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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超越阳步的那一天吗?他还从未想过呢。
      悬雪到底没忍住咳嗽。这冷泉虽有疗伤养息之用,但……
      阳步才想起他受凉的事,差点没给自己一掌,猛然起身着衣,“为师突然想起有要务在身,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悬雪微微皱眉,要休息的人应该不只是他。但既然是要务,也无可奈何。“好。徒儿先去清理一番。”

      清理?阳步才想起他所指,“找一处扔了便是。对了,苍休的屋子就在这附近,你以后来时注意着点。”
      “嗯。” 悬雪换上阳步给他的红衣,昨夜发烫的感觉隐隐再现。红衣穿在阳步身上很是相称,但换做他自己,则感觉过于张扬了。“无妨,徒儿正想着……”
      阳步挑眉,余光瞥见匆匆而来的身影,“想着什么?”

      悬雪摇摇头,“不是什么要紧事,师尊先去忙吧。”待他足够强时,便能替阳步分忧了。眼下只能少麻烦他一些,而且这次也算私事。
      阳步啧了一声便去见石开了。来得可真是时候。

      悬雪望向四周,唯有西处的石阶生了苔藓,他谨慎地缓步走去,进入了一片较小的树林,石阶也逐渐被野草埋没,除了来时路,其它方向的景象都如出一辙。
      真熟悉啊。
      既然都一样,那便直走吧。

      没出多远,后空渐渐传来窸窣的声音。顷刻,动静到了他的斜前方,他在地面跟了上去,进入树林深处,终于看见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大门紧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门。和预想的一样,没有应答。黑猫倒是窜了出来,他蹲下抚摸它。
      这里应该是苍休的住处了。他不可能没被发现,看来只可能是他不受待见了。

      半晌,悬雪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起身打道回府。兴许是起得急了,身体又未完全恢复,一时晕眩。但是不知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着了手,他将其轻握,借力稳了重心,视线恢复后,却见不着方才的事物了。接着,冷冽低沉的声音从屋子背阳的一侧传来。
      “何事?”

      悬雪微惊,“在下悬雪,冒昧跟来只是因为,阁下与我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他也有一只黑猫,但几年前他的旧居被烧毁了,与我从此失去了联系,不知……”悬雪观察着他的神情,可他站在阴影里,捉摸不定。
      “相似之处?”

      言语间的疏远,他切实感受到了。悬雪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淡漠少言,强大。”
      苍休不为所动。
      “而且听说……你有心魔?”

      苍休嗤了一声。
      失言了。悬雪忙说:“无意冒犯。”
      “不错。”苍休的反应比他想象的淡然,他正疑惑苍休肯定的是否只是心魔,便听见他说:“但有心魔的不止我一个。”
      “什么?”悬雪大惊,却已看不见他身影。

      他回到阳步的屋子时,碰见了乔霜。她突然化起了妆,平添姿色,却难掩憔悴。
      “今日做红豆糕时不小心又做了三份,麻烦你替我捎去给拂瑕了。”
      悬雪暗叹,“小事,不过小乔的手艺愈发精湛了。”
      乔霜把篮子递给悬雪,笑了一下便离开了。

      虽然他尚不知道如何面对拂瑕,但是难以辞却。
      不过如此心意,还是乔霜亲自送来最为合适,下次应当和乔霜说清楚。
      但是他看到与浮瑾谈笑的拂瑕后,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他将篮子放到拂瑕的新屋里,看着起身练剑的拂瑕:

      “她知道你喜欢吃甜的,今天又做了红豆糕。”
      “嗯。”拂瑕并未投去目光。
      悬雪叹道:“你不要因为她哥哥……”
      “不会。”
      “好,那……我走了。”悬雪看了看浮瑾,抱拳道:“舍弟就麻烦姐姐了。”

      浮瑾笑道:“哪里话。放心吧,他在我这定不会受委屈。”原先她就觉得阳步和他的弟子定会不和,但也清楚他们两个要想摆脱他绝非易事,却不曾料到拂瑕当真有这个魄力。如今自然更是珍爱这个徒弟,只是可惜了过于懂事的孩子。

