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和他不听话的前任》北将

3、真相了

　　后半夜江烟睡得并不安稳，总是重复做从高处掉下去的梦，也许下次不该晚上乱吃东西。辰时他喝了几口粥就回楼上背书去了，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这么勤奋。
　　上午殷潇的考核统一在室内进行。二十个人为一组，分批进屋去考，每批次的考卷都不一样，省得提前出来的透题。江烟等候时看见有几个人围着第一拨出来的考生转悠，无非是想问题的难易程度。那几个人的回答也不尽相同。江烟摇了摇头，回去继续去翻书了。
　　叫到他时，他很快跟上其他人。虽说昨晚跟风桀约好后他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但这场考官不是风桀。江烟迈进考场时看见他正站在一边观望着他们，便回头向他眨了眨眼睛，提醒他不要忘了昨晚的事。风桀厌烦地移开目光，没搭理他。能把人烦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他江落言的一项绝活儿。
　　屋内空间不大。殷潇坐在正中央的书案后，抬头招呼道：“诸位请坐，纸笔已经备好，可以答题了。”
　　江烟看了看旁边几个人，他们似乎都挺紧张；他又低头翻了翻眼前的五页试卷，大致有了个印象，便提笔蘸墨准备答了。前两页算简单，大部分都是他背过的内容，不过他还是空了几道。至于那些记不大清的，顺手编了个人名填上去也算交差。从第三页开始大部分就是修炼的内容了，比如碰上溺鬼该怎么办。江烟记得那东西又黏又滑，用剑肯定是不行了，便在卷上答了个火烧；全卷的最后一题是写文章，江烟很清楚凭自己的文笔多半是要废的，于是他一笔一划把字写得像模像样。不是吹，他小时候江世昆带他练过写字，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体。甚至逢年过节季瑯北还来找他题字。江烟琢磨着凭这点优势，被录取应该不成问题。
　　考完后他伸着懒腰走出考场，回到大堂，见长桌前已经坐满了人。林知绪一抬眼看见他，便招呼道：“江公子，你再不快来东西要被吃光了！”
　　江烟打起精神，快走两步在她身边坐下来，随手拿起筷子，问道：“林大小姐，有人说下午怎么考了吗？”
　　“如果是两位考官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完事儿。”林知绪思索着，林空在一旁插话进来：“我听说好像是跟他们俩打，拿木剑。”
　　“谁？风桀和烛缘？”江烟问他。
　　“对呗。由此测出咱们的体能和技能。”林空耸耸肩。
　　“那我怕是没希望了·····”林知绪担忧地说。
　　“林大小姐不必担忧，你们好歹也是连氏的姻亲，怎么可能被劝退呢？”江烟安慰道，但他自己的思绪早已不在这里了。若被分配到跟风桀打，到也好说：但若是烛缘，那姑娘看上去可不是那种通情达理的人。江烟正琢磨着去找风桀，忽听自己名字被叫到了。
　　“不会吧，第一批？”他叫苦不迭。
　　“你加油吧。”林傲在一旁撇了撇嘴。
　　“他们应该不会太为难第一批考生。没事的。”林知绪看着江烟说。她眼睛很大，认真起来的时候显得很可爱，江烟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匆匆道过别，便向门外走去。
　　其余几个人都已侯在外面了。烛缘一手持剑一手叉腰，见江烟过来，她眯起了眼睛：“江公子让何事耽搁了这么久？就等你一个了。”
　　“啊，不好意思。”江烟不敢多说。这姑娘的气息给人很强的压迫感，不怒自威，风桀都比不过她。不过，江烟环顾四周，他没看见风桀，不由一阵心慌。
　　“都站好了！”烛缘一声令下，十个人连忙站成整齐的一排。她的声音给人一种不得不服从的感觉，只听她冷冷地开口道，“这轮考核，是以实战为主。拿好你们手中的木剑，听我下令后，一起过来攻击我。把我当成遇上的鬼怪就好。”
　　她再厉害，也毕竟是个女儿家，被几个大男人围攻这种事，虽不是真刀真枪，但总感觉不大妥当。其他几个人显然也有同感，他们面面相觑，一时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有问题吗？”烛缘问。见没谁搭话，便自己走到空地中央，抽出木剑：“开始！”
