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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卧床之后,尧信一事始终在悬雪脑海挥之不去,且不说平反或者改变规则,眼下他更担心苍休的命运……次日清晨,悬雪便前去藏书阁。
      不过这里向来冷清,没想到此时竟有人在整理书籍。

      走近那人后悬雪忙鞠躬道:“长老好。”
      舜乾微笑道:“和我就不必多礼了。你想找什么书?”
      悬雪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与心魔相关的。”

      舜乾没有表现出过多惊讶,只是带着他走,“真是罕见。有什么心事吗?”
      悬雪忙摇头,“不是我,只是近期做任务接触到这样的人,不禁好奇,如果一个人因为想复仇滋生心魔,那他成功之后,心魔会消失吗?”
      “据书上记载,只要不受刺激,并且不滋生新的心魔,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新的心魔如何滋生?”
      “还是欲念二字。”

      悬雪愣了一下,“可是活着便难逃脱欲念啊。难道说只要受过心魔侵扰,便再难彻底摆脱心魔了吗?”
      舜乾叹道:“或许是的。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心魔产生是因为宿主带着妖的血统。大多数认为,心魔爆发是迟早的事,入魔是他们的宿命。”
      “长老也这么认为吗?”悬雪暗自不平。

      舜乾平静道:“其实我并不相信命运,也一直在寻找心魔的解药。你来这里,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肯定吧?那个可能有心魔的人,对你来说也非同一般。”
      悬雪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你的朋友可真幸运。”舜乾打开折扇,“不过我得提醒你,如果没有做好打算,不如一开始就袖手旁观。一个不小心没准你就成了他下一个心魔。”

      “谢谢长老。悬雪一定铭记教诲。”事实上,悬雪这时候还未明白其中含义。

      舜乾停在一处,扫视着书架,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还需要相关书籍吗?我不确定它们在不在原处了,年纪大了就是麻烦。”
      “那就不麻烦长老了。冒昧问一句,前辈对尧信的事了解吗?”
      “你这一代,知道他的人可不多了。”舜乾微笑道,“这就是我提醒你的原因,我怀疑宗主之女就是那个尧信的心魔。”

      “如果长老不介意,愿闻其详。”换作其他长辈,悬雪不一定有胆逾矩,但舜乾给人的感觉特别亲切。

      舜乾喟叹,“他资质不佳,进入宗门后也不怎么受待见。只有宗主那不谙世事的女儿和他交好,他本是个自卑之人,谅他也没有胆色和浯羲--宗主之女--表白。若不是浯羲的未婚夫花天酒地被他撞见,还把他逼入绝路,他大概也不至于入魔抢亲。”

      悬雪的拳不自觉握紧,“那件事当真是他做的?”
      “应该没差。我找到了他所说的证人,也找到了疯魔的他。但是很遗憾,他死也不肯说出浯羲的下落,和我前去的灵者都被他杀了,我也差点栽在那里。”舜乾轻摇折扇,眼底满是悲痛惋惜。

      悬雪惊道:“这么说嵩眠确实罪有应得。但浯羲……”
      舜乾合上折扇,将双手背在身后,叹道:“她就是太好了,但若当时哪怕只她一人相信尧信,或许也不会酿成悲剧。既成的事实已经不能改变了,希望你能够以此为鉴。”

      回去后悬雪思索着舜乾的话,向阳步问起苍休的近况。
      阳步话未出口,脸色微变,飞身前去苍休屋子的方向,发现没人,便带着悬雪匆忙下山。他说苍休近来接任务次数频繁,地点都在白水边,而且对象都是刚出现作恶尚不多的妖怪。
      悬雪觉得蹊跷,却道不出所以然。

      路上的妖尸渐渐变多,最后他们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看到苍休的背影,他脚边还有一具尸体。
      悬雪想走进屋内,却被类似黑色藤蔓一样的东西阻挡在外。他深吸一口气,试探道: “你杀的那些,是你的仇人吗?”
      “是变成妖,比我更该死的他们。”苍休没有否认,声音比上一次更加冷冽,夹杂着嗜血的疯狂。

      果然是他啊,那么多年了,还是没变。但是……

      “是你让他们变成妖的?”猜想出口,悬雪自己都毛骨悚然。
      苍休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信我?”
      “……信。”他总觉着,苍休的内里还是那个困兽一般的孩子。
      黑色藤蔓顿时无影无踪,苍休转过身,却无言盯着站在悬雪旁边的阳步。

      阳步挑眉看着他,“我在这里你就哑巴了?”
      苍休毫无反应。
      僵持了半晌,阳步嘁了一声,便到附近探查去了。反正悬雪都会全部告诉他,他在附近那小子也构不成威胁。

      他离开后不久,苍休低头道:“不是我。若他们恶念不强,也难以成妖。”
      悬雪皱眉:“这么说凡人也可以成妖?但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无法原谅他们……”
      苍休目露凶光,“你会原谅杀害你父亲的人?”