      待悬雪转身,他终是停下动作,目送那个幼时数次挡在他身前,一直以来都与他并肩的身影,心中五味陈杂。
      直到那袭白衣转入绿林,走上那条他们都无比熟悉的路,他执剑再起,欲斩断涌上心头的万般难过。

      “哎呀,好像有人要哭了呢。”
      “闭嘴。”拂瑕不去看那个讨厌的家伙。
      离堰倚坐在树杈上,垂下一条腿晃着,“我说你何必自找苦吃,有一个护着你的哥哥在身边多好。”
      拂瑕没好气道:“你羡慕也羡慕不来。”

      离堰笑了起来:“羡慕你纠结别扭难受吗?我干嘛找不自在。”
      “你不就是天天找不自在吗?到处沾花惹草。”
      “沾花我认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比较坦诚罢了。惹草可算了吧,难道你是指……”离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学着他那天的语气道:“没想到宗门会出你这样自恋的人。”

      拂瑕顿时更加恼火:“就你这样,还不惹麻烦上身?”
      离堰悠悠道:“开个玩笑。我对人家既没动手动脚,又没承诺此生,怎会自找麻烦呢?不过你对那个小妮子倒是狠心啊,我就不信你真的不喜欢她。”

      拂瑕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丢下一句“你管不着”便摔门回屋了。
      浮瑾眯起眼,一挥手,御剑斩断离堰坐着的树枝,“你别总欺负他。”
      离堰似有事先准备一般,蹬了一下树干,翻身稳稳落在地上,笑道:“我冤枉呀。”谁让他好玩呢?

      悬雪回屋后一直修炼,冷泉让他感觉到突破瓶颈之势,果不其然,黄昏时他便步入了筑基七阶。他料想此时阳步也应该完成任务了,便向他的住处走去,在路上恰好遇到了他。

      “师尊,拂瑕拜浮瑾为师了,一切顺利。”
      “嗯。”
      “不过今日徒儿见到苍休,他说有心魔的不止他一人,难道宗内……”
      阳步猛然看向他,发现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后,无奈道:“让你注意着点,不是让你帮我看着他。不过他在我父母面前都嘴硬得很,居然对你承认了,这小子真转性了不成?”

      悬雪顿时哭笑不得。
      阳步眯起眼,“你还是别和他挨太近,没准他什么时候就犯病了。”
      悬雪微微皱眉,“心魔,真的无可挽救吗?”
      “按理来说,若能解除心结,心魔应该就不会再出现了。但是谁知道呢?”

      见悬雪久久不言,阳步无奈道:“你想帮他未尝不可,但千万要小心。为师虽然没有和入魔后的人交过手,但是有传言说痛杀宗主女婿、掠走宗主之女的人正是入魔的尧信。如果筑基末期的尧信入魔后真的可以力敌结丹中期的灵者,难说苍休入魔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

      悬雪垂眸道:“所以更不能袖手旁观。”
      ……真是固执。“那你下次见他时带上为师。”
      悬雪犹豫了一下,“若是如师尊所言,他很难放下防备,那弟子单独前去才是解开心结的最佳选择。”
      “行,为师可管不着你。”阳步不再看他,加快步伐。

      悬雪紧紧跟上,认真道:“我答应过师尊不拿性命开玩笑,就一定会做到。就像救下乔霜一样,如果真的是只有我能够做到的事而我没去做……”
      “但你真的没必要……”没必要去做自己能做的所有事,对所有人都那么好。看到他眸子的瞬间,阳步突然说不出口了。

      他扶额道:“罢了。记住今天的话,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为师。”大不了他悄悄跟过去。
      悬雪诚恳地笑道:“不如……下一次我前去时,师尊在暗处探查形势?”
      阳步轻咳一声,面无表情应道:“依你。”不止一次,他怀疑这小子有读心术。

      “对了,没记错的话,你家在白水边,往常那边便不太平,近来屡屡出现妖乱。为师在昀灵山附近有间屋子,可以派人帮你迁过来。”
      悬雪愣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上次遇到心魔之人,徒儿便一直忧虑此事……若是如此,徒儿再感激不过。师尊最近在调查此事吗?”

