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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但为君故 ...

  •   我卷了卷抱在怀中的狐裘,满怀的雪松清冽之气如同是他在我面前般。

      固然痛心得不忍去看擂台上他的身姿,生怕看到他满身血迹的模样。我调整一番心绪后,欲抬眼时,

      “老大老大,你快看,你男人真他妈的厉害!”安生不到十息的老三接着又蹦了出来。

      闻言我蓦地抬起头,捕捉那个让我牵肠挂肚的身影。

      擂台之上,他的狩衣衣袂在长风中化作蹁跹鹭羽,长发如锦亦随风轻扬,如玉清颜超然物外,负手谦谦伫立。

      一旁的计数小吏颤抖地宣布,“下一场!”

      我一惊,揪着狐裘指向连翟胸前的血点,复又抓住一侧的老四,心中一窒,怒问,“你看那血!”

      “老大,我怎么没看见?”

      “在那里呀,左胸处!”

      “老大,那是我们耗子被你男人一拳打吐的血,”我陡然放松下来,他觑了觑我的脸色,小声嘀咕道,“老大真是见色忘义。”

      我啧了一声,面带微笑暗带不爽地看向他,连翟怎知你们如此弱鸡。平时训练偷奸耍滑现下连一拳都受不住。

      要我说连翟真是揍得无比巧妙,一拳就让你们看清楚了高手和凡人的差距,看你们还偷懒不?下回干脆把你们整日关在练兵场。

      连翟守住擂台迎战十七回,一身狩衣沾上些许血迹,这回我盯得仔细,全是别人的。

      我察觉甚少有人能近他的身,这些留下血迹的也算是英雄好汉了,不仅需要激怒连翟,亦要靠近连翟,真真是个难事。毫无悬念,连翟是最后的擂主。

      祖父从最前方的椅子上腾地站起来,率先连声鼓掌,被连翟惊诧的众人反应过来,一时满场掌声雷动,贺骥亦从最前方的椅子站了起来,挑了挑眉向祖父似笑道,“不愧是连家人吗?远亲竟也悍勇如斯。”

      祖父老脸快笑成风中的一朵菊花,故作淡然地摆了摆手,“比起贺将军年少有为,还是差远了。”一句谦虚的话配着不谦虚的神情十分不着调。

      “连翟,你有甚想要的?”祖父扯了嗓子,横着身子上前拦住走下来的连翟,“只要是我力之所及。”

      这个我早就告诉了连翟,祖父向来爱给擂主个承诺,以前我是要的白银去买书。不知道连翟会挑什么偏爱的?我颇有兴味聚精会神地听着,应该是官衔吧,那样他便能离他的梦想更近一步了。

      待我抠了抠耳朵意识到没听错时,身旁的老三老四老五早已又两翼包围过来。

      “啧啧啧,”老四的眼睛仔细盯着我像是要看出花来,“想不到老大也有人会要。”

      “你们快看,”一胖乎乎的手指快戳到我脸上,“老大脸红了,老大脸红了!”

      我无语的扶了扶额头,“傻蛋,那是被你们闷的!”

      我长吸一口气,一手抱紧狐裘,一手费力拨开环堵人墙,形象全无地躬身穿梭在人海之中。

      幸好座位位置靠前,受够了满目的屁股,等会儿我必须要多看看连翟的相貌洗洗眼。

      当我终于云开月见时,擂台前正气氛僵直。猛地钻出的我霎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雪地中凹陷一道细痕,一把剑泛着冷光停在我面前,我揉了揉被晃着眼睛,抬头望见连翟温和的面孔,他轻轻地将蹲着的我拉起来。

      他修长的手却和他的眼睛一样是冰凉的,倏而我想起紧抱的狐裘,遂挣脱他的手,他眼睛半眯,愈发冰冷,心疼的我却专注地抖了抖狐裘,踮起脚尖披在连翟身上。

      我牵起连翟的手,冲他一笑后,复转身看向众人,响当当地说道,“何须用求,我们两情相悦,谁爱跟贺骥结亲谁就结!”

      我才不看在雪娘的面子上了!我决定了,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下回遇见雪娘我定要把贺骥从小到大的糗事一件件抖出来,什么人啊这是,我不能将雪娘陷于此等水深火热之中。

      连翟深深地凝视我,脸上淡粉渐渐蔓延到修长的脖颈。

      祖父看了看含情脉脉的我们,复又看向煞气隐现的贺骥,在旁长嗟一声,“贺骥,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就退了那婚约吧,别的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贺骥双眼赤红,一掌捏碎了椅子的扶手,沧然笑道,“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又有谁来成全我?”他拂袖而去,拥挤的人群畏惧地腾出一条路来。

      这时,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是要报复我才想娶我,他是傻掉了脑袋吧看上我了!

      我实在想不出他何时生了这般心思,更懊恼连翟祖父都看出来了,我却一无所知。

      诚然,心悦别人是没错的,但也要讲究两情相悦,况且雪娘等了他那么久,月月里都给他寄信去!

