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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九章 ...

  •   四月二十八,傅辰安与殷长离一同抵达筠州郡府。
      在客栈中安置好,殷长离便带傅辰安去了城中最繁华的街市。

      筠州街市不甚繁华,寻了半日殷长离最终还是走进了藏月城自家的店铺。
      殷长离选了藏月城出产的上好的茶、酒、锦缎等物,又寻了一些异域来的东西。筠州城的东西实在没什么好挑,看到杜明钦呈上来的礼单,殷长离还有些不满意。

      傅辰安道:“已是一份厚礼,无需再添。”
      殷长离摇头:“若是寻常往来便够了,只是传闻这常怀颇好面子与排场,你既要施恩,那出手总得能镇住他才好。”

      “都听你的。”带殷长离来访筠州也是傅辰安临时起意,这些人情往来之事从前都不需要他留心,故而这次全凭殷长离安排。

      略一沉吟,殷长离又道:“既然送了常怀,眼下就是端午节气,依我看不如也给别的几位郡守大人送一份节礼。路上走快些,节前应该能送到。”

      傅辰安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那是不是还要写拜帖?可有什么讲究?”

      听他这般问,殷长离就不指望他写拜帖了,想着这几位郡守素来的行事,殷长离逐一写了恰当的拜帖,言辞诚恳自然,哪怕是素来与傅辰安毫无交集的收到了也不会觉得唐突。

      这一番折腾,第二天又忙了大半日方才安排妥当。到了晚间,殷长离要求加急赶制的衣裳也送来了。
      用的都是藏月城中出产的上好锦缎,殷长离守着傅辰安一一试来。

      衣服都是赶制,但用料、做工都不错,傅辰安穿着十分合适。殷长离还备了搭配的鞋袜、配饰及冠帽等,每套各不相同,或贵气张扬、或内敛沉着,可谓是十二分用心。

      傅辰安已经许多年没有如此讲究穿戴了。少时在家,家中虽节俭,但逢年过节或遇大事,也有父母替他张罗过,那时母亲也如此刻的殷长离一般,一条要带、一块玉佩都要用心挑选良久,一定要选最合适的。此情此景,傅辰安眼眶有点湿润。

      殷长离替他搭好了最后一身装束,叹道:“你什么时候得空去藏月城,我带你去好好做一些见客的衣裳。”

      傅辰安笑道:“何必如此靡费?这些你还觉得不好看?”

      殷长离亦是一笑:“无关好看与否,自古以来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傅辰安知他的心意,故意调侃道:“哎,我如今可是穷得叮当响,若不是你偏私,我可穿不起这些。我没有罗衣穿,你可不能嫌弃我。话说这几身衣裳,你最喜欢我穿哪个?”

      此时傅辰安穿的是一件宝蓝色织锦长袍,一条白玉带系在腰间勾勒出挺拔身形,那锦缎十分华美,夜里昏暗的灯光中带出一层朦胧的光晕,常年习武的他只是闲闲站在那里,一身英气里带着十足的贵气,让人一时难以挪开目光。

      殷长离又想起前不久看他穿新制铁甲的样子,那时的他与平时完全不同,玄铁铠甲一上身,仿佛他天生就是征战沙场的勇士。而此刻,锦衣之下的他仿佛是将军征战沙场归来卸了甲,意气风发,不掩天生傲气。
      他,生来就该是天之骄子,就像一条波涛汹涌的江河,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意志。

      “你这样看着我,我可——”傅辰安的声音暗沉低哑:被意中人如此炽热、深情的目光注视着,简直太考验人性了!

      殷长离回过神来,连忙错开目光。
      低咳一声,方道:“我知道你这几年用钱的地方太多,你要不要也在六师兄那参一股?先前你也不说,我怕冒然说出来你尴尬。”

      雷门、临波二郡要快速恢复民生,肯定花费不小,等到收支相抵,恐怕最快也要两三年。

      “或者雷门、临波两地有什么能拿得出去的,我帮你走海船带出去贸易。”殷长离觉得这个想法靠谱,便替他打算起来,“这两地都能养蚕,若是有最新的工艺,织出高品质的绫罗绸缎不是问题。听说临波最南端还出产香料,就是山深林密又没有销路,还不成气候……或者烧制瓷器,以前这里曾有废弃的官窑,想必是适宜的……”

