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凤呈祥》轻落笔

17、第十七章

　　战局虽然僵持，但方硕不能退，寂默凛与韩林更是不能退！

　　方硕一旦退走，也就等同于自己承认了失败，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而寂默凛与韩林自然更是不能退的，退，便等于堰国败了，到时堰国就要被他国拿捏，成为附属国，这是堰国众人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眼下这般僵持，打也打不得，退也退不得，该如何是好？

　　那便只剩外交了。

　　杜晗吩咐属下先行返回琥都，回禀南王此下的战况，自己依旧留在南岸观战。

　　与此同时，张图也向方硕进言，希望方硕安排人马派遣回武国，征询武国陛下的意见。

　　方硕本来还依仗莫尔翰的二十万人马前来给自己支援，但眼下看寂默凛带领十几万人马出现在晏河，他便清楚莫尔翰的拦截失败了，他虽然不清楚他们在一线崖的具体情况，但目前唯一确定的就是莫尔翰败了，他的后手没有了。

　　虽然极其不愿承认，但他的确是败了，败在这个“战神”的手上。

　　方硕采纳了张图的意见，派遣了几人快马加鞭返回武国征询武国陛下的意见。

　　如今晏河以北的地区还是在方硕的手里，寂默凛并没有夺取回来，他只是一路绕行山道，避开城池，赶回晏河集合，所以，对于方硕派出的快马，自然是没有任何人阻挠的。

　　双方默认得停止了战事，却又片刻不停的把守着各自的阵营，警惕对望。

　　双方既然默认暂停战事，便也很有默契的各自分兵进入晏河冰面上收拢己方兵丁的尸身。

　　寂默凛看着自己的北方军的尸体，心里非常难过，廖傲有心开解他，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间周围的气息都变得凝重了许多。

　　韩林在对岸也一脸凝重的看着士兵将堰国的士兵尸体搬运回来，火化的火化，治伤的治伤，忙碌了好半日，才歇下，他也没急着过去对岸与寂默凛会面，交代自己的幕僚先将此次的伤亡名册做好整理，待名册出来，他拿着名册，将指挥权暂且交给身边的副将，自己带着两个侍卫，过了晏河，正式与寂默凛会面。

　　韩林虽是与寂默凛同级，但年长寂默凛十岁，又是寂家的得意门生，算得上寂默凛的长辈，为此，寂默凛看到韩林，便率先向他行了个礼：“韩大人有礼。”同行的廖傲也一同行了礼。

　　韩林伸手托住他们两人的手臂，笑了笑，对他们说道：“寂将军见外了，韩林字子卓，添长你几岁，不如便唤我子卓兄吧。”

　　“寂某字君儒，子卓兄便唤我君儒吧。”寂默凛也微微一笑道。

　　“好，君儒。总算把你盼来了，这一仗，全仰仗你了。”韩林哈哈一笑，又笑看着廖傲道：“子然兄，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

　　寂默凛看了看廖傲，又看了看韩林，笑着道：“两位认识？”

　　韩林与廖傲对视一眼，纷纷都笑出了声。

　　廖傲虽比韩林大了两岁，但两人在少时却一同在琥都太学院学习，两人同窗多年，友谊深厚，甚至有段时间，廖傲还在韩家住过一段时日，与韩林日日相对，秉烛夜谈，还曾在太学院放长假之际，结伴游历各地，直至在太学院毕业后便各奔东西了，两人至今也已多年未见，虽都不必少时年轻了，但友谊仍在，今日见到彼此，自是心中欢喜异常。

　　两人都偏瘦削，但身形修长，高挺，都是一番文质彬彬的君子风姿，站在晏河北岸边，很是引人注目。

　　方硕看着那两人言笑晏晏，问着身边的张图道：“与韩林谈笑风生的可是寂默凛的军师廖傲？”

　　张图点头应是。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堰国有这般的军师，的确是举国之幸事。”

