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泽春

3、第 3 章

　　中午放学老师还算准时，毕竟连上了两节语文，也没那么多好讲的，下课铃一打就出去了。

　　孟蓓跟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舒窈的桌子说:“舒窈，快走快走，我们一起去抢饭。”
　　舒窈对这种事情没有概念，问:“不能去校外吃吗？”

　　孟蓓特别能理解新同学的天真:“我们学校是封闭式管理，只有周末能出去，学校为了不让我们找借口出校门，今年直接建了栋超市，但是食堂还是那么点地。对了，说起这个得快点了，今年新生特别绝，晚去饭可能都没了，快快快。”
　　孟蓓拽着舒窈边跑还回头边喊上另外两个舍友:“你们也快点啊！我们俩先去帮你们占位置。”

　　舒窈一想到帮的人里有江知月想问个凭什么，又被孟蓓密集的话给堵回去了。
　　这姑娘体力是真好，边高能冲刺，还能边说个没完，不过舒窈知道人是好心，只是非要趁着这个时候给她介绍学校她也是不太懂。

　　“打住。”
　　舒窈想劝她，结果一抬眼刚好跑到食堂门口，望进去还真是密密麻麻的人挤人。

　　孟蓓显然已经习惯了，不同于看呆了的舒窈，反而笑嘻嘻地说:“大概就这样啦，我周末带你逛学校和周边，我们先去排队。”
　　“啊？”舒窈有些迷茫地指着前方，“这队在哪里？”
　　孟蓓拉过舒窈的手:“跟我来。”

　　两人在人群中左拐右扭的，终于跟上一条队伍的末端，还好孟蓓一路上哪怕被撞、被挤、被推都没有放开舒窈的手，否则这会舒窈指不定在哪个小角落里。
　　孟蓓给舒窈拿了两份餐盘和餐具，说:“我们一人帮一个。”

　　舒窈说实在不太乐意，她对无缘无故乐于助人的事向来不太热衷，一个人挤这人堆就够艰难了，结果还得拿两份。
　　她看着丝毫不受影响的孟蓓，皱着眉问:“我怎么知道她们要吃什么？”

　　“知月喜欢糖醋排骨、荔枝肉、什锦汤和拔丝土豆，如果没有的话，她喜欢甜的和土豆，你看着拿就行，一晕一素一汤这样子。”

　　食堂人多声音杂，舒窈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也没太听清。
　　她还是皱着眉头，大概也听明白了。

　　“我为什么要知道江知月喜欢吃什么？”

　　她一直默认为她帮的是孟蓓同桌，虽然她忘了名字，但毕竟以孟蓓喜欢江知月的程度，她以为给江知月带饭这种事轮不到她。

　　“因为你是知月同桌呀。”孟蓓理所当然。
　　舒窈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杠精，但是没办法，她真的不太乐意:“她不能自己来吗？”

　　“一般情况下，我们三个人都是如果人多的话，先到的排队，后到的占桌子，人少的话就各拿各的，然后顺便占位置。”孟蓓说，“没关系，习惯就好了。”
　　舒窈不太想习惯。

　　“我自己来吧。”

　　江知月的声音在边上响起，舒窈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结果一回头正好对上江知月的脸，手上的东西也被抽走了一份。
　　舒窈回过神:“那最好。”

　　江知月刚才已经在她们身后听了一段，两个人都只顾着看前面，食堂人挤人的也吵，都没注意到她来。

　　付完钱，找到孟蓓同桌占的位置，孟蓓才注意到江知月也来了，诶了一声问：“知月你怎么自己端啊？让舒窈帮你就好了啊。”
　　一个桌子四个人，孟蓓同桌俩做了一遍，江知月只能跟舒窈并排了。
　　放下餐盘，说：“不劳驾大小姐。”

　　“对了，那你怎么没拿糖醋排骨，我刚刚经过的时候正好看到有，剩最后一份特地留给你了。”孟蓓问。

　　学校食堂不是餐盘给食堂阿姨打菜的模式，而是所有菜都装在小碟子里，放在窗口外的平台上，阿姨在窗口后看着，随拿随补。
　　他们来得还是晚了些，新生只需要从一二层跑来，高三的在另一栋教学楼，也是一二层的位置，只有高二的需要从三四层。
　　到舒窈时，糖醋排骨只剩下最后一碗，但这又是舒窈最爱的一道菜，一看到就放进了自己的餐盘里。
　　她不知道这是孟蓓特地给江知月留的，也不知道江知月喜欢。

