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登基后》快乐肥仔

58、人手

　　虞咏怀没有将所有账本一一细看，只翻了翻其中几个向来花费甚巨的司或半年、或几月的流水单子，其中就有林司酿手下管着的一处。当初就查了这个人，虽也少不了那些个欺上瞒下的手段，但她与宫外皇商打交道的精明能干倒尚有可用之处。更何况这个林司酿，小心思是有一些，可有没那么大胆子敢私吞多少，就那么点银子，还是辛辛苦苦这里省一笔那里省一笔省出来的，就这也没全进了自己荷包，还叫手下人分了大半。

　　熙宁帝不好酒，剩下宫里的女眷就更难得碰一碰这东西了，司酿司这两年的酒水酿造差不多都停了。至于宫里宴席或平日里做菜必须的酒水，与其自己酿造，还不如直接从外边采买省事呢。有时都不必额外花钱，直接用外地官员当土特产送来的酒就行了。少了这份活，司酿司的开支就少了大半，虞咏怀翻了翻账本，直接叫了林司酿入内。

　　一屋子女官聚在一起，愣是一点儿声响都没发出来。就连端着茶杯喝茶暖手，所有人都小心放轻了动作。有人与相好的女官眉来眼去却不敢开口打算，有人揣着手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还有人一个劲盯着门口，支着耳朵留意外面的动静。这会儿脚步声传来，一听就是往她们这来的，所有人都收了心坐直身子，不约而同地朝大门看去。

　　来人是虞咏怀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品级自然是比不得一屋子内廷女官的，可康懿长公主身边的，哪怕是只猫呢，都得叫人客气对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只见小丫头幅了福声，脆生生地开口道：“司酿女官何在？殿下有请。”

　　“属下在！”林司酿即刻站出来应了一声，两旁的女官赶忙替她理了理发髻衣冠，其中一个又趁林司酿此刻背对着小丫头时飞快捏了捏她的手，算是给她壮胆了。林司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随小丫头朝正殿走去。

　　林司酿进门就先请安，红香看着虞咏怀的眼神，又端了绣墩过来。林司酿冷不防自己还能有个座，心就先安了几分。等虞咏怀将她夸赞一番，说治下有方、能干俭省，勘为内廷诸司表率时，林司酿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若是平时，夸就夸了，能叫康懿长公主夸一夸，能叫太皇太后对自己多一分好印象，那就是自己的荣耀体面了。可如今又不同了，康懿长公主日后定然是这皇宫里名正言顺说一不二的女主人，从前要紧的女官调动升迁，明面上还需太皇太后首肯，更何况还得担心一下日后是否会被皇后找个借口换下来，但以后呢，真的就是长公主一句话的事，连太皇太后的手续都省了。

　　林司酿不免又多想了些，如今尚食局的尚食是从前伺候过陛下的老人了，放在尚食局本就是为了趁这位荣养前再抬抬身份，以后真养老去了也能过得更滋润。说起来，这位尚食忠心是有，可本事只能算平常而已，许是心里明白自己的斤两，也清楚这是太皇太后和长公主看在自己多年忠心份上的恩典，她平日里也好说话得很，更不会仗着资历就对各司细务指手画脚。再加上下面的人对她的身份来历心里也有数，总是敬着，因此大家相处起来，也没什么不愉快的。

　　只是这位上司再好，机会来了，林司酿自己也是愿意更进一步的。算算日子，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

　　虞咏怀坐在上首，林司酿半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己，但她可将下面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别的小地方就不说了，只看林司酿那一双手，看似简简单单地搭在膝上，可留心一瞧，手周围一圈衣裙都微微鼓出纹路了，这不是双手用力按着膝盖还能是什么？

　　林司酿是个聪明人，偏偏胆子还不大，当初吓一吓她，到现在不敢对自己有半分隐瞒，如今看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一条也没修炼到家。不过没关系，真要是个胆大心细、果决狠辣又叫人看不出深浅的人，虞咏怀自己也还没那信心能完全掌控得住呢。

　　“······孙尚食年纪也不轻了，陛下与太皇太后都担心她太过操心劳累······你在尚食局多年，人事都是熟悉的，往后多听孙尚食教诲，多为孙尚食分忧解劳······”

　　康懿长公主还说了些什么其他的东西，林司酿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谢了恩，退出门去，还跟接着要进去的人互相打了招呼······至于自己怎么回的屋里，她都有些迷糊了，大概是小宫女扶着自己回来的吧。