　　张图勉强一笑，随后便沉默了下来。

　　寂默凛将韩林引入账内，安排韩林与廖傲就座，在做下之前，韩林却突然走到廖傲身边，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又与他背对背得比了一次身高，廖傲看他言行举止，顿时啼笑皆非。

　　原来韩林年少的时候身高一直没怎么长，这是唯一的缺陷，之后认识了廖傲，廖傲与他熟悉后，便时常拿身高揶揄他，乃至后来两人毕业后需要各奔前程之时，韩林依旧矮了廖傲一个头，韩林便与廖傲打赌，待日后见了面，若自己长得比廖傲高了，廖傲就需无条件应允他一件事，此事韩林可足足记了多年。

　　寂默凛得知其中的来由，也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廖傲一手指着韩林的脸，无奈的笑道：“你这家伙，还记得当年我说你身高的事呢？看吧，咱们将军听了都觉得你稚气！”

　　韩林也没怎么在意，在帐内与廖傲寂默凛闲聊了下，才回到正题。

　　韩林将手中的名册交给寂默凛，有些愧疚得道：“君儒，子卓有愧于你，此次战事，北方军死亡四万人，重伤一万，轻伤八万，北方军此次损伤惨烈，韩某有责任。”

　　寂默凛从韩林手中接过名册，沉声道：“子卓兄不必自责，战争就会有伤亡，君儒早已有心理准备。”

　　帐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廖傲也不希望再加深寂默凛心中的苦痛，于是便叫了帐外的亲兵进来，有意要将凤年引荐给韩林认识。

　　对于凤年的身份，廖傲在方才的闲聊中已有所提及，韩林本就对他们此次带来的弩机很是感兴趣，如今一听能见到弩机的发明者，顿时眼睛一亮，紧紧盯着帐帘，仿佛要将那帘子给看穿一个洞来。

　　他这一番还似年少时候的脾性，又是闹得廖傲频频发笑。

　　他这同窗发小别看年纪渐长，打仗的时候沉稳如山，一下战场，却还是如同少年般心性，这等多变的脾气，真真是没变过。

　　凤年今日穿着医帐内助手惯常穿的灰色棉衣，为了方便，她曾让乌徒帮忙裁剪衣衫，将冗长的棉衣直接裁剪成短衣，再搭配长裤来穿，此番打扮在军营内是有些另类，但她为人低调，又干活勤快利落，傅宁虽看不太惯她这种衣着，道也没说她，便一直由着她的性子来了。

　　今日凤年依旧是一副棉衣长裤的打扮，棉衣上还绣着一幅乌徒特意让人加上去的墨荷图样，令整件棉衣显得不那么单调，令她整个人看着身姿秀丽，更是笔挺风雅，今日天气寒冷，凤年出门之前特意加了一件乌徒给她准备的围脖，围脖颜色淡紫，丝线虽然朴素，却颜色纯粹，更是衬得她唇红齿白，很是漂亮，再加上那双独特的蓝色眼眸，当她掀开帘子，挟裹着冬日的寒风进入帐内的时候，那一抹朝阳映射在她身上，犀利短发仿佛都变得愈加的柔软细腻，澄澈清净，蓝眸清润，看在他人的眼中，她漂亮的就像一副美丽的风景画一般。

　　凤年今年虽已年满二十，但她皮肤细腻，脸上又是惯常的清淡，没有丝毫风霜的痕迹，眼眸清澈纯净，在外人看来，便以为还是个刚及笄的年纪。

　　韩林虽也是个战将，却时常回琥都，与一些风流俊雅名士谈笑风生，也出入过风月场所，算得上是阅人无数，今日凤年虽做男子打扮，但他一眼便认出了凤年的女子身份。

　　他没想到发明这般神奇的兵器的人竟然是个漂亮的小丫头？

　　他惊讶得道：“子然，这神奇的丫头你们是从哪挖出来的？”

　　这句话当真不得了，廖傲与寂默凛本端着茶杯喝茶，一听这话，两人竟都“噗”的一声，猛吐了一口茶出来，还不小心被呛着了。

　　寂默凛尤其咳得有些厉害，咳嗽声音在帐内一直不止，咳嗽停止后，廖傲便惊讶得望着凤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连寂默凛都呆住了，怔怔得看着她。

　　廖傲轻声问道：“凤年，你是女子？”

　　凤年有些为难，她记得乌徒曾经交代过让她隐瞒性别，不过现下的情况，应该是隐瞒不了了，道不如大方承认，于是便点头应道：“嗯。”

　　廖傲：“......”

