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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对方笑着挣开他的手,扭了扭手腕,“小兔崽子,长本事了啊,都敢对为师……”
      他一开口悬雪就绷不住了,这么久以来的故作强硬和苦苦支撑,全盘崩塌。他突然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眼泪决了堤,听不进那个人在说什么,只知道把他紧紧抱住,再也不放开。

      唯有这真切的温热能按压住他快要爆发的情绪,拉回他出窍的灵魂和活下去的欲望。

      眼前人拍着他肩背,叹息着等他冷静。
      “你真的回来了……我都快要被说服了,以为你……”声线颤得不成样子。

      阳步正想抬头应他,却突然捂嘴咳了起来,抬手用力一抹,还是留了一丝浅红在悬雪胸口。悬雪忙松开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拿起他的手,看到血迹,手指到心尖都在发颤。阳步身上穿的黑衣破了几处,还滴着血。

      “你怎么了?谁干的?”悬雪慌乱地把随身的药全部拿出,但是忘了早已用光,只得给他输送灵力。
      阳步敲了他一下,故作轻松地笑道:“为师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些杂碎而已。看你这样子,好像不是很欢迎为师嘛?”

      悬雪哽咽,喉咙发紧。看着烙印在心底的笑颜,麻木许久的心又开始随呼吸抽痛,却让他感觉真正重新活过来了。到现在他都感到难以置信。
      阳步摸了摸他的头:“为师没有食言。”

      悬雪的视线再次模糊,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忍住了。“是舜乾那帮妖伤了师尊?”
      阳步挑眉:“妖是妖,但和舜乾有什么关系?说起来这次要不是他,为师恐怕真的回不来了。”
      悬雪怀疑自己听错了:“是舜乾把你带走疗伤的?”
      “可以这么说。怎么?”
      “这……日后再与师尊细说,先好好休息。”

      缚妖时舜乾不是还拿自己扰乱阳步心神吗?而且他显然是站在苍休那边的,如果他没有对阳步不利,难道陷害自己的或许另有其人……

      阳步也不追问,打趣道:“为师不在的时候,你该不会每夜躲在被窝里哭吧?”
      悬雪沉下脸:“弟子不像某个没心没肺的人,一则消息也不曾传出。”

      “不是没想过,只是舜乾说现在形势复杂,宗主之争,有太多想对为师不利之人,故假死不失为上策。”
      悬雪拽紧了他的手腕,“你可有想过我,还有乔妹的感受?”
      阳步挑眉,“为师还没跟你算账呢,那天竟然就这么直接冲上来了,看你现在应该是命大没事了?我告诉你,没有下次。”

      悬雪恨不得把这个人锁起来看牢,“到底是谁胡来?师尊要是没能回来……”
      阳步轻描淡写地说:“那也好过你上去送死。再说这也是为师曾经渴望做到的事,那时候不过是再赌一回罢了。可惜,他们再次证明给我看,不值得。”说到最后不屑浮现在脸上。

      悬雪想起那些天门人的嘴脸,缓缓出一口气, “确实……”
      但是,真的不值得吗?他惊讶地发现尽管自己浑浑噩噩地过着,却根本没想过要放弃宗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重新选择,他绝对会拦下眼前这个人。

      阳步揉揉他的脑袋,笑容里的阴霾散去,“但是为我徒儿,无疑值得。只可惜这河清海晏,似乎还差得远呐,为师太没用了。”
      悬雪到底没忍住,再次抱住他。如今他已略高于阳步,脸蹭过丝绸般的墨发,低声道:“哪里话,徒儿想要的,会自己争取。师尊能够回来,就已经……”
      阳步笑着问他:“就如何?”

      悬雪深呼吸一口气,背过脸去,“师尊先休息吧,徒儿守夜。”
      现在还不是时候。
      “有什么好守夜的。再说,你又知道为师不会自己回屋?”说着,阳步已大大咧咧地躺到他榻上。

      “舜乾说的没错。现在的情况,窥伺宗主之位的人比比皆是,不能不防。所以方才对师尊失礼了。”说到最后,悬雪掩面轻咳了一下。

      “哪里,可让为师大开眼界了。说起来徒儿也对这宗主之位有意?那支持者应也不在少数吧?”
      “支持者难说。徒儿原本是没这个妄想的,只是如今妖魔横行,心怀不轨之人在侧而难知,宗主不知还能支撑多久,这个位置不论交给谁都难令人放心。”

