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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推松曰去 ...

  •   自那日登山之后,连翟总算是不再礼数周全又拒人之外。我将那一本书翻来复去看了几遍,最后干脆带了自己的书明目张胆地到他营中去看,午时在他那里蹭吃蹭喝。他却但笑不语。除了老三老四老五时不时来闯上几闯,一切顺遂圆满甚得我心。

      近来几日,我春风得意喜上眉梢,连带着手下的兵士都过的滋润起来。我猜是恋爱将我的心揉成了泥,在校场练兵也放松了许多。

      据说这些兵蛋子从被抬着回去变成了能爬着回去,我琢磨着是否过于松懈,于是今日便出了一道阵图,限他们一日之内摆出,日暮时分再行考察。

      底下哀声一片,只因了这考察不及格的后果他们承受不起。无动于衷的我搬了椅子坐在上首悠闲自得地品着白水,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瞧着这几千个兵卒们四处乱窜,不知西东。

      行军打仗,不是靠一臂之力,而是众志成城,故而每隔个十来天,我都会借排兵布阵之名凝练军心,让其生化出高效的指挥系统。

      从事,曹属,校尉纷纷自觉地站了出来,我点点头,颇觉满意。有司司其职,严格管理好手下的兵士,生出的正是这般无声萧然之意。待他们排好,整齐列作数十气势恢宏的方队。一个个精神抖擞地睁着明晃晃的眼睛看着我。我点点头,亦颇觉满意。

      几年前,我刚接手连家军左军的时候,还需借了祖父的威名震慑军士。现如今我可以拍拍胸脯毫不愧疚地说,连家军在我手里没有辱没了它的威名。

      不知何时,连翟站在校场口。见我望向他,用了不紧不慢的步子于众目睽睽下走来。我发觉士兵们都微微侧了侧头,用余光好奇地打量这位公子,又似了然地看向我。

      老三在一旁把嘴咬得死紧,老四却是左偏右偏眼神翻飞,唯余个稍正常的,老五双手捧着羽扇老神在在。

      我咳了咳嗓子,放下二郎腿,硬生生憋住快要爬上脸颊的绯红,目不斜视地悄悄低语,“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挂怀,特来看看,”依旧是琼珠落地之声,却带着欣赏之意,“表妹果真如同传言一般治军有方。”

      是吗?我仰视着他含笑的容颜,却是像屁股烧了似的坐不住了,一则因他的夸奖,二则我还没那么厚脸皮在心上人站着的情况下坦然而坐。却是忽视方才我在数千人站着的情况下翘着二郎腿。

      我腾地起身假装去拿羽扇,瞪了一眼疑惑不解的老五,跳过那一献扇摆谱的步骤,直接夺了过来。

      老五突然开口,“老大真的忘了老二?”

      我捏了捏羽扇,疑惑地瞥了眼老五,老二贺骥不是去了西南吗?提他作甚?我怎敢把他忘了,偷走了我家雪娘的芳心这笔帐我还没跟他算呢?

      唉,别说算账了,估计等会他俩成亲了不知要给雪娘灌多少枕边风.

      我收敛了心神,专心致志地用羽扇指挥兵士,竭力忽视那近在身侧若有若无的雪松凛冽香气。

      “钩行阵?”歇息时间里,我喝完水,便听到连翟随即问我。

      我点头,他似乎对此颇为熟稔,于是我拉过他的手,将羽扇放置其中。

      “你来试试?反正也要接管军队的。”我倾身向他悄悄耳语。想着或许能助他一臂之力去完成登顶的夙愿。

      却是泰然自若的指挥,军队在他手中倒像是乖乖任捏的泥人堆,不多时便整齐摆出了据说较复杂,除非训练有素,才能运用自如的钩行阵。

      我老脸一红,承受来自下方兵士们质疑的眼神,无他,我指挥时常常折腾到夜幕才算结束。

      反正自己厉害和未来夫君厉害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你的我的,全做一堆嘛。

      如此一想,我撇过头,带着崇拜之意和那些士兵般作星星眼状望向连翟。

      “怎么了?”这人怎么能帅不自知?连翟放下羽扇,用一双清亮如鹿瞳的眼睛略带疑惑地看着我。

      “好厉害。”我作为代表,发出了广大将士们的心声。

      他满面费解,仍是下意识地谦虚道,“我熟悉这钩行阵,且我父亲摆这阵耗时更短,我尚需努力。”

