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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但是后来悬雪跟阳步去到白水边时,总是一无所获,就好像总有人在他们之前动手。
      这一天刚接到消息,他们便连夜出发。好不容易遇上活的,结果三只都是纯粹的妖怪,问不出任何线索。

      悬雪拭去银剑上的污血,“难道还有其他人负责这里吗?”
      阳步眯起眼,“涉及心魔的事,一般只有长老和宗主知道。但往常交给我的任务,都不会让其他人来协助。”
      悬雪思索无果,又问道:“凡人真的可以入魔吗?还是说只是我们没发现他们的灵根?”
      “虽然那小子的话不可信,但眼下确实不好说。”若是有灵根而未被被发现,只能说灵力太弱,入魔也不该有这般破坏力。

      悬雪皱眉,“若是真的有人诱使他们入魔,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恰好苍休的仇人全在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苍休这名字比以前更让他不舒服。“若是那小子想报仇,绝对不会费此周章。就算有人想利用他,这也不足以作筹码。”

      “利用?宗内知道他的人多吗?”
      阳步心里冷哼一声,“还没到他露面的时候。见过他的就没几个,更别说了解他的实力和身份了。只能让长老看严实一点了。”

      悬雪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师尊以前也很少露面,潜心修炼吗?”
      阳步偏过头看他,怎么无端端扯到自己身上了?“是也不是。”
      同辈的灵力差他一大截,一起修炼根本没意思。而比他年长些的,在他和父母跟前就笑脸相迎,背地里对他就是另一番评说了。一开始还有不少人打着友人的幌子借法宝,结果他没有一件能完好收回。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那一定很难忍受吧。”
      阳步顺道买了坛酒,漫不经心道:“也就那样,好过费尽心思与人打交道。”
      悬雪微微皱眉,低下头道:“与弟子相处也是如此吗?”
      “你不一样。但是你和乔妹之外的人就免了。”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迟一些再回宗?”悬雪忽然看向一处野坪。
      宗门规定除非特殊情况,灵者不得在外过夜。而悬雪向来是督促他遵循宗规的那一个,眼下这是……
      他凑近悬雪,在他耳边打趣道:“莫不是你犯了事儿,有求于为师?”
      悬雪摇着头挪开些距离,耳尖有些泛红,皎洁的笑容却是毫无愧意,“只此一次。而且徒儿私以为,不算违规。”
      没想到他的徒儿也有叛逆的时候。

      一坐下,他便将酒开了。“说吧。难不成你只是想拉为师出来看星星?”
      可惜此时月明星稀,已过夜半。
      悬雪抱膝而坐,侧枕在手臂上看着他,“徒儿只是好奇,撇开应该做的事情,师尊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阳步一笑,灌了一口酒,转而凝视着天上的玉轮。
      “为师,要什么没有?”
      话中欲舒还卷的落寞,不知道是不是悬雪听者有意。

      阳步忽然问道:“你呢,自己想清楚了吗?”
      悬雪原先只是想了解阳步的喜好,被这么一问,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渴望的事物,“如果要说的话,大概是河清海晏吧。”

      阳步歪过头,“若像你之前说的,以命相求,那最后你自己不就看不到了,值得吗?”
      悬雪摸了下鼻翼,为当时热血而幼稚的话感到不好意思,答道:“若是真能求得,大概也无所谓值得不值得了。”
      阳步微微仰起下颚,“两全岂不更美?徒儿想要的,就是太阳我也能摘下来。”不无自信。

      悬雪只当他是安慰,微笑着低下了头,思量过后却又叹道:“只可惜现在的弟子没能为师尊做些什么。”

      “哪有做师父的向弟子索取东西?你只肖待在为师身边就好了。”阳步顾着喝酒,没留意到悬雪的神情,最后伸了个懒腰,“这酒劲道是足,就是缺了点香甜。”

      说着,悬雪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小白坛,笑眼里泛着微光,又有几分期待地看着他,“尝尝?”
      揭盖便闻花香,阳步灌了一大口,满意地长叹:“不错。这是哪家的好酒?竟连我都没找着。不过怎么才这么点儿?”

