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旧事》余咸咸

10、第十章

　　“阿辞，千万不能给小猫儿吃太多人的饭食，我以前给小老虎吃我吃的饭，结果它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精神，掉了很多毛，后来去找了郎中才知晓猫儿不能吃味重的饭食。”稽修延嘱咐道。
　　宋辞点头，“我知晓了。你来这里不吃点什么吗？”
　　稽修延拍拍脑袋，“见到你太高兴，忘了！小二，我要一碗鲊鱼面！”
　　宋辞夹了一筷子面条入口，劲道爽滑，带着鲊鱼的酸咸味，极为爽口。再吃一口鹅掌，口感脆爽，也是咸酸的味道为主。然后就是宋辞十分好奇的鲊雀鸟，味道大抵和前两种相似，毕竟做法都一样，但是雀鸟吃起来更香，让人有一种啃鸡爪子鸭脖似的感觉，吃了还想再吃。
　　“阿辞可是第一次来这里吃？”稽修延的面也上了，他呼噜呼噜直接吞下一大口，香得小老虎要从他嘴里抢食。
　　“确实是第一次来，听别人说这家店的鲊食做的最好吃。”
　　“确实是整个汴京城鲊食最好的，好像是店主人祖传的手艺，反正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在这里了。”
　　宋辞点点头，两人颇有默契地都不在言语，埋头吃饭。
　　寒冷的冬天，呼噜呼噜一大碗酸咸爽口的面条下肚，怎么一个爽字了得。
　　二人吃完饭不约而同地都坐那儿瘫了一会儿，揉揉肚子消消食。
　　“真好吃，这家店是整个汴京我最喜欢的。”稽修延撸着龇牙咧嘴跟他生气的小老虎。
　　“其实我知道一个做鲊食的新方子，也不是新，反正就是跟普通的不一样，加了新佐料。”宋辞靠在座椅上，“以后要是做了，请你尝尝。”
　　“哦？加了什么作料？”稽修延好奇道，“我感觉这家店的手艺已经够好了，还能怎样改良？”
　　“也不是改良，就是用茄子做的，多用了几种香料。等过完年有时间了我做几坛子到时候送你一坛，你尝尝就知道了，另有风味。”
　　稽修延啧啧感叹：“阿辞真是聪明啊。”
　　宋辞笑道：“这叫什么聪明啊，这叫爱吃，吃货。”
　　稽修延：“老饕！”
　　宋辞摇摇头，“没到那个水平，不会吃，就是爱吃。”
　　稽修延：“我也爱吃，我一直就想开一家自己的食铺，每天就只做自己今天想做的菜，只接待有缘的客人。”
　　“私房菜？”
　　“对对，私房菜。哎，但是一没钱二没势的，难啊。本来我攒了点钱的，但是想着手时才发现难着呐。”
　　“慢慢来呗，你还年轻。”宋辞漫不经心道，“除了天生的权贵，有钱人多着呢，他们又不是天生就有钱，不都是闯荡半生才攒下家财万贯。”
　　“阿辞说的有理啊！”稽修延叹道，“我也是想找些门道，慢慢攒，先练好手艺！”
　　“这么说来挽竹兄手艺还不错？”
　　稽修延笑嘻嘻地，“我自认还不错，从小就跟在师傅身边做学徒，但是不想像其他厨子那般天天围着灶台。”
　　“慢慢来，慢慢来。”
　　......
　　告辞稽修延后，宋辞慢慢悠悠地抱着小猫回珠子街。
　　路过州桥西边的专卖水果、干果、蜜饯的“果子行”，宋辞拐进去，准备挑点新鲜的水果。
　　宋朝已经有了非常成熟的嫁接技术，可以让水果在不同时节成熟，一年四季均有新鲜水果上市。最常见的就是柑橘。通过嫁接现在柑橘已经形成二三十个品种，有最早采摘的“甜柑”，秋天成熟的“早黄橘”，还有就是隆冬时节采摘的“绿橘”。
　　宋辞在一个摊贩前停下，“这橘子酸吗？”
　　摊主殷勤地剥开一个橘子递给宋辞，“客人尽管尝，绝对甜，一点都不酸。”
　　宋辞掰两瓣扔嘴里，酸甜的，没现代的橘子甜，但是更加新鲜可口。
　　“我挑几斤。”
　　宋辞接过摊主递过来的草绳编的袋子，他也不会挑水果，挑橘子就是挑皮稍软一点的，皮太硬的难剥。
　　除了柑橘，宋辞还看到有卖冻梨的，黑乎乎的梨子，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尝过其中滋味的宋辞知道这乌黑的外表下包裹着无比甘甜清凉的汁水。
　　“客人买几只梨子吧，这是从北边刚运过来的，特别甜！”摊主热情地介绍着，手指冻得通红。
　　宋辞买了几只梨子，准备回家化了吃。
　　宋辞又买了几包干果蜜饯，放家里当零嘴吃。
　　一手抱着猫儿，一手提着水果，宋辞感觉颇为沉重，所以不打算继续逛了，径直走回珠子街。
　　路过赵二郎的肉铺，果然见他人守在门前。
　　赵二郎却是早就看到了小秀才向这边走来，从他踏上这条街道起，二郎眼里就满满都是他了。
　　“二郎。”