　　舒窈举了举糖醋排骨的小碗，说：“在我这。”
　　孟蓓“哦”了一声，笑着摆了摆手，也不是很在意：“那你吃吧，今晚来早一点说不定还有，到时候再给知月留。”
　　舒窈也“哦”了一声。

　　孟蓓又往舒窈餐盘里看了一眼，问说：“你怎么不拿菜啊？”
　　“我挑食。”舒窈应得坦然。

　　“怪不得这么瘦，看来我也得少吃点，食堂的菜贼油。”孟蓓边说边往嘴里塞食物，咀嚼时两口鼓囊，偏还要说话，“舒窈，你选了哪几科啊？”
　　“物理化学和历史。”

　　舒窈初中开始就很擅长物理化学两科，这是她唯二能和江知月争个高低的科目，好巧不巧是除此之外都不擅长。历史是其中没那么头疼的一科，偶尔还能超常发挥一下。

　　孟蓓停下筷子，还有点吃惊：“不是3+1+2吗？”
　　舒窈：“不是，我们省实行的是3+3，你们学校要求你们按3+1+2的选？”

　　“对啊，罢了，一中也就这德行，不提也罢。”孟蓓笑了一下，“不过其实也差不多，我们班是物化班，我选了物理化学和地理。”

　　舒窈点点头，问孟蓓的同桌：“那你呢？”
　　“我跟孟蓓一样。”对方说，轻声细语的。

　　舒窈这会才有机会观察了下她，头发浓黑而茂盛，乍一看就觉得发丝不细，皮肤很薄手臂上都能看得到血管青筋的纹路，说话时也不看人，眉眼低垂，也不让人觉得害羞，就是小家碧玉，像几十年前的大家闺秀。手腕上还缠着一长串佛珠，脖颈上挂着个红绳，隔着校服，隐约看着不是个护身符就是佛像。
　　舒窈脑海中第一瞬间就响起教务处主任对她说的那句话：“我们学校向来不允许学生带任何首饰，手表也不行，你要是敢带，我们就敢把你赶出去。”

　　舒窈因为回了一句“现在是十二年义务教育”，还没入学就先交上了一份一千字的检讨书。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没有信任可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
　　“依岚。”
　　“好的。”

　　舒窈碰了下身边的江知月，好奇道：“你选什么啊？”
　　江知月皱了一下眉：“不想说。”
　　舒窈“嘁”了一声：“爱说不说。”

　　“你们俩怎么还争锋相对？”孟蓓笑着看她俩，“知月别不开心嘛，今天升旗仪式的时候，舒窈还夸你帅来着。”
　　“咳……”

　　舒窈刚喝了口汤，听到这话差点没直接喷出来，好不容易憋下去还好咳了一会，只能听着孟蓓添油加醋地夸江知月，没能力阻止。

　　接着身边有人递来了一张纸巾，舒窈顺手接过，谢谢说完了才觉得不对，回头看江知月。
　　咳嗽都吓止住了。

　　舒窈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你脸红什么？”
　　“滚吧。”

　　江知月语气轻，后面还有几个字，舒窈没听清，江知月已经埋头吃饭，一看问了也不会重复。舒窈凑过去，胳膊肘支着对方的肩头，语气愤愤：“你是不是骂我臭傻逼了？”
　　江知月瞥了她一眼，把胳膊肘拍下去：“你以为我是你？”

　　舒窈嘿了一声，挂着不着调的笑：“我们俩还分你我啊？”
　　是舒窈惯用的恶心人的套路，江知月懒得搭理。

　　依岚跟自带屏蔽罩似的，头也没抬，就弯着唇微微笑。孟蓓与之截然相反，嘟着嘴疑狐道：“你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了？”
　　舒窈半抬了个眉，先去看江知月。
　　江知月怎么回答，她也就怎么回答。

　　只见江知月面不改色淡淡道：“没有。”
　　舒窈跟着应了声，笑说：“比较投缘。”