      悬雪长叹道:“不会。我只是感慨。你的仇人死了,你似乎还是活在过去。”
      苍休一言不发地看着地面。
      悬雪问他:“你的恨意减少了吗?”
      苍休沉声道:“没有。所以他们不该死?”

      “并非如此。但他们死后,你就该放下了。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不值得。”
      苍休第一次感到茫然。
      “那应该为何而活?”

      悬雪为他不曾改变的单纯心性感到欣慰,开玩笑地说:“这得问你自己。要是我告诉你了,不就是让你为我而活吗?”
      说着,他想起刚才苍休提及的事,“不过你既然知道家父的事,想来也明白我们为何再次不辞而别了……一直没来得及抱歉。”

      苍休不为所动。
      也是,原谅对苍休来说,或许是世上最难的事了。

      “其实见你过得不错,我也算没那么愧疚了。这个给你,算作赔罪。只不过我找不到你用过的样式了。”他拿出一颗照明珠,走近苍休,递给他。
      苍休的手微不可查地抬起,但是接下来却没了动作。“我不需要。”

      “那……我就替你送给这间屋子的主人好了。”
      “他不配。”黑色藤蔓接住了照明珠。
      总算收下了。“这是什么?你能操纵它们吗?”悬雪打量着将照明珠送到苍休跟前的东西。
      “灵力。”

      悬雪闻所未闻,灵力竟可以做到这般地步。“不如你教教我?”
      苍休摇头。
      原本也只是玩笑,但苍休的反应过于干脆了。悬雪苦笑道:“我们回去吧。”
      犹豫过后,苍休还是和他走了出来。但是一和阳步见面,苍休便独自飞身离开了。看方向应该是自己先回宗门了。

      阳步面无表情道:“看来为师完全多虑了。”
      悬雪再次感到无奈,“哪里。小心一点总没错的。”
      阳步眯眼道:“为师可没看出来你对这个旧交有什么戒备。”

      悬雪笑道:“这不是有师尊在嘛。我也是试探后才敢确定是他。但是,让凡人变成妖是怎么回事?他的灵力为什么……”
      阳步深深皱眉,“前者恐怕得等我回去打听一番。至于灵力化形,我只知道历代宗主能够做到。”原来这就是他们将他藏得这么好的原因。

      “难道他是……”悬雪睁大双眼。
      “不好说。本来还以为宗主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继承人,才放过了我。没想到。”阳步冷笑一声。
      这就是嫡传制啊……“可是他的血统……当宗主不会引起争议吗?”
      阳步嘴角一勾,“所以迄今为止,抛头露面的不还是为师吗?”

      就是说阳步替宗主办事,掌握实权另有其人吗?
      “这未免……欺人太甚了。”但也不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阳步满不在乎道:“如此反而正合我意。反正他们交代给我的,大多是我想做、觉得应做的事。否则就算宗主他老人家也奈我不何。”

      “可是不该如此啊,明明师尊才应该……”
      阳步摇头,“什么名头没所谓,只要乱七八糟的关系不交给我打理就好。谁爱谁去折腾吧。”
      悬雪叹道:“弟子明白了。如此一来,便更要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了。”
      阳步剑眉一扬,“舜乾说的话,你考虑清楚了?他以后赖上你,为师可管不着。”

      “想清楚了,且不论他身上重担,我到底有愧于他。”
      阳步低声道:“拿一辈子去补偿一次不辞而别?”

      悬雪笑他:“怎么说的那么夸张,多一个挚友不也挺好的?”
      阳步移开目光,“你看浯羲不是惹祸上身了吗?”

