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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送走傅辰安,殷长离也就放下了这一茬——救人本是真心存善,此后与他自是不会再相见,实在无需挂怀。

      眼下,殷长离忧心的是年关将近,能不能在年前赶回藏月城。

      离开藏月城时还是凉风乍起的初秋,再归去时已到了隆冬,想起这数月来的旅途奔波,殷长离突然很想念藏月城。

      自十四岁始,殷长离每年都会随大管事离开藏月城,前往各地巡查。起先楼中诸位长辈都不放心他远行,后来见他一年年长大,处事越发沉稳,尊长们才逐渐放心,不过这一趟去昭国确实是他离开藏月城最久的一次。

      想起藏月城,殷长离一下子变得归心似箭,便连夜与田均他们一道查看云阳城中的账目,打算明日便启程回藏月城。

      昔年的云阳城乃是桓国的一座大城,但近几十年来云阳城几乎成了昭国与桓国的主战场,几经灾祸,已经不复昔年繁华。云海楼在此地的经营近年来逐渐南迁,现留的也不繁复,戌时过后没多久便已核查完毕。

      田均进屋时,殷长离正在记录当日情状。

      云阳城地处两国交界,若两国交战难免不殃及云海楼,故而殷长离对繁阳、云阳两城格外留心。

      田均道:“公子,郡守大人来了。”

      殷长离笔下不停:“出了什么事?”

      田均有些无奈:“郡守大人一定要见公子,说一定要亲自向公子致谢。公子,郡守大人姓傅,言道是那傅辰安的父亲。”

      殷长离知道田均定是已经替自己拦过了,估计是实在挡不住,才来寻自己:“好吧,请他们稍待。”

      饶是殷长离有心理准备,入到厅中见到堆成小山的谢礼,也是吃了一惊。

      再去看傅家长辈,打头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者,一左一右陪着的是两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其中有一位看着格外威严,想来应是郡守大人。

      寒暄几句,殷长离便请傅家诸人入座。

      傅怿久居上位,见这位公子十分年少,恐与自家那逆子一般年纪,不信他真能替家里排忧解难,实在拉不下身段来与他谦恭言谢、拜请托事。倒是傅松年,经历的事情多了,不轻易看轻任何人。

      傅松年诚恳道谢:“多谢公子救了我的孙儿,一路医治伤病、助他平安归来,使我们一家骨肉团聚。公子大恩大德,傅氏无以言报。”

      老者一片拳拳慈爱之心,殷长离动容:“老先生不必挂怀。我们行商的最好积德行善,救助令孙自是分内之事。”

      傅松年瞪了小儿子一眼,傅怿只好开口:“本座今日前来,一则是深谢救助犬子之恩,二则,乃是有事相托。逆子行事狂妄,一时意气却伤了桓、昭两国的和气。如今昭国使者已至,事有不协,只怕两国难免兵戎相见。不知公子能否从中调解,免两国子民之灾祸?”

      殷长离推却道:“大人爱民之心,在下感佩。不过此乃桓、昭两国之大政,我一介庶民,如何能够担当此等重任?还请大人另请高明吧。”

      傅怿只当他是小孩子并不能管事,便道:“贵地人杰地灵,虽为白衣但相交甚广,听闻你们与昭国国师澹台隽逸交情匪浅,公子何必如此自谦?本座知晓你们云海楼的生意广布四海,若我桓国与昭国真有战事,你们又岂能置身事外?”

      殷长离自不会被这位官老爷的话吓住,轻笑道:“我云海楼素来与诸国交好,也非是独与澹台大人有旧。但云海楼只贩卖财货,从不涉足他国政事,此事实在无能为力,还请大人见谅。”

      傅怿原想吓唬吓唬这个年轻人,细品他的话,却隐隐觉得反被他威胁了——非独与澹台隽逸有旧,言外之意莫不是我堂堂一位郡守你还不放在眼里,在桓国你们也人脉颇广?

      傅怿噎了一下,又道:“本座并非请你们白白相帮,若是事成,定当重谢。云海楼若是想在我桓国做点什么事,只要不违大义,傅家一定鼎力相助。如若公子不能作主,烦请为本座引荐主事之人。”

      殷长离自是不会在意区区傅家的相助,但也不好太不给郡守大人面子:“大人所言甚是。我少不经事,这一趟还是初次领命外出,不想却遇到了这等大事。我明日便启程回藏月城,大人若愿意,不如派人与我同去,届时一定替大人把您的请求告知楼中长辈。”

      傅怿又是一噎:随你去藏月城?你们那座奇奇怪怪的城池地处边陲,就算快马加鞭,往返也要月余!