      “嗯。那次的事情,委实奇怪。有灵根之人,一般家世不会没落,在那种地方扎根。你们也是后来迁过去的吧?”
      悬雪点头,“师尊遇到的是妖,还是和我们那时候一样?”
      阳步说:“大多是妖,但是据说被附体者心魔严重时,看上去也与妖无二。所以难说。就算是妖,那片地方应该也没有它们所图的东西才对。”

      悬雪皱眉,“下次可以带上徒儿吗?”也不知道会不会和策阑的事有关。
      “你身体恢复了?”
      悬雪不好意思道:“这次是意外,徒儿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阳步眯眼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倒下了,可别怪为师把你关在屋子里。”

      过了几日,阳步路过乔霜窗外时看到她正对着镜子认真梳妆,调侃地问道:“有意中郎君了?” 阳步确实是明知故问了。他不是没看到,得知拂瑕离开的那晚她泛红的双眼。
      乔霜停下动作,低头却掩不住羞红的耳垂,只是再抬头看他时却有几分严肃,朱唇微抿。“我还能去找他吗?”

      “这有什么。”就算不是看在悬雪的份上,他自己对那小子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不过是与他性子不和罢了。“拂瑕除了性子急躁了点,其他还是不错的。回头我让悬雪帮你问问他的意思。”
      乔霜也不惊讶被哥哥猜中,红扑扑的小脸终是展开笑颜,一如拂瑕在这边修炼的日子。

      阳步便笑着去找悬雪了。他知道乔霜害了相思病,却没想到她一直顾虑自己和拂瑕的关系。不过他有些慨然,自己尚未成亲,就已经开始替妹妹操心了。

      悬雪接过阳步带来的酒,确切的说是他下山带给阳步的,斟一杯。
      阳步再取一个酒杯:“你也喝点。对了,替我问问拂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可有心上人。”
      悬雪垂眸抿了一口,“好。”他原先以为拂瑕对乔霜是有意思的,但是后来不知为何,拂瑕的态度突然判若两人。

      阳步连饮几杯,深邃的眉眼间流露笑意:“那徒儿呢?”
      悬雪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所问,好一会儿才笑着说:“这要遇见了才知道的。”
      “还没遇着?”

      阳步有点不信,自己外出回来时偶尔会看到一些晚辈来向悬雪请教,多是女子,且不只是一两个,只不过她们和他对上目光后会匆匆告辞,所以他一般会直接假装没看见,尽量不惊扰悬雪的桃花。倒是这小子每每这时反而犯蠢,看到他还坚持主动打招呼。
      不过心底里他是欣慰的,算这小家伙有点良心。

      悬雪坦然道:“不知道呢。”接着补了一句:“倒是师尊自己更应该费心吧,什么时候成婚?”
      “啧,哪壶提不开哪壶。为师还年轻着呢。”阳步抬手揉乱某个笑成狐狸眼的人的束发。
      “没有别的意思。徒儿当真想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师尊法眼。”
      “什么样的女子都入不了,满意了吗?”看着含笑的明亮眸子,阳步心神一晃,没意识这脱口而出的糊涂话似曾相识。

      悬雪笑着学他挑眉,指了指自己左手中指根部。他很久之前就注意到,阳步那里的一圈皮肤较其它地方更白,尽管不是很明显。
      真是成精了,这也能被他发现。“哎,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小子这么八卦?谁没有个过去。”
      悬雪微微眯起眼,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十分有兴致,“师尊——”好奇不假,但悬雪难免感到失意,毕竟他从未听阳步提起过那位女子。
      阳步勉力维持严肃,“你就是撒娇也没用。走了,记得去问。”

      将苍休收入门下后不久,父母便帮他定下了婚约,他与对方虽也算是青梅竹马,但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毕竟只是联姻,而她给自己的感觉更像是兄弟。不过解除婚约后,两人便再无交集了。
      真是拜这小子所赐啊。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

      修炼之中,阳步听到熟悉的叩门声,比乔妹的有力,却不急不缓。睁眼暮色已临。
      “怎么样?”看到进门的白衣青年眉宇不似下午那般舒展,心里有了大概的答案。听悬雪说完,他喝完剩下的半壶酒,叹了口气:“我会和乔妹好好说的。他在那边怎么样?”
      “还不错。只是浮瑾原来的弟子突然转到了舜乾门下。”悬雪近来才得知,他们和离堰较量时,在擂台上的中年男子便是耳闻已久的舜乾。