　　江烟只好握住木剑上前几步，见其他人都不再犹豫，他便借着他们的掩护虚晃着递了两招，奈何烛缘眼光相当敏锐，虽分身不暇，却仍不碍着她冲江烟道：“你发什么愣！想蒙混过关吗？”
　　江烟这辈子还没对姑娘家出过手，但听她这么一说，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跑上前。然而，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忽然有人道：“烛二小姐！”
　　风桀不知何时赶了过来，江烟一见他像看到了救星，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沉了下来。
　　“风公子？”烛缘诧异道，“出什么事了？”
　　风桀向她行过一礼，然后抬头说：“城主派人来接你回尘楼一趟，好像是大公子身体有恙，不知······”
　　“什么！”烛缘整个人身体一震，她二话不说，扔下木剑就飞奔了出去。江烟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风桀就站在他们面前道：“二小姐因事离席，接下来的考核由我代她完成。”
　　他的目光扫过几个人，最后停在江烟身上；江烟朝他一笑。好个风桀，还能想出这种办法把烛缘支走。不过烛缘这么慌张的样子，和之前威严的她判若两人。风桀不知摸到了她什么软肋。
　　接下来的过程就比较顺畅了。风桀没有为难他们任何人，过了几招后，就让他们回去等结果了。林傲本以为他会被烛缘呵斥一番，结果却见他志在必得地翘着尾巴走了回来，着实惊讶不小。
　　不过烛缘不在，考核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入夜后才全部结束，风桀可谓是又累了半天。一想到他晚上可能还要出去，江烟不免同情起这个人来。
　　众人聚在长桌旁吃饭时，江烟特意挑了个位子挨着风桀，又殷勤地往他盘子里多加了几块肉。周围不明觉厉的几个人还以为他要贿赂考官，便又去忙不迭地给风桀添酒。江烟哭笑不得。风桀挑起眉看着他，他只好收敛了一下表情。
　　趁大家都吃的尽兴，江烟凑到风桀身边小声问他：“得，风公子，昨晚去哪儿了？”
　　风桀瞥了他一眼，没理他，接过旁人递过来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江烟见状，恶向胆边生，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哎对了我想起来昨天————”
　　后半截话没说完，因为风桀已经一把抓过他的肩膀，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把他拉出了大堂，到楼梯口手一松，江烟摇摇晃晃地稳住身子，抬头道：“这不跟你开个玩笑嘛，别当真。”然后歪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不过你还真行，能让烛二小姐慌成那样。”
　　“巧合而已。”风桀淡淡地说，“烛家大公子长年病卧在床，下一任族长估计只能由烛缘继任了。”
　　“哈？女城主？”江烟好奇的问，“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挺有族长的样子。”他说着往栏杆上一倚，轻佻地抬起下巴，“风公子把我抓到这儿来，想做什么可得赶快啊。”
　　“你不是说要给我细细道来吗？”风桀反问，“我可是满足了你不少要求。”
　　江烟转念一想，也有些许道理。毕竟是他先开口求的人家，怎么也该先表示一下友好。想到这儿，他盯着风桀的眼睛：“你保证不说出去？”
　　“这话该我问你”风桀毫不示弱。
　　江烟笑了。他从袖子里摸出边角都有些被折损泛黄的护身符：“这个，是我爹留给我的。”顿了顿，他继续道，“他在我五岁时就死了，死在束幽，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甚至没见他最后一面。”
　　风桀接过那枚护身符，捏在手里掂量一阵：“这字符是束幽的样式。”
　　“看来我没猜错，他也在这里求过学？”江烟试探地问。
　　“是束幽的样式，不代表在束幽求学。束幽是屠族长的掌管地，这字符和屠氏一族的十分相似。”风桀仔细地拂过上面的纹路。
　　“什么？他还跟我吹是他自创的！”江烟瞪起眼睛。