      “好,你要觉得可行回头我安排人去慢慢做起来。”傅辰安走近,轻轻抱住他,叹息道,“你别如此耗费心神替我筹谋,明日去访常怀你只需与我同行就好,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让他觉得你我关系亲近、我能借着藏月城的势就好。”

      “一点都不费神的。”殷长离挣开他的怀抱,退开两步凝视着他,“我只是想让你身上的担子轻一些,前路能走得顺畅一些。”

      乱世之中,想要守护一方安宁实非易事,想要活得安闲自在更是难如登天。
      傅辰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隐隐作痛。

      第二日两人去拜访常怀。常怀听闻殷长离身份果然吃了一惊,又见他二人举止亲近、甚是熟稔,心中暗惊:这傅辰安攀上了藏月城,莫不是志在天下?
      好在傅辰安只做寻常回访,并未提及其他,常怀这才暂且放心一些。

      辞别常怀,两人便离了筠州。五月下旬是藏月城大比,殷长离要赶在大毕之前回去。
      一早出城,打马行了半日,阳光的炙烤下天气渐渐炎热,一行人便寻了个乡野小店暂时休息。

      两人闲谈间说起常怀,傅辰安问:“你觉得常怀如何?”

      “别的暂且不知,但此人颇善言辞,想必平日一定交游甚广。”殷长离赞许道,“你选的这个人很合适。”
      傅辰安一愣:“什么?”

      殷长离笑道:“旧桓国这一盘散沙,断断没有任其流散的道理。你想要寻求破局之路,筠州是不错的选择,一则常怀不算精明,二则他势单力孤,又是你的近邻,自然是不二之选。”

      言已至此,傅辰安索性直言道:“都是血肉同胞,我绝不会挑起郡府之间的争斗残杀,也不会坐山观虎斗。我在想,若能结成同盟,一则是避免内斗,二则也能反过来对付昭人。”

      殷长离没有再多问,只是感慨:“若能成事,也是苍生福祉。”
      不过此事虽想的好,但要做成只怕千难万难:世间最不易调和的便是人心。便是平庸如常怀,能坐到郡守的位置上,谁人没有成就一番伟业的雄心?谁人又能轻易臣服于他人?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傅辰安打断他的思绪,“本是带你出来散散心。你想不想吃枇杷?走,我带你去摘枇杷。”
      “去哪里摘?”
      “方才来时路上不是看见好大一棵枇杷树吗?那树好说也有百八十年了,结的果子肯定很甜!”
      “也不问问是谁家的?怎好去偷摘?”
      傅辰安已经向附近农家寻来了几个竹筐:“走吧,你那随从早已问过,喏,主人家已经在那等着了。”

      路旁小山坳里有几户人家,屋舍旁边便有几棵枇杷树,其中有一棵十分高大,这时节枇杷正黄,远远看过去一树黄澄澄的,很是喜人。
      走到树下,殷长离发现这树比想象中的还大。站在树下仰望,枇杷树宽大的蜡质树叶里一串串全是金黄的果实,不过树的年份大,枝叶粗壮,枇杷果都生在高处。

      傅辰安脱掉外袍,纵身一跳便顺利攀上主干,折了一串枇杷下来丢给殷长离:“先试试好不好好吃。”
      他自己也在树上剥了一个,果肉汁水充足、甜中略微带酸,果肉细腻滋味丰富,吃着确实不错。

      傅辰安与几个随从一齐上树摘枇杷,不一会儿功夫便摘了满满五大框。
      吃够了枇杷果,殷长离便在树下观察起树形来。这枇杷树比较老,几个主枝饱经风雨,遒劲有力地向四下里延伸开去,其梢末处生长的小分枝也随了主干的形态,比之寻常所见的小枇杷树姿态更为好看。

      殷长离指着一处树枝叫道:“这一串你别摘,帮我连枝叶折下来。”
      “是这一枝?还是这个?”傅辰安瞧不出这些树枝有何不同,问了几个才确认,“从哪里折?这里?好。”

      眼见得树枝应声而断,殷长离忙道:“你别扔下来,小心砸坏了枝叶!”

