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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   回到沙园已过巳时。
      一夜奔袭奋战,如今大事将定,傅辰安心中的那根弦稍微松了松。
      吃了饱饭,一觉睡到暮色时分方才醒来。

      傅辰安第一件事便是去巡营。
      左前方是第一营,昨夜随傅辰安活捉张安的四十余人便出自此营。

      营房历经数月添补,还是颇为简陋,不过营房中人多热闹,生上火十分温暖,倒也显得温馨。

      士兵们刚吃过晚饭,傅辰安进去时,他们正围着杜焺等人听活捉张安的故事:“张安那货,怂包一个!我们将军还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这货膝盖一软,即刻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将军!”
      “将军来了!”

      杜焺正是此营房总长,他方要起身整队行礼,就被傅辰安抬手止住。

      傅辰安的目光在一张张诚挚的脸上逡巡而过:“你们都辛苦了。听说你们这里昨夜伤了九个兄弟,人在哪里?”

      杜焺道:“他们皮糙肉厚,已经上了药,不妨事!”

      傅辰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那九个人:他们在最里面近火盆的床铺上卧着,身上盖着棉被,并脱下来的棉衣,见他来了,醒着的便忙行礼。

      傅辰安看见床上有一个士兵,人似乎都不清醒,被疼痛折磨得满身满脸的汗,便问杜焺:“他情况如何?伤的重吗?”

      杜焺道:“这小子命大,身上中了五箭,有一处卡在了肋骨上,幸好没有伤及脏腑。已经用了药了,没事。”

      “嗯,好好照顾他们。”傅辰安没有多待,与俞希冀一道继续巡营。

      “他们的伤口处理得很好,不像是老张的手艺,营中何时来了高手?”

      俞希冀道:“七日前云通客栈送来棉衣,随行的还有两个年轻人,说是藏月城什么谷的学生,受命前来替我们预防冬日疾病。正巧那几天三营有十几个伤寒的,我便把人留下了。不想这两个人看着年轻,手底下却有真功夫,比那老张可强不少!这次他们的伤全是那两个人处理的。”

      傅辰安脚下一顿:“人在何处?”

      俞希冀道:“他们的东西又怪又不准人乱动,我便把人安置在最后面那间空房子里了。怎么了?可要唤他们前来?”

      “不用。”傅辰安没有再问,继续挨个查过每一个营房。

      巡视完毕,看着满营地四处的灯火,俞希冀感慨道:“还是咱们自己的地方好!等明年开春化了冻,咱们就再起他几栋房子,也好好把营地收拾一下!”

      傅辰安一向话少,俞希冀又道:“对了,还没功夫问你,丰乐城的事可都妥了?”

      傅辰安怅然道:“原是妥当,如今陆秀德已死,事情只怕难办。”

      俞希冀道:“我方才还说扩建营地,哎,若是上面的事迟迟不能解决,照这样下去我们都得喝西北风去!都怪张安这杀才!”

      傅辰安道:“熬过严冬,等到春天就好了。早点睡,明日一早随我进城去。”

      俞希冀一愣,随即又有些兴奋:“往后这云阳城可就是我们说了算吧?”

      傅辰安不置可否,只道:“明天二营甲总随我进城,通知他们准备。”

      第二日一早,傅辰安与俞希冀带着甲总百来号人押着张安进城,在城门口却被人拦住。

      守城门的乃是原陆秀德帐下郭令的人,那人拒不开门:“我等奉命封城,云阳只许出不许进!”

      傅辰安喝道:“叫郭令来与我说话!”

      不一会儿,郭令与许三两人一道来到城上。

      郭令道:“傅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傅辰安满面寒霜:“我要进城,为何阻拦?”

      郭令道:“傅兄弟要进城,我等自是欢迎。不过,闲杂人等就恕难接待了。”

      傅辰安喝道:“我带这点人你就害怕了?前夜你们一个个在张安面前毕恭毕敬犹如缩头乌龟,怎么,这会儿对上我就换了副面孔?”

      郭令道:“带这么多人马,所为何来你自己心里清楚!傅兄弟,想当初你匹马投入我大哥寨中,如今你帐下也有两千余人马,做人还是知足一些的好。”

      俞希冀忍无可忍,骂道:“你还好意思提你大哥!陆将军被害,你们何人敢寻张安报仇?我们连夜追拿张安,为了便是替陆将军报仇雪恨!你们这等小人竟有脸阻拦?”

      郭令道:“我们迟早要捉张安那厮来与大哥报仇,轮不到你们充好卖乖!”