      “难道缚妖失败了?”
      “应该不是。但不知为何总有新的妖出现,师尊在外要万分小心。”悬雪把被遗忘的云清剑收回鞘。
      阳步微微皱眉,说:“是有些难办。但徒儿一夜不睡可撑得住?”
      悬雪笑着说:“徒儿早就习惯了。放心吧。”

      他回来了,一切似乎都变得可以战胜了。

      “你能独当一面,为师甚感欣慰。但既然为师回来了,哪有让徒儿辛苦的道理。过来。”阳步正要起身,又被按了回去。
      “徒儿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小鬼了。往后换我护着师尊。”悬雪认真地看着他,不留余地。
      阳步愣了一下,转而背过身挪到了角落,闷声道:“行。累了就别硬撑。”
      悬雪看着那背影,满意地笑了。
      “师尊晚安。”

      等了好一会儿,悬雪才轻轻坐到他身侧,将外袍披在他身上,指尖不自觉弥留在被微光勾勒的下颚。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的缘故,他的眉目似乎磨去了几分凌厉,面容的轮廓也柔和了许多。所幸没有消瘦。

      他从床前那块暗砖后取出剑穗,将那温润的白桃花轻贴唇上,重新佩于剑柄。

      点灯后阳步盯着云清剑看了一会儿,应该是留意到了它的缺席,却并未说什么。

      没关系,只要解决完宗门的事,他就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了,什么身份都好……

      不过这一夜虽再无动静,却比往常更加熬人。

      阳步醒来时已是正午,悬雪正站在窗边对他一笑。
      “还有不适吗?”
      “没有了,为师身体硬朗着呢。”阳步懒懒地拿起枕边备好的衣服。

      悬雪将视线移至窗外,“那就好。”
      “果然一段时日不见,和为师有些生疏了啊,还害起臊了。”阳步带笑的声音传来。
      “弟子只是查看外面的情况。”悬雪回过身直视他,但阳步已换好了,轻咳了一声,“师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为师断然不会留在这里了,乔妹呢?”
      悬雪暗叹,不得不面对苍休了。“弟子醒来后也不见她踪影,但近日定能寻到。”
      阳步沉默了一会儿,窗外忽然落了一只白鸽,他取下一小张字条。
      “谁的传书?”
      阳步只看了一眼便将其收入袖中,“舜乾的。将乔妹托付给你,为师也能放心了。”

      悬雪感到一阵抽痛,“那师尊离开后可有归属?”
      阳步看向窗外,“随遇而安。”
      “那等徒儿解决完宗门之事,便与师尊同行可好?”悬雪低着头,尽可能让声音平静。

      阳步迟疑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头,“好,记得带上乔妹。此地不宜久留,为师先离开了。”
      “没有其他吩咐了吗,师尊?”悬雪破釜沉舟地扯住他的衣袖。
      一抹白色飘出,在纸条落地之前悬雪将其抢过。
      “你……”

      悬雪捉住他左手手腕,“你身体抱恙?!”
      阳步不动声色地抽回,“没什么大问题,她医术最精罢了。”

      没事舜乾怎么会让他去找一个销声匿迹二十多年的医师?

      “不要瞒我。”悬雪的心被吊了起来,“灵脉虚弱至此,师尊为何不肯实话实说?”
      “告诉你又能如何?”阳步没有看他,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
      他握紧了拳头,恨不能将这个人揉碎在怀里,“我和师尊一起去。”

      阳步复杂地看着他,“你要在此时离开?”
      悬雪深吸一口气,“缚妖功不在我,徒儿自觉不能胜任。”
      “为师可没教过你妄自菲薄。孰轻孰重,徒儿向来清楚。你的心意为师心领了。”

      “这个位置本应非师尊莫属……”他知道阳步根本不稀罕,但阳步却说:
      “那你便守着它,等为师回来。”

      悬雪按着他肩膀,险些失控,“如果你……回不来了呢?”
      阳步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为师会找到她的。宗门需要你。”
      悬雪拿开他的手,“那师尊可知徒儿需要什么?”

      阳步叹一口气,“你想要的,为师一直看在眼里。”
      悬雪呼吸一滞,但转念一想,阳步说的应该只是宗门之事,不由自嘲:

      “徒儿也一直以为,对的事就是自己想做的事。可我太高看自己了……”
      纵有灵力,他到底也只是一个有欲念的普通人,问心无愧和无悔,他恨不能兼得。但经历过失而复得,他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了。
      “这一次,徒儿只想护在师尊左右。”

      苍休正坐在桌案旁翻阅记载历代宗主的事迹,觉察到有人进屋,以为是舜乾又带了新的文书过来,便只敲了敲手边空位。

      “你如今倒真有几分宗主的样子了。”
      苍休意外地抬头,“你来了?”