      傅辰安只好拽着树枝爬到他能够得着的地方递给他,如此往返了好几趟,殷长离才喊他下来。

      那主人家劝道:“我家屋后还有樱桃,客人不若再摘一筐,这样正好凑成三担,一会儿也好挑。”

      傅辰安他们先前自青川顺江走山路而来,故而一路都是骑马。如今摘这许多枇杷俨然成了累赘,殷长离正要回绝,傅辰安却又拎着筐随主人家去了。

      那主家拿了许多银钱,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樱桃小又不耐储存,他索性又带着摘了大半筐晚熟的李子,将樱桃装在小竹篮里搁在上头。

      一番折腾,满满三担水果便装好了,这时反倒是殷长离让折的枇杷树枝累赘。
      傅辰安瞧着这一堆树枝不好安置,便问:“你若是想吃树上现摘的枇杷,现在正值时令,一路还怕没得吃?”
      殷长离也有些犯难:“我哪里就馋那几颗枇杷果?不过是一时见那老树上的枝干生得与众不同,想着插瓶做清供一定不错。哎,早知道就让它们好好长在树上了。”

      “行。”傅辰安听明白了,向主人家讨了两个陶罐,储水将那些枇杷树枝养着,又问,“那些樱桃啊李子梨子的,还要吗?”

      殷长离连忙摇头:“我折了这些已经后悔,不要了。”

      一行人将担子挑到歇息处,又简单吃了点干粮,暑气已降下来不少,便打算启程。

      傅辰安却忽然问:“要不要去我家过端午?”
      “啊?”殷长离一时没反应过来。

      “前面就是岔道口,大道就是回郡府的,一旁的小路过去有一个时辰就是龙岩镇,我家祖宅就在那里。”傅辰安见他一脸惊异,便道,“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也没工夫回家去过节。”

      行了不多远,果然遇到一个岔道口。
      殷长离还是有些犹疑:“你家里现在都有些什么人?会不会很打扰?”
      傅辰安心中一喜:“你愿意去?现在应该就我大伯与大堂兄在家,还有伯母、嫂子们一群妇孺。你不要多想,就当是去寻常朋友家里走动,可好?”

      想到今日已经是五月初三,殷长离瞪他:“你是故意的?”
      傅辰安笑得得意:“那当然!我这一路可都是在磨洋工,一直把日子拖到了现在。我就想,你就算心中不愿意去,多半也不舍得让我大节下过家门而不入。”

      想到为赶路方便,一行人都没带什么东西,殷长离有点无语:“你可真是算无遗策,算了半天就让我空手去你家?”
      傅辰安得意地指指水果担子:“这不是?我们亲手摘的枇杷,多有诚意!”

      殷长离又瞪他:“你方才就想好了?”

      傅辰安停下来,正色道:“不是,方才是真的想带你去吃枇杷。你若心里不自在,我们就不去,反正我也没跟家里说,能与你单独一处过个端午,我也是求之不得。”

      最终,一行人还是走上了那条小道。
      越走越近,殷长离越发觉得心中不安,尤其是想起他说告诉过家里人,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傅辰安劝道:“家里就大伯知道,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四处张扬,家里人肯定只会对你奉若上宾。别怕!”

      “要不,快到了我来挑着担子?”
      为顾惜马匹,一路上是傅辰安并他手下两个亲随挑着担子的。

      傅辰安将担子换了肩挑,笑道:“那我大伯恐怕是要被你吓死。”

      话是这么说,但空手上门的殷长离还是将傅家大伯吓得差点从竹椅上跌下来。

      父子两个将他二人迎进门,一时之间都有些拘谨。
      傅辰安还不待人坐定叙叙闲话,便将殷长离拉走。
      离得远了,殷长离问:“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傅辰安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好的?你们再待下去才要不好。放松些,我带你去选瓶子,插那枇杷枝子用什么形制的好?”

      “不拘的,能装水就行。”
      殷长离随傅辰安挑了几个器具,来到后面一处院子的水井旁,枇杷枝子已经养在那里了。
      就着井台旁的石阶,殷长离开始摆弄。

      天色渐晚,小院中有凉风习习,吹得院中石榴树枝叶婆娑。认真构思枇杷枝与花器的搭配,仔细考量枝叶果实的取舍,殷长离渐渐静下心来。
      傅辰安在一旁陪着他,若有指使便帮他跑跑腿、动动手,若无事便一边看他动作一边吃着被他弃而不用的枇杷果。

      偷得浮生半日闲,说的就是这样的时光吧?
      傅辰安恨不得时光就此永远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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