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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脉脉难语 ...

  •   原来昨晚不是梦。我暗自摇摇头,嘲笑自己竟变得如此脆弱敏感。我竟然变得跟雪娘似的,为一个男人左右了心魂,可是我却是甘之如饴。

      我坦然坐到连翟身侧,弃了往日里坐的讲究礼节却是离他很远的位置。一手托腮,带着戏谑的目光望向强装镇定的连翟,故意加重呼吸,呼出的气体经漠北干冷的天气瞬间凝为白雾,温温热热的吐纳萦绕在我们面庞间,暧昧横生。

      意料之中,文书的页扉颤抖得更加厉害,白玉般的脸庞,顿时飞上了一抹红晕。另一只手紧握着。却硬是不转头看看狡猾奸诈的我。

      无奈,我只得主动出击,伸出空着的手施施然轻放在连翟紧握的手上。一脸期待之意。见连翟终于搁下了那本用来掩饰的文书,转头凝视我,握着的手缓缓伸开,反手握住我的手。

      我明亮一笑,眉眼弯弯,因了他手心的一层薄汗,也因了他将我望进了心底。

      我懂事地松开手,放松身子轻靠在他的肩背上,痴痴地看他批改军中文书,不动声色地为他研墨添茶,与他默契配合,即便是不言不语也生了满腔欢喜,心中更是一片安然。

      若愿素心相赠,无妨悄悄相传。两情脉脉,自有灵犀。

      之后我日日与连翟形影不离,贺骥亦没再来烦扰我。真是厄运之后,喜事连连,先前悲苦无望,谁知又峰回路转。进而得出一番结论,爱是需要勇气去坚持到底的。我亦将其分享给连翟,可笑那时,我对我们会地老天荒全然不疑。

      这回的绯闻真正是传遍了全军。

      现下的我却有些忧虑,因过不了多久祖父便要摆擂台,冬日擂台,这是西北军中约定俗成的习惯,想必定有许多人心下好奇,前来对身处绯闻中心的连翟挑战,而那轮番又密集的擂打难免会落下一身的伤痕。

      我想起我刚接任将军一职时,也是恰逢擂台。就因为没太把当回事,前夜里熬夜看了会儿话本,第二日里被揍得像是在脸上开了彩缎铺,堪堪才保住擂主的位置,没教人笑话了去。

      事急重权,这几日我全揽了文书在夜里批阅,白日里陪伴连翟到校场练武。连翟见我焦躁不安的样子,温和地安慰我不下数十次,但一见他朗朗清癯的形容,我的焦躁越发浓烈。

      连翟这么单薄,他的对手可都是新提拔上来的将领啊,如狼似虎,就想逮了个机会一展身手以服众人。我如何能放心的看着他跟那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打擂。

      这日,我和连翟在校场对打权做练习,他一如既往地让着我,我明了这般对他作用甚微,也聊胜于无,在西北找不出一个跟我旗鼓相当之人,而连翟武功在我之上,难逢对手可供切磋。

      我的剑再一次被连翟挑落之时,抬首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复集聚精力又欲与他缠斗。但连翟却收回剑,轻柔地揽住我,轻抚我的头发。

      “表哥,这样不行”,我闭上眼睛,平复气息,“继续。”

      “小灵,你晚上睡得晚,白日里又如此,”他的手滑至我额头,温柔抚摸,复以一副俊美的容颜对我循循善诱,“休息吧。”

      我还未来得及言语,那颗挂满雾凇的胡杨突然间窸窣掉落了大块的凝霜,洁白剔透的冰花凄凉地整朵整朵坠落在地,化作齑粉。

      见贺骥从树后走出来,倨傲的眼睛直视天空,良久,才如刚看见我们似的,收回视线睥睨着连翟。唇角放肆张扬,

      “武功可以啊,”贺骥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森寒簌簌,“敢不敢和我打一场?”

