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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离开云阳城已经三日,傅辰安初时还有些想家,但见沿途苍山覆雪、疏阔高远,江河沉静、隽永蕴秀,天地浩大无极,一时只觉得胸臆舒展,离愁渐消。

      不过这天傍晚,傅辰安突然发现很不对劲:不是说藏月城就在桓国边陲,从云阳出发渡过芙蓉江,再一路向西最后翻过雷门山就到了吗?怎么方才过的关卡已经换成定国人的了?

      而且还有一项奇怪的,从云阳城处发时还有三十余辆大车,现在只剩大约十辆了。

      晚间投宿之处也是定国人的客栈,傅辰安真是浑身都不自在,已经很饿了却依然不肯吃定国人的东西:呃,实在不巧,定国也是桓国的仇敌,定国现在的国都启宁城以前正是桓国的国都。

      殷长离没工夫搭理这个累赘,答应带他去藏月书院非是他脸皮薄,实在是那傅老头居然请得明谦先生来说项。

      好巧不巧,明谦先生正是二师兄的弟子,先前与殷长离十分相熟。人家一个壮年儒士,当着傅家人面叫自己一声“小师叔”,所说的又是这等小事,殷长离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卖他个面子。

      这几日同路而行,两方互不搭理,殷长离都要忘了队伍里有这么个人。

      这天晚上,傅辰安就来刷存在感了:“殷公子,我们为什么会来定国?”

      殷长离又在写日记,见他一脸不满,便道:“哦,怎么了?”

      傅辰安火气上来,怒道:“你明明答应带我去藏月城,我们为什么会来到定国!”

      殷长离淡然道:“走哪条路我无需征求你傅大公子的同意吧?你若不乐意,可自行前往藏月城。”

      傅辰安想起家中给收拾了几车的行囊,身边又只有阿沛一个随从,顿时觉得泄气,不甘不愿地问:“那我们要在定国待多久?马上要过年了,能赶到藏月城吧?”

      殷长离笑道:“哦,你既然问了,就正式知会你一声:我打算在启宁城过年,过了元宵节再回去。”

      傅辰安愤怒无极:“姓殷的,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殷长离哑然失笑:“这是怎么了?你与定国犯冲?哦——难不成你也十分憎恶定国人?”

      傅辰安怒目而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想起这小子先前的壮举,殷长离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傅大公子,以后你有什么忌讳请提前说,在定国你可不能为非作歹,若被定国人抓着把柄,我可不会救你。”

      “谁要你救!”丢下狠话,傅辰安气冲冲走了。

      阿戎也觉得好笑:“我说他怎么今晚一口饭菜都没吃呢!公子,他不会又做出什么事来吧?”

      殷长离摇了摇头:“不至于。才经了一场事,他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教训。再者,他身上的伤恐怕还没好全呢。”

      阿戎想到赶不回藏月湖也是心中有怨:“还不是怪这位傅公子!要不是为他的事耽搁了,我们肯定能赶回去!”

      这些年殷长离从未在外过过新年,心中也难免遗憾:“在启宁城过年也不坏,与北洛他们一道,定也是热热闹闹的。”

      阿戎道:“与公子在一处,在哪里都好。公子,萧公子送信与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殷长离见他有几分担心,便道:“他呀,没什么事,就是知道我赶不回去了,邀我去启宁城玩。”

      阿戎道:“公子,这次可不能跟萧公子他们一道胡来,不然回去了我要去跟楼主告状。”

      殷长离不乐意了:“怎么就是胡来了?上次我们就是去游了个南江,谁知道天要下雨,江要涨水!再说了,你不也去了嘛,一路有惊无险的,能有什么事。”

      阿戎瘪了瘪嘴不认同:“公子还说呢!也就公子你没事,我与萧公子他们一道都挨了板子,现在还记着疼呢!”

      殷长离有点不好意思:“说得我好像多不仗义似的!要不是我淋了雨染了风寒,一定跟你们一起挨板子。好了,下次你若犯了事要挨板子,我替你!”