      傅辰安冷冷道:“如今城中是你做主了?”

      郭令倨傲道:“正是!你若肯真心依附于我,往后定也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俞希冀怒道:“你这种人也配!开门!真当我们怕你不成?”

      郭令怒道:“老子也不怕你!毛都没长齐,还想爬到爷爷我头上!”

      俞希冀还要再骂,却被傅辰安止住。
      城楼之上,拉满弓的箭矢早已对准了傅辰安他们。
      俞希冀有些不可置信:“难道,真要干架?”

      剑拔弩张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僵局:“郭令,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把城门打开,迎傅兄弟进来?”

      ——邹显回来了。

      从前在伏牛寨时,邹显排位第三。
      他的话,郭令不敢不听。更何况,先前本就不愿臣服于他的几位首领如今都站在邹显身后。

      城门一开,邹显便亲来迎傅辰安:“傅兄弟,幸好你先行一步,不然这好好的云阳就要被张安给祸害了!”

      傅辰安睨着他:“你不怕我来争权?”

      邹显恳切道:“傅兄弟前日追杀张安之勇,兄弟们都传遍了!傅兄弟威名在外,何须来争?不说这些闲话,快随我进城,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商议。”

      这一次是邹显选的地方——这地方傅辰安还算熟,是昔日郡府议事的大厅。

      傅辰安进去时,厅中人已到齐,看都不用看,几乎都是前夜张安的座上宾。

      这一刻,傅辰安突然很是腻烦,他方想选个靠门的位置坐下,却被邹显拉住。

      邹显道:“我去了一趟丰乐城,不想回来竟遭此大变,与大哥更是阴阳永隔——”
      “想大哥是何等英雄人物,一生历经大小争斗无数,本是守护云阳太平的豪杰,不想却枉死在自己兄弟手中!乍闻噩耗,我邹显便立誓:定要活剐了张安给大哥报仇!也定会替大哥守住云阳太平!”

      “昔日我等皆蒙受大哥恩惠,如今大哥枉死小人之手,你们不思报仇却闹起窝里斗!百年之后,你们可有颜面下去见大哥!堂上这么多人,唯有傅兄弟一个真英雄!”

      “他敢孤身闯张安府邸,他敢连夜奇袭从昭人处活捉张安!看看你们,再看看傅兄弟,你们还有何脸面来争!”
      厅中诸人皆将目光投向傅辰安:
      傅辰安今日穿的还是那身黑甲,腰间是他惯用的长刀,他便是坐在那里眉目低垂、不怒不威,众人瞧着也心生寒意。

      便是郭令,偶然对上傅辰安的目光,也不得不避让,暗道一句后生可畏!

      先前心思各异的诸人看看邹显,又看看铁甲横刀安坐在一旁的傅辰安,知道大势已定,便都恭敬道:“三哥教训得是,我等知错了。往后一切皆听三哥吩咐!”

      邹显长叹一声,感伤道:“你们不必如此,若还感念大哥的恩情,便好好替大哥守着这份基业。哎……听闻大哥……过身后,如今竟还未安葬……大哥一生辛劳,我想择吉日送大哥入土为安……”

      邹显哭的伤心,在座的除了傅辰安,追随陆秀德少说也有十余年,此情此景,都生出伤心来。

      一场兄弟相争,因邹显的出现消弭于无形。
      这些先前争得面红耳赤的人,此番再出去时竟又能称兄道弟,一道揣测起往后的前程来。
      傅辰安早想离开,却被邹显留到最后。

      待所有人都走了,邹显忽然跪地朝傅辰安行大礼:“傅兄弟,你能平息张安惹出的祸事,保住云阳城;又孤身去将张安活捉归来,让大哥大仇得报。邹某深谢!”

      傅辰安惊愕不已,扶起邹显:“邹兄不必如此。”

      邹显道:“往后这云阳城就靠你我支应了,还希望傅兄弟如昔日大哥在世时一般,我们尽心竭力,守护好云阳。”

      傅辰安应道:“是。”

      腊月初五,直到正午云阳城的城门都没有打开——这是封城的第三日。

      天气晴好,城门口便聚集起许多人,有过往的行商,也有不得已要去城中讨生活的百姓,大家一边闲谈一边盼着开城门。

      “听说那张安把陆秀德给杀了,莫不是城中已经大乱?”一位远道而来的行商十分忧心。

      “老哥,哪里还有张安什么事!两日前,张安便被人给杀了!”另一个消息灵通的接过了话头。

      “听说这张安找了昭国做靠山,怎么,这么快靠山就倒了?”这一位显然也知道一点内情。

      “胡说!张安没死!我亲见张安被傅将军拖在马背后面进的城!”又一个人爆出猛料。

      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趣:“你亲眼所见?真是傅将军?”

