
　　“师尊？哦，他是从小在宗门长大的，十七岁便结丹，可厉害了。我现在才练气三阶呢，如果不是表兄，我都没有资格留在宗门。”
　　“才三阶？”拂瑕很惊讶。
　　只是这才刚到达昀灵宗的报名要求，而低于五阶也很难通过后续考核。

　　悬雪看了他一眼，问道：“结丹是？”
　　乔霜微笑着，似乎并不在意：“灵者等级由低至高分为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大乘，渡劫，飞升。历来飞升成功的据说只有一位，但渡劫之后再没有人见过他。”
　　“原来如此。”他们只知道自己所处的炼气级别。
　　拂瑕灵机一动，问道：“在宗内修炼应该比我们自己修炼更快吧？我们是不是也很快能结丹了？”
　　“是啊，想必宗内修炼资源优渥，对任何灵者的成长都大有益处吧。”

　　乔霜没有回头，脚步似是放缓了。
　　“这个不好说，还得看你们自己。要到我们的住处还需往上走，再上是医者、长老的住处，然后是议事殿、宗主居室。不过宗主常年闭关，你们应该见不到。”
　　拂瑕兴奋道：“那他岂不是很厉害？”
　　“那当然。宗主好像一直处于大乘期，下一次出关可能便突破瓶颈了吧。”乔霜的语气再次轻快起来。

　　悬雪问：“那宗内事物不归宗主管吗？”
　　“还有长老们呀，特别是近几年新晋的舜乾，他灵力虽然不高，办事能力却极强，在宗内很有威望呢。”
　　拂瑕撞了一下悬雪的肩膀，笑道：“原来灵力不高也可以担重任，那我们岂不是很快也可以当个长老甚至宗主了？”
　　悬雪微笑道：“说不准呢，不过肯定没那么简单就是。”
　　乔霜吓唬他们：“在外面可不要随便说这种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心怀不轨呢。宗门其实很看重灵力的，舜乾是个例外，他努力修炼多年，在而立之年勉强结丹，在完成一次重要任务之后才渐渐树立威信的。”

　　拂瑕有些惊讶，“和师父一比，这……”
　　乔霜叹道：“说到底还是天赋吧。”
　　悬雪略微感慨， “那次任务的内容是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和舜乾同去的两名灵者都没能回来，舜乾也受了致命伤，在外休养了数日才回宗的。”

　　悬雪倒吸一口凉气。
　　拂瑕好奇道：“平时的任务都会有灵者牺牲吗？”
　　乔霜笑道：“只是少部分啦，日常的任务并不会出人命。你们现在最多只能跟着我哥哥去执行任务，所以放心吧。”

　　拂瑕有点恼羞，“我才不需要保护，我们什么时候能独自执行任务啊？”
　　乔霜歪歪头，“可能……要到筑基五阶之后吧。”
　　拂瑕看着悬雪，问：“师尊十七岁结丹，我们少说也能在那时达到筑基五阶吧？”还有三年时间。
　　悬雪的看法略同，“如果勤加修炼，应该不是难事。”

　　说着，他们走到了一间别致优雅的屋子，屋外是竹林和一些不知名的药草，屋内一尘不染，宽敞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
　　拂瑕惊叹道：“这该不是为我们准备的吧……”
　　乔霜眨眨眼：“原来的那户人家，搬走了。”
　　悬雪感到疑惑，“他们仍在宗内吗？还是……”

　　“他们离开了宗门，这屋子就归宗门所管了，而我们两家向来交好，这里离我和表兄的住处近，也方便照应。”
　　拂瑕问：“竟然有人会选择离开昀灵宗？”
　　悬雪想了想，“难道是触犯了宗规吗？”
　　“她们是擅自离开的，情况有些特殊。”乔霜看上去不愿多讲此事，故作神秘道：“可能哥哥以后会告诉你们吧，不过最好不要主动找他问起哦。”

　　拂瑕耸肩道：“反正我们对乱七八糟的事也不感兴趣。”
　　悬雪点点头，选了较小的房间。
　　“那你们早些休息吧，别忘了明早去见我哥哥。”

　　乔霜走后，拂瑕到另一间房间躺下，感叹道：“这里真舒服啊，要是能把娘接过来该多好。”
　　悬雪笑道：“我们好好修炼，也能早些让娘过上好日子。”
　　“说的是，看看我们谁先筑基。”

　　于是两个干劲十足的人完全忘了子时之约，次日早上也差点迟到，却不料足足等到卯时，还未见到阳步。
　　百无聊赖之中，一只闲荡的独眼黑猫经过。他们蹲下，喵喵地唤着，那猫竟也听话地过来了，允许他们抚摸，毛色光泽，可惜混了一些白色的杂毛，不然就更漂亮了。

