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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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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傍晚时分傅辰安才从云阳城返回沙园营地。
俞希冀着急上火,要不是傅辰安临走前有过嘱咐,他早就派人到城中寻人了。
苦等三日,终于见傅辰安安然归来,俞希冀忙追问道:“什么情况?怎地耽搁了这么久?是不是那张安给你使绊子,陆秀德寻你出气了?”
傅辰安摇头:“不是,别瞎猜。陆秀德要我代他去丰乐城和谈。”
俞希冀咋舌:“你?他不敢去,也该派他那些亲信嘛。”
傅辰安看向俞希冀:“我已经答应了,还有邹显同行,后日就启程。”
俞希冀忧心忡忡:“为何要答应?陆秀德原是起义的反民,若朝中有变,你岂能脱身?再说了,那邹显也不是好人。”
傅辰安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去,不但要去,还要做成这件事。陆秀德并非庸碌之人,若真能归顺朝廷守护云阳城太平,也是幸事。”
俞希冀还是不放心:“你们家的事在朝中已有定论,你怎好这样出现在丰乐城朝堂之上?”
傅辰安心中一暖,笑道:“我原当你怕我走了理不顺营中之事。此事你无需忧心,我心中有数。”
俞希冀知道他的性子执拗,便不再劝,只问道:“要去多久?”
傅辰安道:“前面陆秀德与彭林已大致商议妥当,我去不过是走个过场,年前当能返回。我走后营中之事全都靠你,营中这么多弟兄也靠你调配,若那张、邹二人滋事挑衅,你能忍则忍,不能忍的也等我回来处置。”
俞希冀笑道:“我素来狐假虎威,你人都走了,我哪还能耍威风?放心,铁定将沙园给你看好。”
傅辰安道:“旁的都不打紧,营中这三千弟兄,你可不能松懈,冬日无事正好操练。再有,他们的冬衣也该备上。”
俞希冀却是一愁:“我知你从张安虎口夺食便是为的这一桩。不过眼下多少眼睛盯着咱们,且云阳城商肆凋敝,哪里能有可靠的人来筹备这些。”
傅辰安略一思忖,便笑了:“我来办,跟我来。”
两人快马,不消多少功夫便到城门。
老远便看见一队车马被拦在城门口,傅辰安顿时面若寒霜——是云海楼的车马。
纵马过去,傅辰安看见主事的乃是田均,目光便不由得落在他身后的那辆马车之上。
整个队伍只有六人,那马车也十分朴素,是行商惯用的——不会是殷长离。
他方这般想,却见车帘被掀开,是那人熟悉的声音:“田叔,罢了,进城要紧。”
田均面带愠色:“公子,不管云阳城何人主事,我们云海楼的规矩不能坏。”
殷长离低声道:“何必为几两银子得罪他们,依他们的就是。”
田均有些不情愿,但也依言过去与那守将交涉,岂料对方却突然变卦:“原来你们是藏月城的行商?那不成,得三倍的价!”
田均正待发作,却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喝道:“三倍的什么?”
“傅、傅将军……”那人似乎对傅辰安有些忌惮,可也不舍得放过眼前的肥羊,“大人有令,凡是外地行商,皆要加价……”
傅辰安解下腰刀,用刀鞘抵住那人心口,冷声道:“这个够吗?只怕你受不起。”
“将、将军……”守将无奈,只好示意属下放行。
傅辰安见车子已进城,方用刀鞘将人痛打一顿,厉声道:“往后藏月城商队的过路费都算我头上,若被我知道你们暗中捣鬼,你知道下场。”
傅辰安与俞希冀进城,果然见那马车在不远处等着。
见他过来,殷长离细细将人打量一番,便笑道:“半年不见,傅公子越发英武了。”
傅辰安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殷长离,见他面色苍□□神很不好,心中纵有千般话也问不出口,只皱眉道:“你怎么了?”
“一点小病。”殷长离也似有话要说,“我原说明日派人寻你,可巧就碰上了。你明日可有空闲?”
傅辰安替他放下车帘:“有空。这里风大,快走吧。”
马车缓缓而行,殷长离却又掀开帘子:“我前日在繁阳城才听说,你夺回了长垣要塞。可还顺当?”
傅辰安盯着他掀帘子的手,又皱了皱眉:“都好。”
殷长离又道:“数月前听闻你夺回云阳,我真是吓了一跳。你且宽心,昭国人多半暂时不会对桓国用兵,云阳到明年开春都当无险。”
还有一段距离方到云通客栈,傅辰安索性将马交给俞希冀,翻身上了车。
见他面色苍白,形容消瘦,傅辰安道:“你且不用替我忧心。倒是你,这是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去的昭国?”
殷长离咳嗽了几声,缓过来方道:“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将息一些时日就好。我自成国辗转到的昭国,并未经过云阳。”
傅辰安闷声道:“你去成国做什么?天寒地冻的怎么还绕这么大一圈。”
殷长离笑道:“也不怕你知道。定国前些时候不是找我们藏月城麻烦吗,我们也得给他们找点麻烦不是?定国生了边患,该当能安分一些时日。”
傅辰安心道此行不知有多少凶险,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你——怎么是你去?”
