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旧事》余咸咸

9、第九章

　　吃完饭，宋辞拿个干净的布袋给赵二郎每样吃食都装了许多，让他带回家。
　　赵二郎帮小秀才收拾好厨房，赖了半下午，拎着各种吃的回家去了。
　　回到家，发现他兄长竟然下地了，正在教妞妞和团团写字。不过两个孩子显然是在玩闹，一个个都成了大花猫，赵大郎那一脸虚弱的模样也唬不住孩子。
　　赵二郎打开布袋，“来，妞妞，团团，尝尝你们未来婶婶做的好吃的！”
　　妞妞兴高采烈地一手抓一个麻叶，一个塞进自己嘴里，一个给小团团。
　　团团的一口小乳牙还使不了多大劲儿，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啃，一边啃一边嘟囔：“婶婶。”
　　赵二郎撸撸小孩儿的呆毛，笑道：“对，婶婶。”
　　赵大郎还是不无担忧：“真的决心要跟男子在一起？”
　　赵二郎对他哥的犹豫寡决颇为不在乎，“跟男子在一起又怎了，我喜欢他最重要。当然了，他也喜欢我。”
　　赵大郎长吁短叹地拿着书回屋了。
　　妞妞也人小鬼大地叹气，赵二郎看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小孩子家家的，叹什么气啊？”
　　妞妞捧着脸道：“我担心爹爹天天叹气，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病肯定好不了啊！”
　　赵二郎拍拍她的脑袋，“好姑娘，比你爹懂事儿。”
　　......
　　“过年咯！卖花馍咯！好看的花馍！”小贩的吆喝声在街巷响起，悠远的声音好似来自千年前的古城。
　　二七二八把面发。
　　宋辞听到吆喝声，揣上一串钱出了门。蒸花馍是门精巧的手艺，宋辞看他们村的妇人们蒸过，过程实在繁琐，而且需要手巧，得蒸过几十年花馍的人才能说自己会蒸馍。
　　宋辞出来后看见卖花馍的就在巷子口，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个个都在挑选花馍。
　　这时的花馍还没有后世那般丰富多彩栩栩如生，大都是枣花馍，大馍，元宝篮，不过寓意好，已经有颇多人每年买几个花馍走亲访友。
　　宋辞也买了三个枣花的，不过他是自己吃。花馍因为上面点的有红枣，所以吃起来有一种香甜的味道，宋辞和爷爷都喜欢早晚热个花馍，俩人掰着吃，偷吃上面的红枣更是非常有趣。
　　想起来昨天炸了那么多丸子麻叶，宋辞装了一碗准备拜访自己的邻居。
　　先是隔壁卖豆腐的孙五郎，宋辞去他家时孙五郎正在磨豆腐，孙氏正忙着熬豆浆，旁边一个小儿在玩绳子。
　　宋辞敲敲他家的门，“孙五郎在家呐，我昨日炸了点零嘴，拿来给你家儿子尝尝。”
　　夫妇二人忙放下手中的活，“宋秀才来啦，快坐快坐，还拿什么东西啊。柱子，快叫哥。”
　　柱子咧着嘴笑，“哥哥好！”
　　宋辞摸摸他的头，“真乖，真精神，来，尝尝哥哥做的麻叶。”
　　“脆脆的，好吃！”柱子咬了一口道。
　　孙氏一边拿自家碗把丸子麻叶装好，一边夸赞道：“秀才公就是厉害啊，读书好，做吃的也做得好。”
　　孙五郎人老实，就在旁边笑。
　　“这哪叫厉害啊，就是小时候看大人做得多了就学会了。柱子，要是还想吃就去隔壁找哥哥。我先走了，还要去拜访对门的张大嫂呢。”
　　“宋秀才等会儿，正好我家刚腌好一坛子腐乳，我给你装几块儿。”孙氏风风火火地搬来一个坛子，“我官人腌的腐乳啊，特别好吃，下饭，你吃饭的时候拿筷子沾一点就特别有味儿了。”
　　宋辞推脱不过，送出去一碗丸子麻叶，带回来一碗腐乳，他拿了个小坛子装好准备以后拌饭吃，或者就馒头吃。
　　然后“故技重施”，去了对门张大嫂家，还有另一边的邻居刘小哥家，推辞了张大嫂给他说媒的建议和刘小哥请他吃涮羊肉的邀请，各带回来一碗酸菜，一小坛米酒。
　　中午宋辞自己下的厨，用昨天炸鱼块剩下的一个鱼头熬了鱼头汤，鱼头挺大的，肉还不少，而且鱼头上的肉是最软滑香甜的部分。汤里面有豆腐，海带，蓼甲，小火慢慢熬。
　　趁煮汤的空隙，宋辞到街上买了两个胡饼，就算是主食了。
　　回到家的时候鱼头汤正好熬好，因为汤里面有海带，所以宋辞只撒了一点点盐，不是很咸，就给喵喵叫的毛毛也盛了一点，让小猫尝尝鲜。
　　啃完鱼头后，宋辞把胡饼掰成小块儿泡汤里吃，汤鲜饼韧，简简单单，但这顿饭也十分完美。
　　不知道，赵二郎现在吃了没。年关时节大家都吝惜钱财，愿意吃点好的，想来赵二郎铺子里买肉人的应该很多吧，大概还在忙......