      我直愣愣呆傻傻地戳在一旁,眼中明灭几番,风雨几番,尚需努力的是我吧……

      因答应了这些兵士们摆完阵即可休息,我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一挥手,霎时半个人影都不见了,校场上唯余我,连翟,一地沙石和器材。这些兵倒是识相又鬼精灵。

      我故作不经意地一问,“今日表兄可否有安排?”言毕眼睛亮闪闪的一脸期待状,手指放入怀中绞了绞。

      没安排啊一定要没安排,好不容易撞上通市之日,且我恰好有空,且连翟恰在身边,占尽天时的大好时机。老天爷你再给给力,以后我和连翟成亲给你多拜个天地。

      却久久不见回答,连翟一只骨节分明,指尖莹润的手云淡风轻地放至我头上,揉了揉。复似叹息般满足地喃喃道,“果然毛绒绒的。”又神魂复位,自责“适才走了神,没有听清表妹说的什么。”

      我浑身一颤,我成日里暗示你漠北军中不拘礼节,不是让你把我当做妹妹揉的!

      却不想我炸了毛的头顶和水盈盈的眼睛登时吸引了他的目光,流连不去。平素里寡淡的一个人,竟沾了几分亲黠。

      碍于淫威下,我缩回了自己的愤慨,换了娇憨的语气说道,“表哥你今日有空无?”顺带温和一笑,妩媚生姿。

      我的一番柔情注定要付之东流了,因为连翟依旧看着我的发旋。却是徐徐点了点头做回应。

      让连翟候在营帐外后,我翻箱倒柜地找我那件去年生辰时雪娘送给我的一套女装。终于在一个旮旯发掘了出来。

      我抖了抖裙子,还挺崭新。穿上,不大不小正是合适。于是解下长头发用了个木簪子随意挽了起来。

      我拂了拂头发风姿绰约地掀开帐帘,一缕阳光正堪堪落在我面上,我顿在原地适应了光线后,找寻起连翟的身影。

      他听见动静,缓缓转过身。

      连翟却只恍惚了一下,至我跟前来,抿着唇微微笑着,“表妹鲜少作女子打扮吧?”复指了指我不知如何系着的腰带。

      我红着脸扭扭捏捏地点头。太狼狈了,比我如厕不带草纸还要尴尬几分,硬生生冲破了我苦心营造的暧昧气氛。雪娘说过的我扮作女子国色天香呢!怎么连翟还有心思捕捉到那个不完美的细节?

      我的错,早知道连翟就是这么个心如细发的性子,我就不该心存侥幸胡乱将腰带系成绳索。

      却见他贴近,那清隽气息充满胸怀,抬眼可见他衣襟上的银线纹路。不明就里地望着他,他低下头用那一双玉雕的手温柔地替我系上腰带,气息若有若无地缠绕于二人间。

      我待在他投下的阴影中,猜测自己可能因窒息而死,或是亡于心跳怦然,快到根本无法遮掩。亦生了满腔的欢喜,袅袅婷婷地升到我的眉眼。

      我见到的漠北天地常是苍凉一色,甚少燃起的狼烟仅能布饰一隅天空,却显得远离人世,比砥柱灯塔更孤独。点缀苍黄的柏杨,甚至是戍边的士兵亲手所植。除此之外,荒芜死寂至极。

      满眼间他的容颜,却似有不渡玉门关的春风拂面。

      就在我快要溺死在他的温柔中魂归天外时,他系好腰带后放开了我,我才得以安然无虞。他挽唇一笑,不动声色地牵了我的手将魂不守舍的我带至营门。

      一路上我的内心似沸了的开水般滚烫荡漾,鏦鏦铮铮。他竟是,他为我系带,牵我的手,他这是,心悦我吗?

      我摇头否定,许是人家只是看不惯我衣衫不整罢,出自高门大户的连翟怎会如此轻易地看上一个私生子呢?我还骗过他我是个没有名字的小可怜,那回杀狼我的形象几近全无,他能这么轻易地看上我才是稀奇事。

      这番思索,我妥帖地抚慰好心中澎湃,继而借‘路漫漫其修远兮’聊做□□。

      一回神,我看清周遭后,顿觉轰然。在帐篷外三五成群的将士们放下了手中之事,伸长脖子兴味索然地看着我们牵手穿行而过。一个大大的‘糟’字占据了我的脑海。

      我的绯闻必定会以传军情的速度传遍军中各个角落,那时恐怕随便寻一条狗都晓得陈将军爱慕连翟,是以我慌忙补救,装作手滑似的暗含不舍地脱离了他的掌心。

      连翟一滞,步履平添了错乱,我竟从中读出些许不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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