　　“小秀才怎么来了？”赵二郎靠着门框，伸手揉揉小秀才的头发。
　　宋辞感觉脸有点发烧，但其实在灯火的映照下他的脸确实是熏红的颜色。灯下看美人，这样的小秀才确实更美了。
　　“我买了两张戏票，想问问你明晚有没有空？”
　　“有空，当然有空。”赵二郎忙不及道，“在哪个瓦子？要不我骑马带你去。”
　　“在朱家桥瓦子，不是特别远。”
　　赵二郎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不是特别远，那我们走着去。”
　　宋辞点点头。
　　毛毛被他抱了一晚上，有些烦躁，闻到猪肉的味道更躁动了，挣扎着要跳下去。
　　“小猫崽子，地上脏。”
　　赵二郎一把接住往下跳的毛毛，单手捏着放回宋辞的臂弯。
　　宋辞抿着嘴笑了一下，“那...我先回去啦。”
　　赵二郎又想“早退”了，“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去，等我关下铺子。”说罢便手脚麻利地把摆在门外的桌椅刀具搬回屋中，干脆利落上了锁。
　　“走吧。”赵二郎说着从宋辞手中拿过水果袋子，“我给你提着，勒手。”
　　宋辞一直眼角含笑，跟上他的脚步。
　　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时跟熟人问候几声，到家时竟觉得还没走几步路。
　　宋辞把门打开，赵二郎进去把东西给他放桌上。
　　宋辞拿起一包蜜饯递给他，“拿回去给小孩儿尝尝。”
　　“你留着自己吃，我家什么零嘴都有。”赵二郎给放回桌上。
　　“那丸子麻叶还有吗？要不我再给你装点儿？”
　　“那再装点麻叶吧，俩孩子挺喜欢吃的。”赵二郎咧嘴道。
　　宋辞没找着大的布袋，家里的袋子都是以前买东西剩的小袋子，就把袋子装满，又捧了两捧让赵二郎拿衣摆兜着。
　　“路上小心着点儿，别掉了。”宋辞叮嘱道。
　　“诶，放心吧。那我先走了，你早点睡，明晚见。”
　　“嗯，路上小心。”
　　宋辞看着赵二郎离开，回屋收拾洗漱，把门窗关好，逗弄了会儿小猫然后就睡觉。
　　汴京的冬天还是挺冷，即使没有后世温度低，但也是冻人的。
　　宋辞还想着过完年四处找找，哪里有卖煤炭的。历史上是宋神宗时煤炭成为开封城的主要燃料，现在虽然不占据主体，但想来应该早有应用。
　　到时候找人做个煤炉子，冬天的时候就放在屋里，烧起来暖和，炉子上也能热饭热水，多方便啊。
　　宋辞小时候家里就常用那种煤炉子，他还会掏煤炉。就是不知道出了蜂窝煤，那种煤炉子能不能烧普通的煤炭。
　　想着想着，宋辞就进入梦乡了。
　　......
　　第二日晚上，夜幕降临之后，宋辞与赵二郎排着队，随着人流涌入勾栏里。朱家桥瓦子占地广，里面勾栏的面积也大，能容纳千百人，今晚也确实来了那么多人。
　　勾栏里搭着个大台子，下面有数十排座位，有的人有位置坐，没位置坐的人需站在后面。
　　宋辞与赵二郎来得早，可以寻位置坐下。
　　“看！”赵二郎献宝般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原来是提前备好的零嘴，有糕点，也有蜜饯干果，花生杏仁。
　　两人并肩坐着，宋辞竟感觉就像是看电影一般。
　　约会的一般流程，吃饭逛街看电影，二人似乎全都做过了。
　　宋辞有些开心地捏了一个剥好的杏仁扔进嘴里，“好吃。”
　　赵二郎咧嘴笑，“好吃你就多吃点。”
　　宋辞听到这句电视上经常播放的广告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怎么了？”赵二郎疑惑。
　　“没事没事。”宋辞笑着摇摇头，又捏了一块糕慢慢啃。
　　观众慢慢入场了，台上也拉开了帷幕。今个儿要演的是《巧百戏》。
　　宋杂剧与元杂剧不同。北宋时宋杂剧分两段，第一段是“艳段”，由男角，女角，滑稽的人，刚正的人，扮丑的人表演一段日常生活的熟事，也就是现在我们说的“段子”。然后是“正杂剧”，“正杂剧”又分两部分，其实主要就是表演一个完整的故事。
　　既有“明星”主角搞笑滑稽的卖力表演，后面还有“乐团”吹拉弹唱，台上唱唱跳跳，气氛很快就被点燃，观众们纷纷叫好。
　　宋辞也看得津津有味。还是民间艺术最有创造力，能够从最普通的生活中得到灵感，表演出让普通人拍手叫好的节目。
　　赵二郎却没把心思放在戏台上，而是一直注意着身旁激动得脸红心跳的小秀才。一个多时辰的一场戏，他就一直盯着旁边的人看。
　　百看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