　　宋辞所料不错，赵二郎确实还在忙碌。即使他已经小有家财，但在军中培养出来的习惯还是让他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一刻都闲不下来。
　　这一点是随了他外祖父和他娘，要是随他爹那可就完了，一家子三个文文弱弱的读书郎，那哪能扛起来事啊。他外祖父就是看他做事情踏实勤奋才敢把家业交给赵二郎。
　　宋辞想到自己那两张明晚的门票，心里计划着，晚上再出去一趟，赵二郎应该在铺子里，到时候问问他明晚有没有时间...
　　下午宋辞在家自己拿绳子和布条做了个简易版的逗猫棒，还缝了个小老鼠，用黑豆子做眼睛，麻绳做尾巴，身体是灰色的布团。毛毛把小老鼠咬回自己窝里，看起来很喜欢这个新玩具。
　　除了逗猫棒和小老鼠，宋辞还做了一根简易的猫绳。虽然毛毛脖子上套绳子可能会不舒服，但是宋辞晚上想抱小猫猫出去，带着猫绳比较安全。
　　天暗下来时宋辞先给毛毛热好猫食，喂小猫吃完饭后抱着它出门。
　　今天宋辞要去吃宋朝的特色美食，鲊（zha,三声）的食物。
　　有些字词解释鲊就是腌鱼，其实不只是鱼，很多东西都可以鲊，鱼，虾蟹，鸡鸭，雀鸟，鹅掌，蔬菜等等。做法是将食材洗干净，然后用力挤压出所有水分，千万不能留有水渍，然后用盐、糖、酱油、花椒、葱姜丝等做成调料，把洗好擦干的食材放到坛子里，装一层食材铺一层掉料，装满后盖紧盖子。
　　等坛子里腌出卤水后，倒掉卤水加入米酒，继续密封贮藏。然后就等待微生物与时间进行奇妙的合作，在黑暗中静静地酝酿出鲊的美味了。
　　宋辞喜欢吃侗族的酸鱼还有一对老夫妇研制的鲊茄子，并且还了解过制作方法，自己在家试过，只不过肯定没有老手做的好吃。
　　宋辞走的有点远，因为茶坊的朋友告诉他一家非常美味的鲊食店，不在珠子街这一片，要去福禄街。
　　突然想到那日遇到的醉鬼好像就住在福禄街，宋辞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也罢也罢，若是真的与那位疯疯癫癫的仁兄有缘，恐怕也是躲不过的。
　　宋辞抱着毛毛到孙氏鲊食店时看到店里面人很多，坐得满满当当的，看来宋朝人的确非常喜爱鲊食。脍和鲊是宋朝最具特色的两种美食，而且确实广受推崇，比如苏轼、陆游都是鱼脍的发烧友，鲊食在两晋时还被当做“官家之物”，是贵族才能经常享用的食物。
　　宋辞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一碗鲊鱼面，一份鹅掌，还有宋朝的特色，鲊雀鸟。说实话，宋辞还真没吃过鸟类，所以心里有点惴。
　　毛毛闻到食物的香味，特别是鱼腥味，一直喵喵叫，宋辞撸着它的背安抚小猫。
　　“喵呜~”
　　宋辞疑惑，不是毛毛叫的，还有其他猫咪在这里？
　　然后他就看到一只大橘猫跑过来，身子胖胖的，动作却十分灵敏，一跃就跳到了桌子上，对着小毛毛闻来闻去。
　　看见这只猫宋辞就想到稽修延仁兄的“小老虎”，毛色金黄，动作矫捷，行动如虎。
　　就是太胖了。若是现代网友看到了，定要发弹幕：“都说过不要给猪染色。”
　　想到毛毛也有一半的毛色是橘色，宋辞已经可以预料它以后的体型了，毕竟，这个颜色从未让人失望过。
　　然后稽修延疯疯癫癫地就冲了过来：“小老虎，别乱跑！”
　　宋辞抱紧毛毛，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弱小，无助，可怜......
　　“兄台！又碰到你了！我们果然有缘啊！”稽修延看到宋辞后惊喜道，“呀，兄台也有猫啊，真是太巧了！这只金黄色的大猫就是我跟你说的小老虎，它昨晚自己跑回家了！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威武？”
　　宋辞点点头，“威武，特别威武。”
　　稽修延在宋辞对面坐下，“兄台还没有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呢。”
　　“在下姓宋，单名一个辞，告辞的辞。”
　　稽修延把他的小老虎抱进怀里，“原来是宋兄，宋兄可加冠了？可有字？”
　　宋辞摇摇头，“在下年方十八，还未取字。”
　　稽修延高兴道：“那我比你大，我都二十有三了，字挽竹，阿辞可称我一声大哥啊！”
　　宋辞讪笑，这一来二去的，怎么就要叫人哥了......
　　说话间店小二已经把宋辞的饭菜端上来了，毛毛闻到香味儿更加躁动，连稽修延的小老虎都开始喵喵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