      悬雪意味不明地看着他,阳步尴尬地闭上了嘴。
      他和苍休可都是男子。

      “师尊是觉得,浯羲不应该接近尧信吗?”
      阳步想也没想,“不喜欢人家,何必招惹。”
      悬雪迟疑了一会儿,垂眸道:“如果不能给他全世界,便连一束光也要吝惜吗?若是人与人之间只有这两种关系,未免有些可悲。”
      阳步叹了一口气,无法反驳。

      “但如果他的世界只有这一束光呢?你要他如何?”
      悬雪望着天空,“那更不能撒手了吧。他会遇见更多的,只要他不入魔。他的本性其实不坏,不该落得那般下场。”
      他担心的只是悬雪把自己也搭进去,“命运这种东西最不好说。又有谁理应不得善终呢?”

      见悬雪久不作声,阳步叹了一口气,妥协道:“为师随口说说罢了。命运让你们相识,或许就是让你帮他改命吧。”
      “但愿如此。”悬雪低着头。可更多时候,他觉得自己给别人带来的是浩劫,就像阳步……

      霎时间,阳步另一侧的灌木丛中有动静,悬雪瞳孔骤缩,银光一闪,剑峰辟开一条道,虚指在一个女孩的眉心。
      阳步拍了拍他御剑的手,他也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了,羞愧地上前安慰那个女孩。

      女孩呆愣了几秒,便嚎啕大哭:“你们都是坏人,还我爹爹……”
      如果苍休杀的那个人可以入魔,那这个女孩岂不是也有妖的血统?悬雪复杂地看向阳步,后者面无表情地走来,俯身问道:“你爹是好人吗?”
      女孩气红了脸,捶打拦着她的悬雪:“是不是都不要你们管,娘亲都没有杀掉他,你们凭什么?!沐沐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阳步眯起眼,正要击晕女孩,悬雪轻点其眉心,输入灵力,女孩渐渐昏睡过去。
      “徒儿探查过了,她没有灵根。就算……也无法入魔吧?”悬雪将她抱起,沉重地看向阳步。
      阳步叹道:“先带回去让羽檩看看吧。”
      也是……这怎么可能由他一人决定呢?

      见他没跟上来,阳步缓缓道:“为师相信你所言。只是让羽檩探查一下她的伤势,然后看看将她托付给谁人。”
      “这……”女孩看上去没有大碍,在附近找一个郎中也未尝不可。“难道医师还掌管百姓的户籍吗?”
      阳步被他莫名其妙的猜想逗笑了,“宗门哪里会管这么宽?医者擅长读心罢了。不过她既然没法入魔,大概羽檩也看不出什么。”

      悬雪点点头,思绪却不由回到十岁那年。“一个人被追杀,难道真的都是因为报应吗?”
      阳步皱眉,这一问更让他摸不着头脑了,“可能这个人身上有别人所图谋的东西吧。”
      “也是。但有什么东西是妖,和入魔的灵者都渴望的呢?”
      对上阳步的目光,悬雪才回过神来自己问了什么蠢问题。

      悬雪慨然道:“没什么。徒儿只是无端想起了父亲。”但是父亲的为人,既不可能与人结仇,又怎么会和灵扯上关系?
      “他也是灵者?”被妖和灵者追杀,来头应该不简单。
      “名讳策阑,师尊听说过吗?”
      阳步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他与门人的来往甚少,能说出名字的也只有长老和医者了。“为师回头帮你问问。”

      悬雪苦笑道:“那便不麻烦师尊了,父亲生前不愿提及宗门之事,所以徒儿也不曾和其他门人提起。”比起真相,他更不希望将阳步也牵扯进麻烦里。
      阳步叹了一口气。悬雪过于谨慎的言行和细腻的心思,原来不只是因为没有父亲的庇护。不过阳步惊觉,他竟从来都没有想要依赖自己的意思。除了拂瑕离开,他在自己跟前倒下那次。

      “其实,你可以再信赖为师一点。”出口时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他别过头抿紧嘴唇。难道他平日的语气就这么生硬吗?怪不得悬雪……

      但是下一刻,悬雪微微低头,下颚擦过他心口,额头轻靠在他肩窝,“再信赖不过。怕只怕烦扰了师尊。”
      悬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到了变声期,这个举动也过于亲近。阳步虽一时难以适应,但心着实落了地。
      “为师就一个徒弟,你的事不算做麻烦。”

