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的华尔兹》破茧的蛹

12、库丘林外传——狼王

　　霍尔莫兹是当时唯一一位短名高层。他没有义人的社会地位，还是阿拉斯托耳人，可没人不畏其三分。霍尔莫兹在乌拉诺斯合众国，有着绝对的指挥权，部分人怀疑他是阿拉斯托耳共和国的最高领导人——阿胡拉·马兹达。不过本人并没有把猜疑放在心上。
　　唯一能够帮到瑟坦达的，就是霍尔莫兹了。作为一位阿拉斯托耳人，必定能了解这样的痛苦。他只怕霍尔莫兹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霍尔莫兹身处阿拉斯托耳共和国的伽泰，是琐罗亚斯德神教的管理区域。

　　屋檐坠下雨滴，在地上溅开波纹。天地黑白一线，夹杂着离别的少年。这里是所罗门北的边疆地区，离伽泰不远，瑟坦达也不敢乘车。
　　原来外面是这样一番景象。没有令人窒息的高楼大厦，没有肆意横过的尸骸，只一条白绸缎延去的路，只容得下往前走，没有人返回来。乱草隔开一片田野，风儿柔起麦穗的软，燕子于天地间划出一际流苏。
　　这让瑟坦达想起他的家，他何曾不也是滋润在麦河之中呢？思绪飘飘，丝线勾出一只网来，瑟坦达的脚步也快了。
　　前方隐出楼房的身影，那便是伽泰了。说来奇怪，凡在宗教的地方，总会盖出一堆匪夷所思的建筑。阿佛洛狄忒神教的楼房就像一根针管似的，下半身还看得过去，脑盖上却顶起纤细的针来了——说是能通晓天边的神明。可琐罗亚斯德神教的建筑就不拘谨了，没有什么令人醒目的滑稽，也少些称赞叫好的美形，仿佛是当地人按需所建的，住得踏实、舒服就行。
　　霍尔莫兹住在一大棺材里——至少眼睛是这么认为的。或许瑟坦达该收回刚才的认知，眼前这玩意儿，绝对是他平生见过最诡异的建筑。城墙般粗壮的四块黑铁拔地而起，忽地陷下去一块，估计是窗户之类的。墙壁上刻着各式各样的花纹，像是一双双狼眼，直勾勾戳进心窝里。
　　瑟坦达摸索一番，找到一扇类似门的东西，小心敲打几下。他的样子傻极了，要是换作无家可归的小女孩，人们会动心的。
　　“你找谁？”门被打开了，是一个着白色长袍的男人。
　　“霍尔莫兹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请教他。”
　　“先进来坐坐。”
　　瑟坦达也没思考太多，只看那男人面善，便跟着进来了。像是老式图书馆，褐色中镶嵌着一排排的书目，看上去很难懂。
　　他坐在沙发上，男人沏了一杯清茶，手脚很利索。
　　“你先等等，我去通知一声。”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细碎的墨点落在深处，温热里透出茶香。品尝起来别有风味。

　　楼上，类似观星台的陈设。远处那人也着白衣，只是长袖流落半空。
　　“先生，有人找您。”
　　“什么人？”
　　他转过身来，脸上透着温暖。弯成缝的眼睛里，隐约看得到褐色的眼瞳，宛若极地冰狐的圣洁。
　　“看样子是古革巨人族的军人，”
　　“义人？”
　　“是。”
　　他不再多问，便下楼去了。
　　“您好，来访者。”
　　“您是，霍尔莫兹先生？”
　　瑟坦达从沉思里跳出来，连忙向男人身边凑去。
　　“是的，”
　　“很荣幸见到您，霍尔莫兹先生，我叫瑟坦达，真没想到，您会给我这个脸。”
　　“看你说的，在阿拉斯托耳，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我也是尽待客之道而已。”
　　霍尔莫兹并没有瑟坦达想象的冷酷，第一印象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这让他更鼓起了勇气。
　　“我不想费您太多时间。我是农民出身，小时被抓去当兵，按乌拉诺斯的现状，之后的生活想必您也了解。混了几年，一个贵族找上我来了，他给我好吃好穿，还提拔我做官。开始我还挺感激他的，直到得知了提坦贵族的勾当，猜疑的心也上来了。昨天晚上，他请我吃饭，聊完天后，他想带我去窑子，可是…”
　　瑟坦达满嘴跑火车，十几年积累的礼节全抛之脑后。换成其他人，早把他赶走了。
　　火车泄气漏油了，几轮猛转后，死在僵直的铁轨上。
　　“有难以启齿的，就别说了，我大概能理解。”
　　寥寥几句，竟让瑟坦达的心静下来了，仿佛是一只手，抚在他的心上。
　　“这么开门见山的，你是第一个。”
　　“得罪了。”
　　丝链网在大脑上，一层两层地被剥开，汪洋里的每一张碎片都被捡起，组成一板硕大的图画。水滴散去，一张狰狞的、丑恶的嘴脸，撕碎了整片淤霾。
　　“所以，你想要什么？”
　　瑟坦达怔住了，幽深里自然有它想要的，可那不能摆在明面上。
　　“看看这座城市。”
　　霍尔莫兹把瑟坦达引到窗前，一览城中的建筑与人。
　　“如果你想要曾经的生活，我现在就能给你。”
　　“额…”
　　他貌似是认真的，面面相觑间，瑟坦达的魂被那深邃勾住了。瑟坦达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的五官是那么精致，尤其是这双眼睛，似幽蓝静湖。
　　“还是，你继续做官，少点骚扰？”
　　瑟坦达依然没有应答。
　　“都不是，对么？毕竟，如果你只想要这些，就不会找我了。”
　　霍尔莫兹脸上浮起了笑，如此迟钝的表现，估计连瑟坦达都不了解自己的心。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勾起了霍尔莫兹的兴趣。
　　“其实，我对乌拉诺斯的军队很感兴趣，原来也知道你的名字。”
　　瑟坦达像是被定住了，脖颈死死卡在空气环里。
　　“我听说，你有鹰视狼顾之相。”
　　“您说笑了，军营里常常有人笑我眼小，像条麻绳似的。”
　　“哦，那好。”
　　枯门锁禁，哈迪斯抡起血镰，鼻腔里多夹起腥臭的气息，时间的指针被绊住了，刹那如年。黑夜里的圆轮。高悬于昏蒙，孤傲的狼王终登上寒峰，傲视天地一片，向这黑洞发出嚎鸣。
　　寒气四溢，地面已染上心中的冰凌。板机的扣动声，普通人不会注意到这刹那的刹那，可狼不会放过猎物的一吐一息。
　　霍尔莫兹猛地回头，这回是他的魂被勾住了。
　　冰峰，巍峨的冰峰涂抹着黑。寒风凛冽中，两擎墨绿的幽光在虚无里乍现。狼爪轻轻一拨，粉碎了脖颈上的锁，头颅之森扒开凝视者的眼白，欲迸裂出奖来。狼之魂一头扎进猎物的□□，肌肤宛若一布麻袋，滚腾地膨胀着。
　　那是救赎主的光，向地狱夺来灯烛。
　　那是征服者的光，于黄沙里冒出绿芽。
　　那是压迫者的光，刀刃剥开了羊羔的毛皮，缅怀它的母亲。
　　“我等的，就是这个。”
　　霍尔莫兹重新把魂拽回来了，那狼也消去爪牙，隐在云雾里。
　　“重新认识一下吧，瑟坦达。我是霍尔莫兹，通常，人们叫我——阿胡拉·马兹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