      阿戎不屑地“嘁!”了一声,替他收拾好笔墨:“我要挨板子,那也肯定是因为你!”

      见阿戎要离去,殷长离还是叮嘱道:“你让田叔找人看着他,别真在定国惹出祸事!”

      腊月二十七,商队抵达定国国都启宁城。

      远远看见启宁城的时候,傅辰安居然觉得有些激动:传说中的故都,今日终于能够亲见。

      书中记载,启宁城四面大山环绕,中间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又有沃水流经,实在是一座富饶的城池。自昨日商队便进入了平原,见沿途村落整齐,集市热闹,市镇繁华,傅辰安越走越心惊——定国百姓瞧着比云阳城的不知富庶多少,那孟贼确实治国有方。

      他心中的孟贼自然是定国皇室。
      孟氏一族原是桓国贵胄,灵帝末年,桓国风雨飘摇,他们不思保家卫国却起兵造反,还一举夺下了启宁城,建国为定,桓国君臣自此南逃,几经波折才最终安身于丰乐城。

      孟氏掌定国已有两代,君臣百姓上下齐心,治下正是一派国泰民安、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次殷长离他们落脚的地方并非客栈,乃是城中碧湖畔的一座无名宅院。宅院不大,样式极其古朴,倒像是一座古宅。

      傅辰安倾慕故都已久,安顿好便申请外出闲逛,阿戎倒不阻拦,只嘱咐他出门要带上那两个认路的小厮。

      那两个小厮十分热心,第一站便带傅辰安去了启宁城赫赫有名的天街。

      天街并非一条街,乃是市场,其中以西天街最为繁华。如今正是年下,街市尤其热闹,各类货物分门别类在指定的范围售卖,市场既热闹繁华又秩序井然,一时间傅辰安只看得眼花缭乱。

      一座西天街还未逛完,已是除夕。
      看到宅院里四处都在张罗着贴春联福字,廊下都挂上了各式彩灯,傅辰安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止是他,殷长离也觉得仿佛缺了点什么——纵然自己亲缘淡薄,但在藏月城年年有亲长相伴,今年孤身在定国,竟真有些不习惯。

      若是在藏月城中,他今日不是在师父家中混吃混喝,便是被师兄师姐邀去游乐。不知今日楼中又是何等热闹场面呢?

      高微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公子,今日你真要出门?”

      “嘘,小声点!”殷长离看阿戎不在,便道:“我们偷偷跑出去,别叫阿戎知道,免得他又要唠叨。”

      高微见他衣裳都换好了,还是劝道:“今日除夕,不如过两日再去吧。”

      殷长离道:“别废话,快走!”

      两人偷偷从侧门出去,正有高微早就备好的马匹,二人便打马出城,直往城西的群芳台行去。

      群芳台坐落在大青山脚下,地势平缓,乃是城郊最为著名的游乐之所。此地春日百花次第绽放,群芳竞艳,引来游人如织,美人与娇花叫人目不暇接,故而得名。不过眼下正值隆冬,草木凋零,一派萧瑟景象,更是少有人行。

      一路快马,大半个时辰才到群芳台山脚。有大道上山,两人却弃马徒步。

      爬上两个缓坡,殷长离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行了,我要歇口气。”

      高微却气定神闲:“公子,你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去了吧,肯定不行。”

      殷长离道:“我登山虽缓,但胜在有耐力。这些天我好好练练,一定可以的。”

      高微笑道:“公子不是想快些回藏月城吗?以你现在的体力,我们何时才能动身回藏月城哦!你还是不要练,也不要试了。”

      殷长离又开始缓步登山:“不试试你怎知我不行?这不是还有你的嘛,有你在,肯定没问题。”

      高微摇头失笑道:“那好吧,公子可要努力,快些追上我。”