      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跟贺骥在一起,

      雪娘,信?我似乎抓到了什么线索,一拍脑门,灵光一闪。

      哎呀,瞧瞧我这个榆木脑袋,我说贺骥怎么会莫明其妙喜欢我呢?想必之前是存了折腾我的心思,之后见到我替雪娘写的信,心下里一激动,在举目无亲的益州一感动,搞错了对象喜欢上我了!

      这还不简单,只要相贺骥解释清楚了他就会跟雪娘在一块,我就跟连翟在一块,好事成双,皆大欢喜啊!

      一路上我在心中打了无数回腹稿,如何才能委婉提醒贺骥?毕竟,我跟贺骥的关系又不甚好,且也要帮着雪娘瞒着贺骥她的心思。

      唉,这一对怨偶,我一定要把他们捆到洞房里去才算干脆利落。真是操碎了我的一颗婆婆心呐。

      抵达他的帐篷外时,贺骥正在营帐外磨剑,抓住几捧白雪就往剑上抹,须臾间,我一好奇,全然忘了自己的开场白,暗道糟糕。

      我鼓了鼓气,陈雁然,不就是你小时候的跟屁虫吗?怂什么?遂雄赳赳地迈步走到贺骥身边,隔了三丈的距离坐下。

      “怎么不用热水?”我开口。

      “我需要冷静,”他侧头一笑,“你果然来了。”

      我干咳一声,直入主题,“你喜欢我全然是个误会。”

      “误会?”他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

      “对,”我郑重其事道,“你去西南后的那些信我只是代笔而已,写信的另有其人。”

      “事实是我求祖父把你调去西南的。”我直接道。不管了,这事说出去算了。雪娘啊雪娘,为了增加可信度我也是拼了,得罪个西南总督算什么。

      贺骥用手靠向剑刃,似乎还没磨好,施了力,只是在手背留了些白印,

      “我知道那些信不是你写的,你从来不会在意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复低声道,“我一直不回信,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愕然,“那你怎么会喜欢我?”

      他抬头,直勒勒地望向我的眼睛,同时他眼中的东西也曝露在亮银般的白雪之中。

      我突然想逃离,被压不过气来,却了悟了,

      那黑沉沉的,不一定是恨,它可能是太多太多搅在一起的情意,沉重,无法见到天日,便腐烂成了满目的黑。

      “你究竟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又无甚耐心地问,他最好沉默,沉默,我就可以逃离,或是强硬。

      在我几乎是把他的真心掏出来在地上踩的时候,出乎意料,他开口了,“十年前。”

      我蓦地松了口气,胡扯也有胡扯的好处,这样一来我就更不用对他负责了。

      放下包袱的我笑出声,

      “老二,十年前你才七岁,我才六岁,能懂什么情爱?莫不是把兄弟情和男女情搞混了?”

      “那年匈奴趁着大雪大举进攻,我父母因守城而死,是你祖父救了我,”复一顿,“他去追击匈奴时,你偷偷跑出去,我跟着军士一齐出营,在冰原迷路后我发现了你。”

      “那回救我的是你?”

      “嗯,”他瞟我一眼,“当时不过是为了报救命之恩,不料落下一身寒疾。后来你又让我当你营寨的二把手,又见我名里带‘骥’字,非要玩骑骑马。”

      我又想跑了,但估计这时绝对会被他逮回来,我真是!刚才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赶紧溜,做死要留下来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想人都是我救的,纵容些也无妨,”他脸上浮现温和的神色,“结果就把心丢了。”

      全盘都崩了,我干脆一吐心中疑惑,“你简直和幼时性情截然相反,”低头想了想,“虽然外表儒雅,实则很凶。”

      “凶?”他自嘲一笑,“为了养成你喜欢的儒雅模样,我在西南吃了很多的苦。但在虎狼环伺的西南,实在养不出一副儒雅的性格。”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过连翟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你是怎么知道连翟是连家长孙的?”

      “自我得势后,在西北军中安插了探子。”

      “你去西南这两年,”我狠心道,“我们都变了,你又怎么知道我还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呢?”

      “从前你喜欢长安,”他看着隔得远远的我,徐然一笑,“从前你虽然性格凶悍不拘一格,但是对自己人却心如细发,从前你是一副爱欲至其生的性子……”

      “现在还不是如此吗?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你回来晚了。若连翟没出现我可能会喜欢你,但我现在……”

      他突然打断我,“谁又能保证以后呢?你性格倔强,我想清楚了,强迫你反而会适得其反,这几日便让我痛彻心扉。不如等你和连翟分手的那一天。”

      我听完他前番话还有些感激之意,蓦地听到这一句,我立刻呸了一声。恶狠狠地道,“去你的,你死了那条心吧。对了,以后我们隔远点,不要让连翟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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