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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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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天门关早经秋霜,清晨更是寒冷。
天还未大亮,殷长离独自一人登上关楼,遥望着晨曦中的群山。
今日已是九月初五,定国送亲的队伍也许下一刻就会抵达天门关,而三日后便是他与公主大婚的日子。
即将要见到公主,殷长离心中才忽然升起一些茫然与恐惧。
昨夜竟是一夜未能安眠。
半睡半醒中,殷长离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一想到有一种是以后要与那位素未谋面的罗城公主共度一生,殷长离心中便泛起钝痛。
天色渐明,远处群山雾霭迷蒙,过一会儿雾气散开,是一片片斑斓的彩林。
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耀群山,彩林愈发熠熠生辉,雾气缓缓散去,有白鸟倏忽而过。
这片土地是多么美丽而宁静。
殷长离最后贪恋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下楼去。
与柯玄一道用过早膳,殷长离便要去检查关防,柯玄暗自叹息一声,便也随他前往。
两人先请来天门关守将赵凌叙话,各项事宜一一问过,又由赵凌带着去巡查了一遍天门关的守备情况,一直忙到午后方才歇下来。
门外报信之人久等不至,连柯玄都有些心焦了:“都什么时辰了,定国的人怎么还没到?”
“什么?”殷长离心中正想着今年藏月城秋收的账目,压根没听清。
“要不我们去迎一迎?”柯玄轻轻皱眉。
殷长离道:“不打紧,进了天门关都是驰道,便是明日到也能赶回去。”
柯玄知他心中并不畅快,便岔开话去:“那两个小子跟着你也有半月,你觉得如何?”
“谁?”殷长离顺着柯玄的目光看过去,却是半月前调到他身旁来听用的,瘦高的叫刘青宁,白胖一点的叫杜明钦。两人年纪还不到弱冠之年,但皆是今年上院武比中的佼佼者。
柯玄道:“阿微这一去你必是不习惯,不过小刘他们是阿微带出来的,想必不差。”
“阿微?阿微怎么了?”殷长离心中一惊,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今天没见他人?”
柯玄一愣:“他说要回家去奉养父亲。你不知道?”
殷长离霍地一下站起来,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柯玄道:“就今天早上。我以为你早上是去送他的……”
是去了庆州吗?阿微怎会愿意去?
他为什么会不辞而别?
殷长离心中纷乱如麻,忧心不已:“阿微当真去了桓国?不行,得把他追回来!”
桓国危若累卵,且那庆州正在芙蓉江南岸,若昭国大军一旦南渡,庆州必不能幸免。
更何况,那高知节家中是何情况殷长离一概不知,叫他怎能放心!
柯玄急忙拉住他:“阿微在神威局历练多年,自保定是无虞。你且别急,我这就安排人去寻他。”
“到底是怎么了?阿微怎会就这么离去?”殷长离回想起近日来阿微的言行,理不出一丝头绪,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
不过殷长离也没工夫管他的头疼——定国送亲的队伍终于到了。
柯玄与殷长离出关迎接,老远便能看见公主的车队。
纵然早已收到了公主的嫁妆单子,此时看到这么长的送亲及陪嫁队伍,他们二人还是难免咋舌——不愧是公主,排场真是够大,这么长的车队只怕要日落时分才能全都进关。
定国送亲的正使乃是前次提亲的永王,副使却是萧北洛。
两方一见完礼,萧北洛立刻跳到殷长离身边:“我亲自把新娘子给你送来,很感动吧?有好吃的没?我都快饿死了!”
殷长离道:“一路上都没吃好饭?你们怎么走的这么慢?”
萧北洛忍俊不禁:“哈哈哈!可是等新娘子等的急了?急也没办法,你还得等几日方能洞房花……哎哟!”
公主的车轿已经入关,殷长离下意识看了一眼。
萧北洛便道:“离京没两日公主便身体不适,连日奔波下来情况更是不好。一会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殷长离不为所动:“不去。”
“嘁。口是心非。”
殷长离看着车队入关,忽然问道:“那位将军是谁?”