      连翟温润如玉的脸庞冰寒一片,墨发轻舞,剑意争鸣,眼中泛起赤红之色。却仍是背过剑与贺骥施礼。

      贺骥嗤笑,“泓水宋襄,”话毕拔剑直刺向连翟。

      连翟灵巧侧身避开攻势,滴水不露地全数抵挡住贺骥的剑招,向后轻轻一跃,转守为攻。静止的空气被铮然剑气撕裂,剑法却是如斯人一般隐露君子之气。

      满地积雪被二人的繁复剑影扫向空中,又殃及一侧的胡杨层雪坠尽,光秃一片。

      不知是否是战意使然,两人早已脱离了比拼的地步,视对方为杀父仇人般招招致命,愈加险绝。我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却不愿去喝止,贺骥不羁礼教,万一连翟止手他来个‘刹手不及’伤了连翟怎么办?

      几息之后,激烈的打斗终算停歇,连翟手握长剑稳稳当当地架到单膝跪地的贺骥颈项上,银白的剑尖将其划出一道血痕,于这冰天雪地十分扎眼。

      连翟收回剑,退至我身侧。

      贺骥以剑支立在雪地里,仰着头以孤绝的眼神看我。我思忖,和他打的又不是我,为何活脱脱一副被我伤害了的样子。

      碍着十几年的交情,且当着连翟的面,看在雪娘的份上,我自是不好行那落井下石之事来报复之前他对我的搓磨,轻哼一声别过头地将带鞘的剑指到贺骥眼前,

      贺骥一顿,连翟却神色一暗,但别过头的我皆未察觉,嫌恶地将人拉了起来,飞快收回剑。

      “连翟,我输了,”贺骥难得的心平气和,道,“但我与你尚有一战之力,不若我和你切磋。”

      “多谢。”连翟冰冷地作答,我望向他眼中皑皑白雪,颇不安地握住他的手。

      他侧头看我,向我清浅一笑。

      在我千般不愿中,擂台之日还是溜溜达达地到来了。

      校场里搭上一个木质的圆台,天色未明时便有人早早地去扫完雪,现下围着擂台的几十排长椅子上,坐了密密匝匝的人,来看热闹的不仅有军中泰半的将士,更有鸡鸣之时便赶来的龙城百姓,塞满了整个校场,唯余擂台上的空地。人声鼎沸,如涨满了潮水般淹没过鼓声号角。

      我陪着连翟到入口处。这不知见过好几回的入口,我一看,红布条垂落两侧,飞斜的横栏上有因太高而未除净的冰凌,再定睛一看,这莫不是老虎的血盆大口?我心惊胆战地牵住连翟的衣袖,思忖现下把他的衣服夺过来,装作是他上场还是否来得及?

      连翟回头向我温婉一笑,善解人意地将雪白的狐裘脱下,我一喜。他却将狐裘放入我怀中,抬手揉了揉我的发旋。

      “小灵,雪地里寒凉,你抱着这狐裘可以取暖。且将上场,不穿也没关系的。”

      我的脸色飞流直下三千尺,合着他一点都不紧张在意这场擂台?我的焦急就快凝成实质同那北风吹冻住心脏。

      他如同雪山般清寒的眼睛凝望我。终是难以拒绝他的殷切眼神,我抱紧了狐裘,一步三回头。寒风料峭,他身着单薄,独立在满地银霜之中。

      屁股刚沾到了老三老四为我占好的位置上,他们就眼巴巴地凑了过来,我淡定地将狐裘卷成一团抱在怀中
      。
      “老大,连翟要上场?”胖乎乎的老三好奇问。

      我还未回答,老四凑合道,“连公子文文弱弱的样子,能行吗?”

      我还未回答,老五玩笑到,“待会连公子被欺负了,让我们老大欺负回去就是了。”

      炸开了锅一样,他们七嘴八舌,喋喋不休,比最长舌的妇人还要长舌,唾沫星子四处横飞。

      心中冰凉,脑袋却被这帮人吵成了一滩浆糊。忍无可忍,我双目一瞪,大喝一声,“都给老娘闭嘴!再废话,正好缺点猪舌头下酒吃!”

      霎时间,场面静默得落针可闻。众人斜了目光面带不善地盯着大放阙词的我。我干笑赔礼,回头,一掌一个脑袋将瑟缩的喽啰们揉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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