      “嗯。我准备离开了,来与你说一声。”悬雪避开那双亮起来的眸子,面不改色地在他对面坐下。
      “你终于想通了?”苍休收拾了下桌面,发现自己坐了太久身体都有点僵了。他拿出一盒桂花糕,自己取了一块便推到悬雪面前。

      悬雪叹了一口气, “宗门就交给你吧。我准备和乔霜离开了,她在哪?”
      竟不是来邀他同行的?
      苍休脸色一黑,“我也走,我带你去。”
      “这不是你和舜乾所希望的吗?”

      “他希望的罢了。”悬雪走了他便没留下来的意义了。
      “如果你也离开,这宗主之位落入不正之人手里怎么办?”悬雪仍不正视他。
      “不正之人?”苍休冷笑。“你怕不是忘了什么。”
      悬雪暗自握拳,“我没忘,但我知道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一不一样我不在乎,我只呆在有你的地方。”
      悬雪横下心, “若你要走,那我便只能继续竞选宗主,不能去找他了。”
      “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苍休面色阴沉。

      “不用再劝我了,我不可能放弃他。”悬雪垂眸。
      “那你便留下吧。我也不走。”苍休坚决地说。
      悬雪皱眉。

      “算盘打得不错。你觉得我凭什么会答应?”让他护住他舍不得的宗门,自己脱身依循私心,寻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你……”悬雪自认理亏,小声道:“我们非得如此吗?”
      “你竟然问我?”苍休一掌拍碎了桌案,文书在汹涌的黑色灵力中乱舞。他低吼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该答应你所有请求,哪怕你撞到南墙死也不肯回头?”

      “抱歉,我无意威胁你……我欠你的,够多了。”悬雪闭眼叹息,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再伤害眼前这个人,可是他别无选择。
      苍休一字一顿地说:“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
      “你是我珍视的挚友。可我无法回应你,只会让你难过……何不放下我,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以为我不想?你且告诉我如何放?!”苍休突然扑来将他按到地上。悬雪一个激灵,有些无措,“我若是知道,大概也无须告诉你了……”

      但所幸现在他不需要知道了。

      苍休闻言心头火燎般难受,狠咬他颈肩,腥甜入口,浇不灭怒火。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把这个人拆骨入腹。
      执念若是说放就放,哪里会有什么心魔孽障?
      苍休松口,哑声道:“为什么,他已不在,我倾尽所有,你还是不能放下他?”

      “你改变不了我,便只能改变你自己啊。”悬雪慨然,心疼却也没有动作。这个人……真是何苦。
      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靠近和弥补只能成为更深的伤害。

      苍休撑起身子将他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居高临下地逼视他:“可我不想放下!我没有想要的生活,我只想要你。”暗红的眸中某些疯狂即将喷涌而出。

      悬雪无法不动容,但他很清楚不能继续让事态往失控的方向发展。
      “哪怕我一直忘不了他?”

      苍休暗红的眸子逼近,手指覆上咬痕,止了血,悬雪感到衣襟被扯开。
      “那就试试,我能不能取而代之。”灼热至极的气息,充斥着无人能承受的危险情感。不知是压迫感还是其他所致,他再次体会到压抑的痛苦和窒息:
      “若你执意如此……”

      “你!”看到悬雪嘴角淌血,苍休什么也顾不上,用力捏开他的嘴,还好只咬破了舌尖。

      悬雪暗自松一口气,赌赢了……

      苍休愤怒地对上那双眼,却觉得那样陌生,那样决绝,像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他的心脏,让他神智清醒了几分,头痛欲裂。他大口喘息着,竭力抑制心魔,忍耐着五脏六腑灼烫的闷痛,扳住悬雪的下巴沉声道:
      “记住你这条命是谁的,就是你也不能伤它分毫!既然你不想看见我,那就滚,永远也别回来!”苍休甩开他,只身飞出。触目皆是暴戾的黑色灵力。

      悬雪百感交集,留下一道护身符便去向拂瑕告别。结果拂瑕反应之剧烈快赶上苍休了,但悬雪置若罔闻。
      “‘救不了眼前人,救世还有什么意义’。当时我回答不了,现在怕是仍然不能了。”
      怒火突然如鲠在喉,拂瑕看着那张被余晖照亮一半的、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孔,终是没有拒绝告知他宗内变况。

      无能为力和能而不为,殊途同归,后者却为千夫所指。
      但千夫又是谁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动笔的初心,就是这诸多的两难选择呀。
    中能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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