      “离堰?他们闹矛盾了?”阳步皱眉。
      悬雪给他带了一坛新的,再斟一杯,“应该没有。拂瑕挺喜欢他们的。”
      “那就好。离堰应该是师成了。不过舜乾虽为长老,灵力也不算高。而且我还以为他会再找一个女师父呢。”

      悬雪想了想,“兴许他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吧,他的风评其实不错。”
      阳步转了转酒杯,“确实。比我们宗上一个花花公子好了不少。”
      悬雪新奇道:“宗内真有这样的人物吗?”

      阳步沉思了一会,“那个人正是宗主的准女婿嵩眠。全宗都被他瞒过了,他在新婚之夜被杀也算是报应吧。后来他的旧相好带着定情信物找上门来,和他的玉佩正是一对,但门人说她疯人疯语,将她赶了出去,可谁都心知肚明。”
      悬雪先是惊讶,转念一想,“如何确定来者所言为真?”

      阳步叹了一口气,“据说尧信入宗前曾亲眼见到他多次出入青楼,与一位女子甚是交好,还给了她信物。当时无人相信,因为青楼的人都澄清说没见过嵩眠,也绝无尧信说的人和信物。而女子说的是嵩眠当时为她赎身,让她隐姓埋名等他说服门人然后回来成亲。她自知身份低微,便信了。后来不知她从哪里得来嵩眠成亲的消息,便有了这一出。”

      “尧信……别人不信他可是因他有心魔?”
      阳步眸光一沉,“有这种说法,但我觉得因果错了。”
      “所以纯粹是因为青楼的澄清吗?青楼这种地方……”他脸上微微发烫,“真的可信吗?”

      “就算没有这番澄清,相信尧信的人也寥寥无几。虽然我不喜欢拿这些东西说事,但是,”阳步斟酌了一下,“一个是家世良好的翩翩公子,另一个是平平无奇的孤僻男子,而且都喜欢宗主之女,旁人的想法不言而喻。”
      悬雪皱眉,“无怪乎他滋生心魔,竟然还被逐出宗门……”

      阳步看到他握着酒杯的手青筋外露,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告诉他:“据说那时他心性不稳,做任务的手段极其残忍。一次嵩眠带人暗中跟踪,看到他误杀妖手中的人。所以宗门决定……废他灵脉,逐出宗门。”

      见悬雪手中的瓷杯化为粉末,阳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非善恶,不是我们能定夺的。这都是些道听途说罢了。”
      “对妖暴戾不该,但也算情有可原,而误杀被撞见也难说是刻意安排,怎能草率判决……难道就没有人有异议吗?”

      “大多数人都只当热闹看。就算有人愿意摒弃偏见,也深知提出异议改变不了什么,还会给自己惹麻烦。”
      “出身,有那么重要吗?”
      “我们不认为,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悬雪一言不发。
      阳步揉了揉他的头顶,慨然道:“走,出去切磋一番。”

      阳步赞叹道:“能与我五成灵力抗衡了。最近学的招式也练得不错。”
      悬雪还未从方才的情绪中走出,此时不得不使尽全力,无暇应答。殊不知对面的人已思绪飘远,端详着他认真严肃的模样。当初身高仅及他腰部的少年,竟不知不觉已超过了他的肩膀,驭剑也再无偏差,出招敏捷,似柔则刚,比平日更加沉稳有力。

      云清剑上白光胜月,执剑之人温润如玉。

      一炷香后,悬雪调整呼吸,轻拭额角薄汗,重束长发。见他还未展眉,阳步弹了一下他眉心。
      “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你只要保持本心便足够了。何必活得那么累?”
      悬雪看着地面,“弟子明白。”
      阳步弹了一下他的眉心,“你不明白。”

      略显幼稚的言行当真放松了悬雪紧绷的神经,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微笑道:“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多事情也确实急不得。
      “这就对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师尊也是。晚安。”说罢,悬雪发觉阳步没有先回去的意思,不得不移开目光,转身先走。
      “嗯。”阳步目送白衣隐没在竹影间,才注意到唇边笑意一直未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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