　　她一路上都在想着长公主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是不出差错，日后尚食局，就该是自己掌事了。当然，孙尚食还有一两年的时间，等孙尚食荣养去了，康懿长公主也早换了个身份了，如今长公主就是在为日后做准备！这一两年，就是自己的考察期。做得好了，尚食之位到手，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康懿长公主难道还会缺可用的人吗！

　　林司酿吹了一路的风，方才砰砰跳个不停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是了是了，中间这个分寸且要把握好，多一步，孙尚食或许会以为自己不将她放在眼里，少一步，只顾着司酿司别的一问三不知，日后长公主那也没法交代。另外两位同级的女官也不真是吃素的，同她们的关系也要把握好。

　　不论如何，既然机会就在眼前，她要再怕麻烦避了过去，那还不如趁早收拾包袱滚蛋！

　　这边见出去一个林司酿，二十四司里还有的是人呢。等小丫头再来传下一个人时也不见她回来，还在屋子里的众人就明白，这该是减完长公主就直接出去了。女官们互相碰了个眼神，随即又别开脸，不用说也知道，林司酿能有什么事？长公主上次就没怎么罚她，甚至连职位都没降，这意思还不明显？这次又是第一个被召见，说不得，如今就遇上好事了呢。

　　上次处置了尚食局好一片人，这次有人就担心该不会轮到自己这一处了吧。可出人意料的是，康懿长公主这次倒是好说话得很，不仅大大夸赞了好些人，还给了不少赏赐出来。过年时大家都忙着，今天忽然被召集又难免悬着心，这下知道长公主没觉得她们再有什么不好，一群人的心终于安了。

　　再加上今年的赏赐比往年还要丰厚，一时间人人都面带喜气。不错不错，不枉费大家这一年多来事事小心处处谨慎，花个钱都要在心头算过两三遍，盯着那点东西生怕磕了碰了又要再一道花冤枉钱。说实话，心累不心累，当然累了，陛下富有四海，她们底下人做事不说挥金如土，可哪有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但这也是节俭的好事，谁敢不尽心？谁敢大手大脚的花用？

　　“哈哈哈哈哈哈！好！”太皇太后听虞咏怀说了这事，先是笑了一场，随后就将虞咏怀搂进怀里大大夸赞了一番。

　　“心肝，”太皇太后十分感慨，“如今见你这样，你父母和舅舅便是在天上，也该高兴的。”说起这一茬，太皇太后又有些伤感，但看着眼前亭亭玉立、聪明能干的大姑娘，又有虞咏怀哄着说了些其他的事，太皇太后心里那股难受又很快散了。

　　周围伺候的才松了一口气。上了年纪的老人可经不住一遍遍地想这些事，年节还没过完呢，正是热闹的时候，偏偏这时候想起伤心事，那看着外边的热闹光景岂不更感伤？这心里气不顺，一下病了可怎么好？

　　“你这法子好，一边提拔一边惩戒，既下的了手又不忘施恩，有心人自会知道你的意思。”

　　虞咏怀就笑道：“也真是巧了，怎么这么多女官，偏偏出了个林司酿。若是没有她，还不一定能那么顺利地立个杆子出来呢。孙女觉得此人不错，心眼儿不少胆子缺不怎么大，日后尚食局交到她手里，肯定不会由着下面人乱来。”

　　太皇太后点点头表示赞许，这皇宫迟早是要念念自己做主的，趁早培养起自己的人手来，以后也不至于被人挟制了。

　　“还有就是，这省下来的银子不少，若是拿一部分来给宫里和京郊荣养的老宫人添置些冬日用得着的东西，您看如何？”

　　太皇太后点点头：“你想的倒是周到。有本事攒下钱财或有晚辈可以依靠的都回乡自己养老去了，真正留在郊外行宫的可不都是些没着落的？这事你看着办吧，别直接拨银子过去，倒了几道手，谁知道中间要漏下多少呢。直接叫靠得住的采买东西过去，拿到手能用的才真正靠得住。”

　　“孙女明白，定会叫可靠的人来办的！”

　　等太皇太后的懿旨传下去，不说宫外的老宫人，便是宫内人都一片称颂。谁没有个老的时候，等老了做不动事了，若是皇家还能记得自己几分，那以后的日子也不怕太过凄凉了。

　　前朝大臣们知道了这事，也在熙宁帝面前说了太皇太后和虞咏怀不少“慈悲仁善”之类的话。熙宁帝心里舒服，随后更拉着大臣们，得好好解决今冬受灾百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