萧北洛道:“那是许将军,就是许宗臣的父亲。”
殷长离想起来了,那许宗臣与萧北洛年纪相仿,宴席上也是常见的。
但其父许焕乃是执掌宁城军的大将,如今却带着几百卫队护送公主出嫁,殷长离心中一顿,却没有再问。
萧北洛却道:“你定是觉得大材小用吧?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永城公主出嫁成国,在边境上竟被马贼所劫,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殷长离一惊:一定是孟绍做的!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萧北洛叹息一声:“哎,这事麻烦得很,两国联姻自然不成,现在正与成国人打口水仗,搞不好真要打一仗才能消停。”
许焕等人并未入关,送别公主后他们便不多停留原路返回,殷长离这才略放心些。
公主的到来使得天门关下的楼芳镇热闹非常,纵使殷长离他们早有准备,也是好一通忙活,直到入夜方才空闲。
夜风甚寒,殷长离在庭中站了一会儿,方召唤身后的刘、杜二人。
“阿微走前可有与你们说什么?”
这两人对殷长离甚是敬畏,恭恭敬敬道:“师兄嘱咐我们保护好公子。”
殷长离望向黑沉沉的夜空怅然道:“再没有旁的了吗?”
二人摇头。见殷长离似是没看见,杜明钦大着胆子道:“师兄还说了许多公子平日的喜好,嘱咐我们照顾好公子。”
说着,给殷长离递上了个暖手炉。
是昨天夜里阿微送上的那个。
殷长离接过来,一手托着一手覆上去,顿时烫得“啊”的一声跌了手炉。
二人慌忙请罪。殷长离俯身捡起地上的手炉,宽慰道:“没事,你们不必拘谨。”
见二人忐忑地起身,殷长离又道:“你们不必理会这些琐事,往后还有许多正事要你们去做。”
二人又恭敬应诺。
“你们去歇着吧。”殷长离打发完他们二人,正要回房,萧北洛却来寻他。
萧北洛随他进屋:“有凝神丹吗?”
“你睡不着?”殷长离有些诧异。
“不是,是公主。婢女说公主夜不安枕,我一下想起来你们药王谷的凝神丹。”
“我找找。这些东西平时都是阿微……”殷长离下意识住口,找了好一会儿才寻得,将药瓶递过去。
萧北洛却不接,拽着他往外走:“我们一道去给公主送药。”
“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你们马上就要做夫妻,公主生病了你正该去看看!”
听了这句话,殷长离不再推拒。
公主尚未安歇。出来答话的是一位女官,面容瞧着甚是和蔼,只笑盈盈请他们进去。
殷长离将药送上,推辞道:“夜已深,我们就不打扰公主歇息。凝神丹药效很足,只一粒便够了,切不可多用。”
女官再三恳请,萧北洛便直接拽着人往里走:“来都来了,快进去!”
殷长离还待推辞,却听屋内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请殷公子进来说话。”
是罗城公主。
殷长离只得进去。
这是殷长离第一次见罗城公主。
公主安坐在榻上低垂着头,殷长离也没好意思去细瞧她的样子,不过公主确实一身病态,偶尔还能听到低而隐忍的咳嗽声。
“公主莫不是染上了伤寒?”萧北洛不知她竟添了新的病症,便对殷长离道,“请人来给公主瞧瞧吧。”
“不必。”公主谢绝,又补充道,“老毛病,已经用过药了。”
萧北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搭话。一屋子人,却突然变得很安静。
“你倒是说句话啊!”萧北洛扯着好友袖子悄声道,“问问她路上辛不辛苦、坐车累不累什么的……”
殷长离顿觉尴尬,便起身告辞:“打扰了,还请公主……”
忽然之间,殷长离只觉得浑身无力,头痛欲裂,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
殷长离用手撑住几案,努力想要站稳,却只是徒劳。
腿软得完全使不上劲,殷长离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萧北洛一把扶住,将他安顿到椅子上,急切道:“你怎样了?”
眼睛还有最后一丝清明,殷长离看清了萧北洛焦急的面孔。他想说话,可是舌头却全然不听使唤。不只是舌头,殷长离此时想眨一下眼睛都不能了。
“怎么会这样!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萧北洛惊怒不已。
屋内自然没有人回答他。罗城公主的目光微微一动,萧北洛随之看向了案上的香炉。
公主身旁的那个女官走过来翻了翻殷长离的眼皮,又搭脉检查他的状况,确认无误后便颔首示意。很快便有两名婢女来将殷长离拖进内室。
萧北洛想要上前却被女官拦住,他急道:“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我以为公主想见他,谁知你们……”
“萧大人,禁声。”那位女官面上还带着笑,“您该做的事已完,接下来什么都不用您做了,也请大人不要做多余的事。”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你们不能伤害他……”萧北洛一下子想起来兄长临行前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声音便自然而然低下去,只是不敢置信。
那女官了然一笑:“你们耽误的够久了,还请萧大人送殷公子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应该会日更一段时间。
中间断更太久,希望能尽快恢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