　　寂默凛：“......”

　　韩林看了看他们两人的反应，又看了看有些为难的凤年，顿时乐了，哈哈笑出了声，道：“你们两个不会连人家的女儿身份都没察觉吧？”

　　廖傲：“......”

　　寂默凛：“......”

　　韩林简直要笑出泪来了。

　　他这趟来得实在是太值得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好友居然还是如此清纯，在对待女子这事上，依旧是两袖清风啊。

　　廖傲看出了好友眼中的取笑之意，扶额低叹。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韩林伸手将凤年引到自己坐席处，向凤年介绍了自己，听说凤年还没有字，便笑着道：“不如让韩某给你取个字如何？”

　　这话的意思却是有意招揽凤年为自己的门生了。

　　廖傲有些惊讶，韩家与寂家都是琥都数百年的望族，家风严谨，皆是清流一派，对于门下的门生招收皆需几番考校，再经过层层筛选，方能正式入韩家门庭，也正因为韩家的谨慎，每年招收的门生数量极少，却个个都是精英才俊，从韩家出来的门生，无不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但这么多年，韩家从来只招男子入门庭，从未招过女子，廖傲想起凤年的女子身份，便问韩林道：”你要招凤年入韩家门庭，韩老太爷可会同意？”

　　韩林一时顿住，显然也是想起自家老爷子顽固不化的臭脾气了，韩家有家训，凡女子，不得入韩家门庭！

　　都怪这丫头太过出色，他竟见人心喜，一时间忘了百年家训。

　　韩林笑着问道：“凤年可有定亲了？”

　　定亲？是结婚的意思？凤年摇了摇头。

　　韩林大喜：“韩某有个侄儿，今年刚满二十，相貌堂堂，性子也好，在琥都翰林院任职院士，前程锦绣，尚未定亲，你若愿意，待战事停歇，我便领我那侄儿上门求取可好？”

　　廖傲满脸黑线，眼看自己的好友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脚，这可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凤年，你来这边坐。”廖傲急忙招呼凤年过去，凤年与廖傲熟络，也钦佩他，自是没有反对，她向韩林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廖傲方向走去了。

　　寂默凛眼看着凤年一步步往自己的方向走来，那副美丽姿容他并非不曾怀疑，只是战事紧急，此人又的确精彩绝伦，在他的认知里，不曾有哪家的女子能有这般的奇才，便自然而然在心中对她的性别过滤了。

　　没想到“他”竟然当真是女子！

　　寂默凛有些复杂得看着凤年，一声不吭，廖傲看了他一眼，显然已对他的心思了然于心。

　　“先生。”凤年跟廖傲作了个揖，便安然坐下了。

　　“这次北方军损伤不轻，这几日你恐怕得多费些时日在医帐了，韩将军也会派医官一起协助处理伤患。”廖傲开口道。

　　“嗯。”凤年点头应是，依旧一副淡然模样，看得韩林很是称奇。

　　自凤年进来至今，他便未曾在她脸上看到一丝笑容，这女子虽是设计出神兵利器的人物，但却出身贫寒，按常理，见到他们这些大族子弟，理应热络亲近，怎会如此淡然？
　　连对待廖傲都是这般淡然处之？

　　韩林尚未熟悉凤年，自是不清楚她的秉性，但廖傲与凤年相处多日，早已摸透她的个性，自然对她面瘫式的应答见怪不怪，连寂默凛都已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