　　“此符本是屠氏之符，令尊在上面作了改动，使之除探测阴气外，还有镇压邪魔的功效。”风桀微微蹙起眉头，转向江烟，“他叫什么？”
　　“江世昆。”江烟耸肩道，“我娘你就不用问了，我都不知道。”语毕，他又问道，“既然你如此了解这符，我能不能猜测你晚上是去为屠族长办事了？”
　　风桀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觉得我和令尊是卷进了同一件事里面？”
　　“我小时候，我爹经常白天休息，晚上不知所踪。”江烟说道，“你似乎······”他犹豫了一下，干脆直接说：“行了，我的事你也知道了，该跟我说说你了。”
　　风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纸符还给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来束幽，是廷居的意愿。”
　　“文廷居？”江烟想起那个惨死樊许刀下的文氏公子，“为何？”
　　“他虽生在仙门望族，但身上灵力微弱。既加冠，我便一直陪他住在素陵境内的孤云峰。”风桀停顿了一下，“廷居生前一直在查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江烟连忙问道。
　　“他不想我问，我便不问。”风桀冷冷地回答。江烟悄悄挤了挤眼睛以示不满，但风桀继续说道，“但他知道他不可能一直阻挡我参与这件事；或者，他早就料到会有身死人手的这一天，所以他提前嘱咐过我，如果有一天他死了，我就去束幽找屠族长。”
　　“那屠族长怎么说？”江烟不依不挠地问。
　　“他只要我帮他找一些东西。”风桀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九大镇族圣物。”
　　江烟顿时一惊。所谓镇族圣物，是九大仙族初代族长创建仙门九城，抵御外敌，镇压邪魔所用的武器。九件形态能力各不相同，正因它们威力经久不衰，仙门九城才一直很少有外敌敢来侵犯。
　　“找？我以为——”江烟急着问。
　　“九件里已经遗失了一半以上。”风桀面无表情地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樊许能猖狂到大摇大摆地进来杀人？屠族长封锁了消息，以防引起混乱。实际上仙门九城这几年已经不比从前了。”
　　江烟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想不到自己这一问，竟牵连出了九城的机密。“但·····圣物不都是被保管在各族的密室里吗？怎么会····”
　　“有人偷走了。”风桀说。
　　“是谁？会是岚杀关那帮人吗？樊许？”江烟猜测着，“说不定真是他，他既然杀了文廷居，想必是知道他给屠族长办事，不然还能是出于什么目的？”
　　“未必。”风桀缓缓抬起头，凝望着远处，“廷居从未寻找过镇族圣物，他查的是另外一件事。至于那是什么，我就完全不知了。”
　　一提起文廷居，他似乎也不太想继续说下去。江烟理解他的心情。不过若是挚友一直瞒着自己，换作他是绝对坐不住的。风桀肯定和文廷居情谊深厚，才能一直以来这么不闻不问地支持着他。
　　江烟抬起头，忽然反应过来他今天觉得风桀没那么吓人的原因了。他换上了束幽的银袍，腰间用一黑带束起，头发也散下来了一些，和之前在酒楼里一丝不苟的打扮比起来，这一身到颇有谪仙的风韵。只是目光仍十分凌厉，给人可望不可即之感。
　　“得，”他伸手在风桀肩上拍了拍，“节哀。斯人已逝，过去的事还是少想为好。”
　　风桀瞥了他一眼：“你还会说人话？”
　　“我——哎，你过分了，什么叫会说人话？”江烟瞪大眼睛气道。风桀没再理他，他望了望喝空的酒杯，寻思着回大堂去添点酒。正要转身离去，江烟叫住他：“你还挺能喝。那个，我想·····”
　　风桀停下脚步，但并没回头。“你能带我去见屠族长吗？我爹既然也介入过这些事，我应该能帮上忙。”江烟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
　　沉默。须臾，只听风桀轻蔑地道：“寻找圣物事关九城，屠族长不是什么人都收的。江公子若想加入，在下劝你还是先在烛姑娘手下修习剑道为好。”说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轻盈的银袍在江烟眼底一闪而过，转眼就消失在了楼梯后。