      “那还能有假!”
      “初二那天晚上,好大的风雪!傅将军孤身进城,单枪匹马杀入张安府邸!那张安胆小惜命,连夜逃回长垣!殊不知傅将军也连夜追到长垣,将那张安从被窝里提溜出来,一路拖回云阳!”

      一位年长的不信:“长垣要塞坚固无比,守备森严,那傅将军又不是天神下凡,哪能这般来去自如?”

      那人颇不服气:“你个外乡人知道什么!今秋傅将军便已攻破过一回长垣要塞,对那里自然是了如指掌,再破一回又有何难!说来怕你也不信,我们云阳城能从昭人手里夺回来,也是傅将军的功劳!”

      又有人附和道:“这话不假!当日便是傅将军带人第一个杀进城中!那一身武艺,不愧是云阳傅氏子弟!”

      方才那外乡人奇道:“云阳傅氏?莫不是先前那位郡守傅大人家中的?他们家不是全家都被害死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傅将军是傅大人的小儿子,从小就是个不怕事的主儿!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敢独自去昭国伺察敌情,还杀了一队昭国卫兵!打这之后,人人都道他莫不是早已死在昭人刀下,何曾想到他卧薪尝胆、苦练一身功夫,今年回来给家人报了仇雪了恨!还从昭人手里夺回云阳城!”

      “你尽胡说!夺回云阳的不是陆秀德吗?”
      “这话你也信?那陆秀德盘踞伏牛山多少年了,也没见成啥大事,怎地傅将军一出现他便做成大事?”

      “旁的不说,单说傅将军捉了张安来给陆秀德报仇这事,我就得赞一句:真汉子!”

      “确实,这位傅将军当真是有勇有谋、有情有义!”

      “那是!只有张安那种货色才会背信弃义,出卖兄弟不说,还卖国求荣!”

      ……

      殷长离坐在马车中听着外面的闲聊,呆呆地望着前面巍峨的城池。
      “喏,给你!”殷长离感觉手上被烫了一下,低头一看却是半截热腾腾的烤红薯。

      林寒洲三两下便将半个红薯吃完,见他还在发呆,便用手中的一点红薯皮去扔他:“你这‘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当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啊!”

      “去你的!”殷长离将身上的红薯皮丢掉。

      林寒洲摇头晃脑、抚着胸口哀叹:“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哎哟!干嘛拿红薯砸我,糟蹋东西!”

      “满嘴胡吣!”殷长离怒不是气不是,十分憋屈:“你若再是这般胡言乱语,就把嘴巴给你缝上!”

      林寒洲浑不在意,只忙着吃那半截失而复得的红薯去了。

      殷长离道:“你自高奋勇说去打探消息,如何了?”

      林寒洲又笑嘻嘻跑过来趴在窗口:“今天也不开城门!我们还要等吗?能不能不等了啊——”

      “是你自己死缠烂打要跟我来的。”殷长离放下车帘,懒怠搭理他。

      林寒洲飞快掀开窗帘:“他们都在说那个姓傅的!他真有那般神勇?他那小模小样的,能镇得住那些山贼出身的人?”

      殷长离多一个眼神都懒怠给他,林寒洲又道:“又或者这城池早已改换门庭,成了昭国的了,那我们进去岂不是危险?”

      “没人叫你进去。”殷长离又放下帘子。

      “才几日功夫,怎么一个水灵灵小美人竟成了个木头人?”林寒洲又掀开帘子。

      “林寒洲——”殷长离简直不胜其烦,恨不能堵上他的嘴。

      林寒洲正经了一点点:“小美人师叔,您叫我呀?”

      “小美人师叔?美人小师叔?呀,还都怪好听的,你喜欢哪个?呜——呜呜——放开——呜——”

      高微将林寒洲拖走,世界终于清静。

      其实这一路上殷长离都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云阳,就算来了又能干什么。
      连续两天在城门口一边等待,一边听同样等待的人说故事,方才又被林寒洲一打岔,现下殷长离倒是释然了。

      看了一眼前面的城池,殷长离已下定决心:“阿微,我们回去吧。”

      高微却与他同时出声:“你看,城门好像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梦梦里梦不出梦里梦”的营养液!
    文和作者君会茁壮成长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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