      悬雪抬袖掩面,笑意愈深。那双柔和的眸子里,容着他与月轮。
      这模样倒像个受夸奖的孩子,真是难得。阳步喉头滚动,心底的乌云驱散了些,再抿一口,细细回味,感觉香气有些熟悉——恰是悬雪每次从羽檩那儿回来身上沾的花香。

      近期悬雪总不时往她那儿跑,晚上又早早地闭户不出。他也不担心他的好徒儿会在修炼时懈——眼下看来,不出一年,悬雪便能结丹了。只不过一日撞见他回来,他顺口调侃了一句:“徒儿可是有心上人了?”悬雪竟只是笑笑,没承认也没反驳。他虽好奇,却也没刨根问底,猜他那几日是在给人姑娘准备什么惊喜。

      那时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惆怅,大概是和得知妹妹有心上人的感觉类同,但又分明有些不一样。

      此时惆怅则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欣喜:“不会是你酿的吧?”
      “嗯。”笑眼的主人似是不好意思,稍稍移开了下目光,再次凝视他时,眸子里直白的热忱竟让他有迷醉的错觉。
      “师尊,生辰快乐。不知师尊喜欢何种口味,便酿了三种。先前没有经验,都是慢慢摸索,故每次都酿的不多,怕糟蹋了东西,又不得师尊欢喜。”

      生辰?他才恍然大悟。
      “你怎知……是乔妹告诉你的吧。”阳步摸了摸后颈,有些不自在。幼时,他的父母会为他庆生,但是来者多是有求于父母,宴会似乎只是为应酬而办。后来父母远行,他便将之取消,此日果真变得不再特殊,再无人上门,落得耳根清静。乔霜问他为何如此,他只言这种庆祝毫无意义。

      原本只是自我说服,但时间久了,他也变得再习惯不过。眼下……
      “是。师尊?”悬雪有些不解,正等着他下文。
      “哎,徒儿亲手酿的,为师喜欢还来不及呢。回去记得把另外的也拿来孝敬为师。你也喝,这真是胜过酒间无数了。”

      悬雪有些犹豫,终是没告诉他自己已经试过很多失败品,对桃花酿都失去沾的欲望了。
      但为这眼前明晃晃的笑颜,倒也值得。于是他十分自然地接过,喝完了剩下的小半壶,却觉得这坛有别样的滋味,甜上心头。

      他把坛子递回去,却思索着空坛子该找什么理由让阳步留下是好。阳步看他似是想收回手,便将那坛子纳入怀:“就当给为师留个纪念。上一次收到过……喝到过这么好的酒都不记得是何时了。”

      “没关系,以后的生辰悬雪都会伴师尊左右。”阳步心头一暖,而后微微惊讶,以往话说一半便改口悬雪似是不会听出来的,耳朵不由发热。

      他轻咳一声,“说起来你近日早早回屋是干什么去了?”
      “酿酒,试酒。然后不记得了。”悬雪抿了抿唇,似在回味。
      阳步心想这不是糊弄他呢吧。不过看他面色薄红,怕是酒量不好,真不记得了。

      “徒儿是不是心仪羽檩?”他伸展了一下身子,仰卧在草坪。
      “没有。悬雪暂时没想那些。”悬雪答得干脆利落,语气平淡,不似说谎。
      “仍是没有心仪之人?”阳步转过头,好奇地看着他。

      悬雪垂眸不答。居然没像上次那般给他打幌子,他觉得今日有望知道徒弟的小心事了。
      “是谁?”阳步侧过身撑着下巴,眯起眼笑看他。
      “不知道。”
      阳步看着快要把脸埋在膝间的悬雪,不由放缓了呼吸。

      “不知道算不算心仪。但,是十分在意之人。”悬雪语速缓慢,字句斟酌。
      “你莫不是在说像亲人那种感觉吧?”他有些惊讶,不过觉得悬雪大概是醉了。
      “不一样。”悬雪看向他,眼神中有闪躲,有迷惘。