      登了一次山,殷长离感受到了来自高微的“蔑视”——全程都是高微在前面等他,他一路狂追,等到山顶时早已挥汗如雨。

      高微不等他歇息,便沿着一条小道往更高出行去。

      殷长离知道,从那里过去正是宝象寺的后山,那里有一座十分奇特的山,山体如柱,高约十余丈,通身皆是石壁,十分险绝。也不知哪朝的僧人,居然沿着石壁凿出堪堪能落脚的台阶,在山顶建了精舍清修。

      高微指着那石阶道:“公子若登不上山顶,那就真的不用试了,这根本不是体力的问题。”

      殷长离望着眼前毫无防护措施的绝壁,心里难免打鼓,不过越是艰难他越是想挑战:“登顶就登顶!你走前面。”

      高微道:“公子前面走着,我跟在你后面。不要怕,手脚用力,不会掉下来的。”

      起先一段还算容易,爬到后面,殷长离简直觉得自己是在攀岩,整个人手脚并用几乎贴在石壁上才能上去。爬到半山,反倒觉得不如先前陡峭,居然还有个略宽敞一点的凹槽容人休息片刻。此处总有四五丈高,殷长离往下面一看,顿时觉得有些头晕。

      略歇了歇,高微便催促道:“别歇了,越歇越泄气。”

      殷长离眼见得都能望见山顶巨石了,便一鼓作气继续攀登,一路倒也有惊无险上来了。山顶巨石平坦,上面建有一座小小屋舍,此时并无僧侣。

      殷长离站在边上往下看,只见山下草木十分矮小,上山之路更是宛若天路,心里有点打鼓:“你说的那叠金山都是这般难行的路吗?”

      高微道:“那条路确实不好走,到时候我带公子过去看看吧,公子就不要想着走过去了。”

      殷长离年初于古籍中看到那段山路的记载,此后与高微一直在探查那条古道,探到叠金山却没了头绪,不想他走了一趟昭国,高微居然已带人从那条古道走了过来!

      书中记载,自那条古道翻叠金山便可入启宁城,轻装简行只需四五日,殷长离十分心动:“不行,我一定要亲自去走一遍。”

      高微不置可否,率先原路返回:“公子先下山吧,今日可是除夕。”

      眼见得高微如履平地般轻松走出去好远,殷长离望着脚下陡峭的来时路,忍着腿软,一步一挪,手脚并用慢慢下山。

      高微见他十分狼狈,便教他:“你别害怕呀。眼睛看准石阶,双腿承重,稳住重心,双臂保持平衡,快速冲下来嘛。”

      殷长离初时不敢,见山越来越矮,才大胆试了试高微的法子,居然又稳又快。不过等两人徒步下山,又骑马回城之后,殷长离觉得自己的腿已经软得像面条了。

      见高微院里忙出忙进的一点事都没有,瘫在榻上的殷长离十分泄气:拉不开弓就算了,如今爬个山都能成这样吗?不行,这几日得勤加锻炼!

      年夜饭是田均安排的,十分丰盛,今夜田均倒是不拘礼,允许众人在一处团聚。

      他们才吃过年夜饭,萧北洛便一身簇新的华服来了:“长离,我们星月楼看歌舞去!”

      殷长离先前只是腿软,现在已经是腿疼了,便道:“你不在家中陪长辈守岁,怎么还要往那种地方跑?”

      “看歌舞怎么了?”见他还是一身寻常旧衣,萧北洛便道,“阿戎,还不快去给你家公子寻件新衣裳换上?我可是定了上好的雅座,去迟了被人抢了可要赖你!”

      此事昨日就已说定,殷长离只好忍痛起身。换了新衣,出来时正看见傅辰安孤零零坐在院中的柿子树下出神,便道:“傅公子,你也一道去吧。星月楼的歌舞颇有盛名,今夜定是热闹非凡。”

      灯火朦胧里,那人一身湖蓝的长袍,腰间被白玉带一束更显高挑,一头乌发由白玉冠束好,见他朱唇轻启,见他眉目含笑,傅辰安只觉得有那么一瞬,时间似乎都停滞了。

      等他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随殷长离登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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