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赋》在清

23、番外——离堰

　　离堰和苍休一样，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则似乎一直在等他回来，却只等来一名朴实无华的男子。那个人不知道将他母亲带去了什么地方，母亲回来之后魔怔了一般砸毁了他们的住所，将他带去了一个满是漂亮女子的地方。她们口中的“婉夕”应该就是母亲了。
　　在那里打杂的一年间，他听遍了母亲的怨念，见惯了恶心的苟且之事。他很聪明，不破坏规矩，又会讨人欢心，所以被允许留下。

　　但是那名男子重新找到他们，给了婉夕足以余生无忧的财富，条件是让自己跟他走，拜他为师。
　　婉夕混迹多年，哪里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她答应了。

　　离堰恨过她，但是捱过非人的生活之后，他便既往不咎了。
　　虽然这个师父时而把他当成另一个人羞辱——所以那个暗室，他再熟悉不过——但是自从一天师父带着致命伤回来，痛不欲生地大闹一场后，便再也没有疯魔过了。

　　他修炼至练气八阶时，听命参加考核，夺得桂冠。师父因为满意他的表现，答应在他结丹之前给他自由。

　　苦尽甘来后，他对一切美好事物由衷迷恋，与此同时，他又害怕与人过于亲近。
　　因为父亲的风流劣迹他耳熟能详。虽然他身上有那个男人的血，但他打心底瞧不起轻贱感情之人。所以他虽享受被姑娘追捧，却向来注意分寸。他怕成为负心汉，更怕失去自由身。万一再遇上些个死缠烂打的痴人，那可够他受几辈子的了。
　　如此说来，还是与那傻小子的交往最为轻松。

　　他重新拜入舜乾门下后，一次偶然不小心偷听到舜乾和苍休的谈话。舜乾把握人心的本领他一直没能师承，所以他完全没料到这闷木头也是个中毒至深的。

　　可惜这边没有小姑娘，也没有拂瑕那样可以听他闲话的人。他只能在浴池等到夜半，冒着危险和另一个断袖攀谈。
　　“这么巧。”离堰笑着打招呼。
　　千曲解衣的动作一顿，“哟，你怎么在这？”
　　“我刚知道一个秘密，你可别往外说。”
　　千曲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嗯？”

　　没想到千曲平日看着冷漠，竟也是个八卦的人。“你知道悬雪吧？”
　　不料千曲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声音瞬间低沉：“怎么？”
　　离堰环顾周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听说苍休那小子喜欢他。你不觉得惊奇吗？”

　　“确实。”千曲却毫无异色，只是冷笑，“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还真不知道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离堰眨了眨眼，这回答太出乎意料了。

　　不过他曾碰见千曲和不同面首谈笑，没想到千曲竟如此坦然地承认，是个性情中人。于是他靠着石岸，开玩笑道：“我也不明白苍休怎么就被勾了魂去。难道我逊色于他吗？”

　　“你？”千曲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戏谑道：“比他有余，但不是我的菜。你泡够了就起开。”
　　离堰不乐意了，仰着头看他：“虽然我对大老爷们没意思，但怎么说也比你那些小白脸强吧？”
　　千曲解开发带，冷淡道：“你也不过如此。”
　　离堰不快，干脆赖在池子里不走了，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但千曲的衣服一落地，他便失了魂一般跳上了岸。“你、你怎么……”
　　“不继续了？”千曲狡黠地看着这个毛头小子。
　　离堰避瘟神似的逃了，银铃般的笑声成了他当夜的梦魔。

　　果然次日，千曲找上门来。看着熟悉的男子模样，离堰低下头，仍心里发怵，“昨日冒犯了，不过我当真什么也没看到。”
　　千曲嗤笑道：“说完了？”
　　离堰一本正经地说：“你自有缘由，我绝不多嘴。”
　　千曲把玩着茶杯，“怕什么，又不吃了你。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发现了。”

　　离堰捏了一把汗，“没有人比你更像了。”
　　千曲倚着墙交叠双臂，“不是佯装。我本性如此。”
　　离堰面不改色，试探地问道：“但你不是仍喜欢男子吗？”

　　“那又如何？幼时那些琴棋书画，相夫教子，我都不喜欢。我只想和他舞剑弄枪，建功立业。”
　　离堰小心问道：“那他……喜欢男子？”
　　千曲耸肩道：“他是这么说的，所以正合我意。”
　　“不过你这身变得可真无瑕疵。”

　　那是自然。记载中那位担任宗主的灵，在意外身亡之前只与两个人有过接触过。其中一个继任宗主，另一个成了首位医师。

　　可惜……千曲将茶杯飞还给他，“若真能变为男子，才算无瑕。”
　　离堰捏了一把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们如愿以偿了吗？”说完便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还好千曲只是笑道：“都陈年旧事了，吊死在一棵树上作甚？”
　　这点离堰倒是由衷赞同，“我也理解不了那些痴人，逍遥自在好不痛快。”
　　“逍遥？”千曲再次戏谑地看着他，“你认定自己不好龙阳，何尝不是画地为牢？”

　　离堰汗毛倒竖，“常人不都如此吗？在下亦不能免俗。”
　　千曲歪过头，神情不无嘲讽，“所以说，你也不过如此。活在世俗眼中，还妄想逍遥？”
　　不逍遥就不逍遥，只要她不缠着自己负责便好。“所以在下比不上那些小……公子。”
　　千曲冷笑一声便离开了，之后也再没找过他。

　　此事算作翻篇，他继续听从舜乾指令战斗，再也不多嘴了。
　　不过随着手下变多，诱他入魔又屡屡失败，舜乾渐渐也不器重他了。而他们谋划的东西，他虽兴致不大，却觉着比除妖做任务来的有意思，所以他一直期待着这出好戏——最后也确实没令他失望，虽然他并不理解那些人要死要活的心情。

　　过后因为舜乾处理事情不留痕迹，他也没有受罚，被允离开宗门，一切都称心如意。
　　他不相信报应一说，也不曾遭遇过。在可以选择之时他并不会去做所谓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因为于自己无利。

　　即便后来得知，舜乾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也只是一笑置之。他对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了无兴趣，只想快活一世。何况他觉得舜乾做的没错。

　　他后半生过的全然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无牵无挂，波澜不惊。
　　或许到头来他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不过他本就不愿套上枷锁，也乐于独处。

　　说来最适合开阵缚妖的人，兴许便是他离堰了。
　　可他既然于世无羁，又怎可能燃烧自己？

　　虽然拂瑕厌嫌他世故，胸无大志，但收到音讯时，仍赶过来替他送终。得知他终身未娶，酒肉朋友一个没来，不由怜悯。
　　“后悔吗？”

　　烛火将息的离堰看着他微笑。
　　他的一生，没有遗憾，再圆满不过。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千曲那些面首——原来他们的眉眼都像极了一个人。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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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提要里波德莱尔的话和另一句“得到了不会忘乎所以，失去了也不会痛不欲生” 让我刷刷写下这个人设
遗憾还是洒脱，仁者见仁吧qwq
明天尧信的番外……其实我觉得大概都能猜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