      他不由抱紧坛子,指尖似是触到什么凹痕。

      “但,到底什么是中意呢?”悬雪自顾自地问。
      “为师也……不知道。”话一说出来,阳步便觉丢人。悬雪却也没有掩嘴偷笑。

      “我只知道余生的路,想一直伴他左右。”
      “你,喜欢她什么?”阳步忽然失去逗弄他的兴致,桃花酿的滋味还停留在舌尖,他却觉得变了味。

      悬雪闭上眼,沉吟道: “不是寻常的喜欢。我先前听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建立于相互亏欠,当时觉得不然,也并不想亏欠任何人什么,对别人多好也不过是自己的选择。遇到他之后,渐渐信了命运一说。和一些人,一些事的联系往往由不得己。人生从来不会一直顺着预期的轨迹……一开始相处我确实抱着亏欠之情,故暗自主动去了解他,将他的事都比心地去想,他的伤痛和笑容也渐渐放在心上。之后,这个人便驻留在心里,再出不去了。”

      语调分明如此轻缓,真挚的柔情却直入心房,扰乱那静潭,泛起一丝朦胧的痴妄。

      涟漪未歇,阳步感觉到身旁之人也躺了下来,无端忐忑。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只见一张安静的睡颜,在月光勾勒之下棱角分明,长睫微颤,平日颜色浅淡的唇轻抿着,沾了几分夜色浓晕。也不知他所梦为何,清朗柔和的眉眼染上了迷茫,阴影之中竟有些许孤清的味道。那人就这么枕着左臂,半蜷着身子睡着了。

      默望明月,他摸清了坛底的字迹,入坛三分,刻入心底。
      愿君求得所求,醉梦成真。

      次日回宗后,他私下派人在宗门旁边的小山山顶洒下桃木种子,悉心照料。若是换做别人一定被指责荒唐,毕竟那是仅次于昀灵山的修炼宝地。

      一同修炼时他向悬雪示意,“那是为师赠给你的生……礼物。三年后成林开花,徒儿便不用去羽檩那儿了。”

      “谢谢师尊。”悬雪止不住笑,这分明是让他多酿酒的意思啊,算哪门子礼物?不过他很喜欢。

      “对了,徒儿的生辰是何时?”阳步看向别处。
      “冬至,与师尊的相距不远呢。”
      “好日子。”阳步一本正经地接了一句。
      悬雪紧抿着唇,不让笑意过于张扬。
      就算他先前不知道阳步的年龄,阳步的师尊形象也早就不知不觉渐渐模糊了。

      悬雪给他找回点面子,“说起来,徒儿昨日似是不胜酒力,让师尊见笑了。”
      “确实大开眼界,为师还没见过酒量这么差的。”阳步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
      “那徒儿沉睡前,是不是和师尊说了什么?”

      “说……是有说。”阳步咽了一口唾沫。“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悬雪感到事情不大简单,小心地问道:“比如?”
      “比如……你整天叨扰羽檩姑娘却不喜欢人家?”

      ……这倒没什么。但是悬雪更好奇:“我为什么会说我不喜欢她?”
      “呃,因为我们谈到医师,就谈到她了。”阳步佯装努力回想,断断续续道:“你也知道,医师和宗主之位一样是嫡传的。你就问我为什么羽檩以弟子身份担任了医师。”

      “徒儿不太记得师尊的回答了,那是为什么?” 他确实对阳步所说毫无印象。看来以后与阳步饮酒,要切忌过量了。
      阳步眨了眨眼,“这……因为上一任医师安尘的女儿负气离家出走了。”

      “负气?”悬雪觉得这个儿戏一样的原因更是奇怪,却发现阳步脸色有些怪异。
      “师尊可是宿醉难受?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嗯。”阳步深觉自己逃过一劫,不,是两劫。
      负气出走,可不就是因为他吗?