殷长离有些诧异:“怎么不能是我?”
傅辰安心绪起伏,默然无语:这人素来不是面上瞧着的弱不禁风,为了藏月城,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肯。
好在殷长离却说起别的来:“你如今在云阳城如何?看云阳的情形,比昔年可是差远了。”
傅辰安有些赧然:“嗯,不过陆秀德正与朝廷谈归顺之事,以后就好了。”
殷长离面色一滞:“哦?你们要归顺朝廷?也好,名正言顺方是正途。”
略一停顿,殷长离又嘱咐道:“你们桓国朝堂纷乱,你自己凡事多留心。哎——”
傅辰安心中一暖,听他叹气心中又是一颤:“你叹什么气?”
思量再三,殷长离方道:“这话原不该我说,但毕竟相交一场,总不忍看你次次伤心失望。”
“不怕你气恼,说实话我不看好丰乐城朝堂。我知你定是不忍眼睁睁看着云阳落入昭国人手中,但形势如此,你一个人的力量又岂能扭转乾坤?”
傅辰安明白他的意思:丰乐城一向不在意边地,更不会在意小小一座云阳城。可是,云阳是他的家,他的至亲皆为云阳而死,自己又怎能不闻不问,偏安一隅苟且偷生呢?
傅辰安傲然一笑:“不试一试,又怎知不能?”
殷长离自觉多嘴,便错开目光:“你的勇气与决心令人钦佩,但愿丰乐城有人慧眼识珠。”
说话间,云通客栈已到。
傅辰安先跳下马车,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殷长离从车中缓缓挪出来,下车时更是脚步绵软,似乎连站稳都困难。
眼看他要跌下去,傅辰安赶紧将人稳稳扶住。
“多谢。”殷长离浑身乏力,趁便就倚住他。
将人送进内室,傅辰安就见他额头上已出了一层薄汗,暗自担忧:“感觉如何?我去给你找个大夫来。”
殷长离道:“不用,前日温先生刚开了方子。只是北地酷寒,又调息不周,好得慢一些。”
不一会儿,客栈中的伙计进来问饭,殷长离便道:“你若无事,就一起吃顿便饭。对了,方才跟着的是你的部下?你们要是有事就自去忙吧。”
傅辰安笑道:“我们原本是有事请客栈掌柜帮忙,遇到你可不怕吃闭门羹了。”
难得见他说笑,殷长离也笑了:“那可巧,我来的正是时候。说吧,什么事?”
“小事,明日再说。”正巧饭食送了上来,傅辰安便道,“先吃饭。”
今日有喷香的炙羊肉,伙计伶俐,见有客又送来上好的错春美酒。
殷长离替他斟满酒:“今日不能相陪,你且自便。”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傅辰安看着桌上的菜色,见皆是荤腥,暗道难怪他身子好得慢。
果然,一顿饭下来殷长离只勉强吃了半碗米饭,菜是几乎没动。
傅辰安想了想便道:“城中有一家会做牛乳甜酪,你想不想吃?”
殷长离立刻摆手:“可饶了我吧,这数月来吃这些我都快吃吐了。”
天色已晚,傅辰安便道:“你接下来是何安排?不如在这里养好病再走?”
殷长离道:“且没工夫歇着,我还要赶去河源。哎,北地太冷了,还是藏月城待着舒服。”
傅辰安一愣:“河源?乔之安的地盘?”
殷长离点点头:“嗯。乔之安是个人物,近一年来定国缕缕出手想要再夺河源,皆被乔之安给打了回去。”
傅辰安脑子转得很快,立刻问道:“你们莫不是在暗中帮着乔之安?”
殷长离也不避讳,笑道:“怎么,帮你们桓国对付定国,不好吗?”
不等他回答,殷长离又道:“其实乔之安与你多有相似之处,你若想管好云阳城,不妨多向他学学。河源历经战乱,如今民心却更齐了,百姓也都安居乐业、努力生产,便是我们不暗中助力,河源在乔之安手中也丢不了。”
傅辰安有些沮丧:“云阳城又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
殷长离勉励道:“来日方长嘛,人家乔之安可是当了多少年的河源郡守呢。”
见他吃了药连连打哈欠,傅辰安便起身告辞:“你早些安歇,我明日再来寻你。”
“嗯,好。”人都走出去了,殷长离又叫他,“且等等,我有一件东西给你。”
傅辰安回转,等了一会儿就见人送来了一个包裹。
傅辰安打开来,里面却是一副铠甲。
殷长离道:“我在成国时才听闻你在云阳之事,这是在我们库房里翻出来的,我瞧着还合用,便顺道带给你。试试看。”
那是一副黑铁铠甲,是傅辰安见过的最好、最坚实的。
他深深看了殷长离一眼,便换上了黑甲。
抚摸着寒光闪耀的黑甲,傅辰安沉声问:“这黑甲可有名字?”
“神威局这种普通铠甲哪有什么名字?”殷长离打量了一会儿,有些遗憾,“合身倒是合身,就是不够气派,用料也不好。”
傅辰安比划了几下,十分满意:“我喜欢。”
见傅辰安换下新铠甲,原样包好高高兴兴走了,殷长离摇头失笑:这傻子,真没见过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