　　“这里竟然可以养猫？”拂瑕好奇地问道。
　　“这……”悬雪也觉得出乎意料。
　　黑猫突然起身跑开。然后他们听到上头传来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少年马上起身。悬雪低头喊了声“师尊。”
　　拂瑕直直地看着阳步，觉得他肯定是睡过头了，问道：“师父，你的束发……”
　　阳步不悦地挑眉道：“少啰嗦。为师就是考验你们耐性。既然你们喜欢蹲着，那便先做三百个深蹲吧。”
　　拂瑕目瞪口呆，想说什么却被悬雪拉住。当真是无可奈何。

　　他们哆嗦着腿再起身时，阳步的长发虽仍是随性地束在肩后，却不再显得散漫。拂瑕偷笑，被阳步瞪了一眼：“太轻松了？”
　　拂瑕立马正色。这位师父的脾气真是了不得，还死要面子。

　　“你们应该知道怎么修炼灵力吧，将灵力汇聚于四肢，静心凝神，灵力在各处分布的强弱因习惯而异，所以你们要将其汇聚于惯用手，以便日后增强招式的杀伤力。”
　　悬雪觉得惯用手这个说法有些别扭。

　　拂瑕不解道：“可是爹说灵力修炼要运转全身，遍布各处，不断通拓灵脉，并且要靠实战提升。”
　　阳步挑眉，却并没有马上否定这个质疑自己的小徒弟，反而闭着眼自己尝试了一会儿，然后随意地说道：“没有唯一的方法，自行感受，择优选择便是。但实战，你们还差得远。”
　　“是。”

　　不过还好阳步对他们父亲身份并不感兴趣，其实他们也不知道父亲是不是昀灵宗的人，因为不曾听他提起过。
　　拂瑕等了半天没有下文，问道：“学会修炼灵力之后呢？”
　　阳步自见到他们开始，剑眉就不曾舒展过，“修炼啊。”

　　悬雪小心问道：“师尊没有别的吩咐吗？”
　　阳步眯着眼打量了他们一会儿，“别犯事儿。不懂就问乔霜或去藏书阁，在哪里她会告诉你们。少评论是非。”
　　拂瑕失望道：“就这点要求？”

　　阳步捂嘴打了个哈欠，“我倒是不介意你们奔着宗主之位去。”
　　拂瑕两眼放光：“我们要修炼多久才能比宗主厉害啊？”
　　“哟，这么急着篡位。”

　　悬雪忙抱拳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铲除妖界。”
　　阳步漫不经心道：“想法不错，不过就凭你们两个小鬼，可能要再过个几百年。”
　　拂瑕有些不耐烦了，“那我们做灵者干什么？”
　　阳步交叠双臂俯视他，“除一下民间小妖就差不多了，和你们入宗前的生活没什么两样。”

　　拂瑕不依不饶：“这有什么意思，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和妖界开战？”
　　阳步面露嘲讽：“开战？如果你们真的有幸遇上，先担心自己吧小鬼。”
　　悬雪和拂瑕面面相觑。这里真的是昀灵宗吗，怎么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还是说只是这个师父这样？

　　“别想那么多不切实际的，修炼出名堂再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阳步走远后，拂瑕翻了个白眼，说：“我们要不还是去找那个姐姐吧。这个师父也太……”
　　悬雪犹豫道：“既然拜了师，肯定没那么容易解除关系的……还是再过一段时间看看吧。师尊这么说也一定有他的理由。”
　　拂瑕感到奇怪，“你很了解他？”
　　“我也只是猜测。再说了，他灵力高强，我们不用担心学不到东西。”他暂时还不想和这个人解除关系，自己也说不上原因。

　　回去没多久，两个少年的肚子开始抗议。他们正打算去找阳步，敲门声响起。
　　少女提着冒着热气的竹篮，笑着说道：“你们还未辟谷吧？虽然不敢说好吃，但表兄还是比较肯定我的厨艺的。”
　　悬雪笑道：“有劳了，谢谢。”

　　拂瑕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以你哥那性子，他说好，准没错了。”
　　里面是各种颜色的糯米丸子，煞是可爱。
　　乔霜圆润的脸颊似是因为蒸汽泛红，说：“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所以随便做了这些。”

　　虽然和他们平日的食物不太一样，悬雪还是笑着说：“我们不挑食的。而且拂瑕很是喜欢甜食。”
　　乔霜开心道：“真的吗？”
　　“嗯。”悬雪吃了一口，却发现和预期的味道……相去甚远。

　　他马上转向拂瑕说道：“这个还挺好吃的，对吧？”
　　拂瑕不带嚼地吞下最后一口丸子，努力维持笑脸：“嗯……我刚才吃急了有点噎。”
　　乔霜有些慌张地说：“哎呀我都忘了这事，我这就去弄点水来。”

　　她一走，悬雪脸色就变了，扶额道：“没想到师尊那么宠爱妹妹……”
　　拂瑕苦着脸说：“他信口开河，然后一句辟谷就完事了，可我们就只能帮他圆谎。你说要怎么委婉地告诉她改进厨艺啊……”
　　悬雪扶额道：“我得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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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话新人物登场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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