      一转眼两个多月过去,这年冬至雪下得不小,阳步也睡了个好觉。在去找悬雪的路上遇到返回的乔霜。
      “你才起来?”乔霜一脸疑惑。
      “嗯。怎么?”阳步感到有些奇怪,乔霜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你带了什么礼物?”乔霜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手。

      阳步如梦初醒,一溜烟回屋翻找,屋子里的摆设明明很简单,他愣是找了一刻钟,最后在枕头下找到那青蓝色剑穗。
      他打量了好一会儿,对其上镶着的浑圆白玉又忽地不太满意,便盘腿坐在榻上着手雕刻,对屋外天色变化浑然不知。

      来找悬雪的人下午便都离开了。悬雪在屋外练剑,看上去心情大好,似是不知疲倦,可惜之后再无人问访。玉盘当空时,他终是停下,伫立了好一会儿,最后长出一口气,慢慢回屋,垂眸掩门。

      门在即将关上时却被什么顶住了。悬雪抬眸,只见一剔透的小物件在眼前晃动。
      阳步惭愧地轻咳了几声, “为师特地挑这个时间来的,喏,生辰快乐。”
      想象了数遍的声音入耳,又变得不那么真切了。悬雪眉目稍稍舒展,接过那剑穗:“嗯,谢谢师尊。”

      见悬雪反应有些冷淡,阳步问:“怎么,谁惹我徒儿不高兴了?告诉为师。”
      还以为他完全忘了呢。悬雪浅笑:“没有的事。只是今日玩得有些倦了。”
      “那便早些休息吧。”阳步毫无自觉地笑着揉揉他头顶,突然留意到他的发冠换了一个镶着蓝紫色水晶的。
      “你这新发冠不错嘛,哪个小姑娘送你的?”

      悬雪笑道:“羽檩。这才换上没多久,如何?”
      阳步眯了眯眼,“不错,很适合我徒儿。为师先回去了。”
      悬雪看着那悠哉的背影,有点茫然。他觉得阳步本来挺有兴致的,还以为他会拉自己下山喝一杯,再说些什么。想了良久,他摸了摸自己的发冠,摘下。

      卧于榻上时,悬雪提着剑穗的绳头,打量那拇指大小的羊脂玉,有五个圆圆的角,边沿还有一点点锋利,他没在街市见过这种剑穗,左看右看也认不出它的形状,最后放到枕下入眠。

      次日起身,悬雪本来已打理好自己准备出门,又觉不妥,回头将玉揣在怀中。看到桌上几坛未酿好的酒,突然明白那玉到底刻的是什么,一时哭笑不得。

      做任务时,悬雪忽而注意到阳步指尖添了几道细痂,稍一分神,被妖怪抓准机会进攻,不过只划开了他衣带,他一剑斩杀了那妖,阳步刚解决另外三只,看到悬雪风驰电掣地接住了什么。

      “你小子愣什么神?怎么会犯这种小错?”阳步忙走近查看他有无受伤,将他外衣拢好,瞥见悬雪指缝的青蓝色,问道:“这,我就说怎不见你佩上它,莫非你不知道是剑穗?”

      悬雪愣了一下:“嗯。”
      阳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说:“是不是不喜欢?为师再给你换一个别的什么。”
      “没,喜欢得紧。悬雪愚钝,是真不知。”悬雪忙低头摆弄那剑穗,想起阳步的指尖,动作不由更小心翼翼。

      阳步发现悬雪今日竟没有佩上那新发冠,转瞬便想起做任务时,他向来将长发全部束在脑后,只有平日才会用发冠束住遮眼睛的那部分,不由抿了抿唇。

      不过后来,阳步也再没见过那个发冠。

      忽而凉风袭来,携着悬雪额前细碎的墨发掠过他喉结,扫上脸庞。他抬手欲拂开那缕撩拨的发丝,又隐约感到清淡花香扑面而来,一时忘了动作。

      身前人抬头,他迅速收回手,“你头发上落了雪。”
      “嗯?”悬雪对上他的视线,而后往旁边稍移,忽然抬袖掩嘴,笑得灿烂,将那“罪魁祸首”捋到耳后,方才的雪花也消融其中。
      “师尊可是热了?”

      听悬雪这么一说,阳步觉得耳朵是有点发热,呼吸竟不自觉变得轻缓舒长。他别过脸,飞身前进。“为师只是身体好。回去复命了。”转身飞去。

      “复命之前先买酒,对吧?”悬雪跟上,笑吟吟地说。
      阳步看清了眼前偏离昀灵山的方向,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脚下加速,僵硬道:“对。这不是惯例吗?”
      “师尊说的是。”悬雪看着那坚决不回头的背影,眉眼愈弯。

  • 作者有话要说:  qwq甜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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