　　看来他喝多了点，借着酒劲说话也毫无顾忌。江烟虽不介意受人轻视，但他是确确实实对这些事好奇得手痒痒，风桀的话也不无道理。看来·····江烟摇摇头，转过身凝望空中一轮残月，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去文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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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烟，手臂抬高！”
　　江烟一个激灵，连忙端正姿势，握住木剑的右臂忽得一抬，差点打到前面的人。“抱歉抱歉！”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后退几步，好在对方没说什么。烛缘站在队伍外面打量着江烟，微微蹙起眉：“练习剑道必须凝神，我怎么看你魂不守舍的？”
　　江烟在心里叫苦不迭。他来束幽已经十多天了，虽好不容易留了下来，现在就已经被经文和咒术的双重折磨弄得心力交瘁。尤其是烛缘的剑道，真是偷一点懒都不行。和其他人一样，在殷潇的课上江烟尽量能睡就藏到前排人身后睡一会儿，因为他需要充足的体力来挺过烛缘的训练。
　　这会儿风桀估计睡得正香。自从考核过后，江烟白天就很少能看见他。不知他的圣物找得怎么样了·····
　　“你发呆不是一次两次了，江公子。”烛缘冷冷地说，硬生生把他从思绪中拽了出来，“束幽不需要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的人。真不知道当初风公子是怎么让你通过的！”
　　幸亏你不知道·····江烟暗想。说起来，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总算能休息一天。听说晚上还要放烟花。束幽的烟花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他以前就一直想看。想到这儿，江烟感觉自己浑身也不疼了，嘴巴也有精神了：“姑娘恕罪，我就是想着这几天要过节了嘛·····”
　　他见烛缘一下子瞪起了眼睛，忙改口道：“师尊！师尊，我错了！”
　　“再不管好你自己的嘴，明天就罚你去扫雪！”
　　“我扫——呸！我管，我管·····”江烟忙不迭地说，“师尊，您消消气·····”
　　烛缘知道跟他说下去能说一天，干脆不再搭理他，转头去指导别人了。江烟忙夹起尾巴做人，为了明晚去看烟花，这会儿再累都值了。
　　上元节如期而至。白天江烟一直睡到午时，起来后和同僚们打了会儿雪仗，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束幽的主街叫“锦绣十里”，此街道四通八达，道边各色小吃应有尽有，逢年过节人头攒动，想挤都挤不进去。江烟自以为出来的够早了，到街口时还是大吃一惊。
　　“看来都出来等烟花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旁边说。江烟转过身，见林空站在他身后，林傲抱着臂一脸反感地望着络绎不绝的长街，不耐烦地对林空抱怨：“这么挤过去不得给挤死啊！”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好不容易来趟束幽，姐姐还等着我们呢。”林空对他说。
　　“林大小姐怎么不在？”江烟好奇地问。
　　“她和季琅云约好了要出来玩儿，早就进去了。”林空向街上扬了扬头，江烟顿时眼睛一亮。
　　“琅云？季家人来了？”
　　“今天刚到。”林空说。江烟不再耽搁，立刻起身挤进了人群。没走几步就给挤出了一身汗。路边小贩的叫卖声响不绝耳，小孩儿已经拿着小型爆竹互相追逐，江烟几次险些被绊倒。在他被附近酒楼里四溢的酒香熏的腿软之前，他瞥见一个买面具的摊位跟前站着一个少女。
　　“林大小姐！”他叫道，跑了过去。林知绪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回话，她旁边一个比她稍矮一些，戴面具的人就模仿着鬼叫朝江烟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