　　笑得还让人觉得舒窈怪不好意思的，这真是个天赋，江知月内心六个句点。但她俩都差不多，两人一起撒了个谎，谁也没资格笑谁，江知月也就没说话。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们曾经认识，可能是那段岁月真的太不堪回首了。

　　她明明最讨厌撒谎。

　　不喜欢舒窈也是，觉得对方什么话都可以张嘴就来，不可深交最好远离，更何况舒窈还冤枉过她。
　　结果两人被安排在一起坐同桌，舒窈性格乖张，知道你不喜欢她就偏要在你跟前恶心你，表现出“我也不喜欢你，谁怕谁啊”的态度，江知月吃软不吃硬，两个人就硬杠了三年。

　　期间也不是没跟老师提过换位置，不管是她们两个人，还是两方父母都去提过。可老师们一致觉得她们关系不错，玩玩闹闹属于同学之间的良性竞争，有助于彼此激励一起考上更高学府。
　　导致江知月高中后再也不想跟任何人同桌，对同桌这种事感到极其厌烦，没想到舒窈又来了。
　　冤家路窄，没别的词可说。

　　下午还有两节副科，正好一门物理一门化学。

　　舒窈习惯了踩点，去得晚，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得差不多了，除了江知月边上和贴垃圾桶的最后一桌还空着外，没别的多于位置了。
　　舒窈想了一下，笑着过去了。

　　“挺巧。”
　　江知月给人让了个位置：“不太巧。”

　　老师还没来，舒窈趁着这个机会跟人唠嗑，其实换作初中她们俩聊天的机会不止这么点，两个人对峙之余，还是有和好的时候的，就是边听课边在底下吐槽老师，一个骂得比一个很，就显得彼此尤为顺眼。
　　可惜现在江知月长大了，已经不会干这事了，想当初吐槽老师这事还是江知月先带得头。

　　“你还选了什么科？”舒窈说，想起中午江知月的态度，开玩笑道，“我下节课该不会还是跟你同桌吧？”
　　江知月：“有可能。”
　　“那还真是巧了。”

　　话还没说完老师已经进班了，舒窈顺势闭嘴。
　　一中要求的选课是3+1+2，所以剩一个应该不会是历史，也就没什么必要问了，两人也不算多熟，依照她对江知月的了解，其实也能猜出来多半是政治。

　　要是一中没要求的话，她俩还真有可能选的一模一样，分不分科对她们来说估计也没区别了，到哪都是同桌，还真是默契。
　　物理老师例常巡视了遍班级，推了推眼镜强调道：“今天来了个新同学啊，我们班的要求是固定座位，确定好了以后就不会变了。”
　　舒窈点点头：“确定好了。”
　　边上江知月浅浅地哼了口气。

　　物理和化学都是舒窈爱听的，倒也觉得时间一晃而过。下了课，两个人一前一后回教室，舒窈走得快到还没注意到，还是孟蓓从隔壁教室出来招呼，她一回头才发现江知月在后头跟着。
　　江知月被孟蓓牵着，舒窈在原地等人走上来，说：“做了一天同桌，下节班会说不定就换位置了，不要舍不得我。”
　　“应该不可能。”孟蓓说。

　　舒窈本也就开玩笑，不太介意，笑了下：“凭什么？”

　　“我是说不可能换位置啦，我们老徐最怕麻烦了，而且知月从高一到现在就特别抗拒同桌这回事，咱们班都坐满了，也就你跟知月同桌知月没说什么。”孟蓓说到这，撒开江知月，蹦过去勾搭舒窈，“你没看今早老徐上语文课时候的眼神，看见你感觉跟看见了奇迹似的。”
　　舒窈偷着瞟了眼江知月，那人没什么反应，舒窈说：“能忍一天跟我同桌，江知月才是那个奇迹。”

　　孟蓓啊了一声，终于觉得自己这话有可能让江知月尴尬了，笑着圆话：“都是奇迹，你们俩个都是咱们班的奇迹。”
　　舒窈被孟蓓推着，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内涵我？”
　　孟蓓嘻嘻笑着：“才没有。”

　　舒窈猜对了江知月的选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