      这天,阳步难得睡到了晚上,被扰了清梦。“师尊,今日还没有做任务。”
      阳步打着哈欠开门,敲了敲悬雪的脑袋,“今天是宗主登基大庆之日,没有任务,你每年都忘。”
      悬雪摸摸鼻梁,不好意思道:“那我们下山逛悠吧,听说很是热闹。”
      阳步勉强答应:“倒也不错。”
      他其实不习惯热闹,悬雪好像受他影响,这几年除了修炼就是做任务。难得这次悬雪主动提出,他也不好扫兴。

      但是看着悬雪把他往苍休屋里带,他的眉就再没舒展过。
      苍休虽然一脸抗拒,但是他们一离开,他便一声不吭地跟在了后头。

      “这是桂花糕,你要不要尝尝?”悬雪递了一块给苍休,又转过头看他,“师尊?”
      阳步一摆手,“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只有酒肆适合为师。”
      悬雪一路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的,苍休那小子还摆着臭脸,他实在看不过眼,但也不好当着悬雪的面教训他。

      “他能喝酒吗?”悬雪悄悄问他。
      “……没试过。还是算了。”万一失控起来就麻烦了。说着他跳下桥,落到一叶小舟上。“为师喜欢清静,你们逛你们的。”
      而且正如悬雪所言,有他在一旁,苍休不可能放下防备。

      刚要入睡,船身忽然倾斜,他猛地起身,正欲发作,却见悬雪坐到他身旁,递过来一坛酒,高兴道:“师尊,看,烟火。”

      他顺着悬雪的目光看去,却被站着的苍休挡得死死的,于是不快地灌了一口酒,颔首瞥向悬雪。
      烟火映在他的眼里,倒也是不错的光景。
      那家伙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侧过脸对他一笑。
      他不动声色地喝起酒来,暗自呛到也强行压制了下去,连带着暗涌的无名心绪。

      “你不怕水?”苍休突然发问。
      “什么?”阳步摸不着头脑,却感觉到袖子突然被拽住,他重新看向悬雪。
      “不怕了。你也来。”悬雪镇定地笑着,拍了拍另一侧的位置。
      碍事的人终是让开,阳步却觉得烟火也不过如此。

      悬雪不敢完全靠着船身,只尽量放松,随口说道:“知道你们不喜欢被打扰,但是难得热闹,感觉也还不错吧?”
      不料阳步竟不买账,“真不知道宗主的‘嫡传’之日,有什么好庆祝的。”
      悬雪捏了一把汗,站在他旁边的苍休似乎没什么反应。“嫡传确实不是上上策,但毕竟也减少些内乱。”苍休在这里,他也不好说什么。而且从史书看来,这话不假。

      阳步伸了个懒腰再次躺下,含沙射影道:“没有不代表不会有。若是宗主后继无人,换一个像为师这样有争议的人上去,肯定不得民心。”说到最后有一丝戏谑。
      苍休冷哼一声,独自飞身离去。
      悬雪无奈道:“师尊——”
      阳步摊手,“为师就随便说说,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在意。”

      忽然,藤蔓一样的东西缠上他的小腿,他眯起眼睛,银光却在他看清之前迅猛将其斩断,不料水开始不断往上涌——刚才那一剑破坏了船身。
      阳步笑他:“这可不像你,一条小蛇而已。”但是悬雪却搭住他的肩膀,整个人贴了过来。
      “我不小心……我们先上岸吧。”

      阳步感到惊奇,打趣道:“你真怕水?这样为师可动不了。”见悬雪愣了一下竟松开了手,阳步赶紧捞住他的腰,飞身跳到船顶,跃回岸上。
      阳步给船主赔完钱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缓过神的悬雪不好意思道:“让师尊见笑了。幼时……弟子溺过水,还被蛇咬了一口。”
      阳步收敛了笑意。也是……悬雪反应那么大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过这会儿他想起了悬雪和“那位故人”的事——怪不得那小子冷不丁地吱了个声。

      “既然怕水,还下来做什么?”
      悬雪苦笑。他察觉到了阳步心情不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所幸他没有回答,那句话怎么听都有点赌气的意思,阳步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走吧。”

      回去后,悬雪松开他的那一瞬间总是充斥在脑海,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之后,他再没接过河或者湖附近的任务。

  •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吗,甜就……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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