      傅松年见儿子不抵事,便道:“公子如此倒是好意,不过事发突然,只怕等不及去藏月城了。公子也是担了莫大的干系才将我家孙儿救回来,定然不忍眼睁睁看着他又死于昭国刀下吧?哎,我已是风烛残年,辰安是我最小的孙儿,我怎经得住白发人送黑发人……”

      傅松年泪下如雨,桓国与昭国会不会因此开战他不知道,但如若此事一直僵持,他知道傅辰安的性命恐怕难保。此时老泪纵横倒不是作伪,实在是忧心孙儿。

      见殷长离似有动容,傅松年又道:“公子救了我家孙儿,本已是天大的恩情,只是如此危局我们已是无计可施,这才厚颜来求公子。我知道公子年少,许多事也不见得心应手,但请公子勉力试一试吧,成与不成我傅家都记得公子的大恩大义!”

      一位老者如此言辞恳切地请求,不威逼不利诱,只讲情谊,殷长离不忍拒绝。
      他略一沉吟,便问道:“敢问大人,此番昭国来的主事之人是谁?”

      傅怿不料他居然肯答应,忙道:“是奚生。”

      田均以为殷长离不知,便道:“公子,奚生乃葛荣第一才子,此人耿直刚烈,喜诗书,素有才名,尤其长于辩论。”

      傅怿吃了一惊,暗道云海楼果真了得!

      傅松年倒是知道事情多半妥了,行礼拜谢道:“多谢公子!公子只管试一试,成与不成,我傅家都感念万分!”

      殷长离连忙回礼:“老先生,此事还要容我们好生商议,我们能不能插手,明日定会给您答复。”

      傅松年向一直当背景布的三儿子使了个眼色,便端起茶来闲话家常:“托了公子如此大事,却还不知公子名讳,实在过意不去。”

      殷长离道:“我姓殷,单名倦,字长离。方才是我无状,老先生唤我名字即可。”

      此子少年沉稳,容貌端庄,品性柔善,傅松年越看越喜欢:“那老头子便斗胆唤你长离吧。哎,你家父母尊长真是好福气,有你这等好儿郎!若我家那猢狲能有长离你一丁点的稳重,老头子我真是要去拜谢祖宗显灵了。”

      殷长离谦道:“老先生不必过谦,令孙少年英雄,胆魄过人,自是前途不可限量。”

      傅松年见三子返回,便恳切道:“长离啊,今日已是诸多烦扰,不知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小忙?”

      老头子你有完没完啊!殷长离都要忍不住扶额了,面上却还要端着:“老先生请讲。”

      傅松年叹了一口气:“哎,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孙子。如今城中四处都在找他,我们家中人多眼杂,不知长离能不能收留他几日、避避风头?”

      殷长离无语至极:“令孙才历险归来,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在自己家中定是比我这里过得舒适。”

      傅松年笑眯眯的:“不碍事不碍事!那小子十分倾慕你,简直恨不得留在你们这里不走了。辰安,还不快过来多谢你长离哥哥收留?”

      傅辰安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祖父您没喝醉吧?怎么说着说着就把我推给外人,还帮我认了个哥哥?

      殷长离也吓得手里的茶都洒了:傅老头,您也太能了吧!

      傅松年笑意更盛,将乖孙往殷长离面前一推,嘱咐道:“辰安,这几天不要淘气,好好听你长离哥哥的话……长离啊,傅家的事,就拜托了啊……”

      见老人家领着儿子走了,殷长离与傅辰安面面相觑,实在是相顾无言。

      无可奈何地安置了傅辰安与阿沛,殷长离简直忍无可忍:“田叔,我脸上是不是写了字?”

      田均很是莫名其妙:“什么?”

      殷长离长叹道:“人善,可欺!人傻,好骗!”

      田均回想今日之事,只是望着他叹气:“公子,你就是太尊老爱幼了!若你能有你那几位师兄师姐一半的气势,纵使再年轻别人也不会如此放肆。”

      得云海楼多年教导,殷长离自诩少年老成有威严,很不服气:“田叔,你是说我镇不住场子?可我前年便开始在书院授课,人家还给我取了个‘冷面杀手’的绰号!”

      田均便直言不讳:“公子,你要记住,你是楼主的亲传弟子,现在是楼中的七公子,日后也会是掌管一方事务的长老。远的不说,前不久你还是澹台隽逸的座上宾,能与昭国贵胄谈笑生风。公子,不论何时,你是尊者,尊者应当守其位,固其气!”

      “今日之事,从你告诉他你的名字时,你就已经失了身份。”田均便索性把话说透,“平日在藏月城,人人皆知公子的身份,公子越亲和便越得人望,更无人敢造次。可是,外人就不同了,他们眼中只会看到自己的利益,只会拿捏,只会利用。”

      哎——
      经年历练,殷长离还是没有学会怎样当一个上位者。

      自入云海楼之后,人人皆称他“公子”,他其实并不适应。后来曾数次要求亲近如田均、阿戎等人唤他名字,皆无效应。到了今日,殷长离才算真的明白了田叔他们的用心良苦。

      殷长离望着漆黑的夜幕叹息一声:“田叔,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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