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经[剑网三+秦时明月+天行九歌]》悬砚

49、昭宁王姬

　　裴长宁头一回生出了退缩的念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嬴政愣怔了一息，面上笑意加深了几分，捉住了她想要缩到身后的小手，“莫怕。”

　　这是他头一回在她面前露出这般强硬的姿态，不容她拒绝。

　　裴长宁直觉他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只能认认真真地将他细细打量，试图从他面上寻到些许线索。

　　毫无疑问，她一无所获。

　　嬴政面色不变，任由她的视线在他面上逡巡，温声问她，“怎么了？”

　　裴长宁对上他流光烨烨的眸，摇首道，“无事。”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去看看你的羲和殿。”
　　他并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索性直接将人拦腰抱起，塞入马车中，自己也紧跟着在她身侧落座。

　　马车缓缓向着秦宫而去，裴长宁闭了闭眼，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身侧的帝王望着她，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宁儿有何疑虑，不若直接说与我听。”

　　裴长宁张了张嘴，努力回顾她曾经读过的史书，凝眉道，“阿兄，你我并非血亲，你这般大张旗鼓于理不合。”

　　她并非王族血脉，给她这样的殊荣已经是逾距了，甚至可以说是荒唐。

　　嬴政自己的那些姊妹都不曾有这样的待遇。

　　闻言，嬴政摇头失笑，似是听到了什么孩童戏言，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宁儿，这不重要，我说你是昭宁王姬，你便是。”

　　他说得这样理所应当，面上的笑意这样轻松，望着她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单纯稚嫩的小辈，尽是包容。

　　“我初到秦国时，曾有质疑我的出身，而如今……”
　　他垂眸与她对视，露出一个温和却又不容置疑的笑来，“而如今，他们要尊我为王。”

　　他与赵姬刚来到秦国时，多少人说他是赵姬与吕不韦的私生子，说他不配入大秦庙堂。

　　现如今，或许依旧有人有这样的想法，但那又如何呢？

　　如今他已是秦王，实至名归的秦王。

　　有质疑可以，憋着。

　　年轻的秦王将小姑娘搂了搂，认真道，“宁儿，道理是一样的，所谓血脉出身并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

　　裴长宁看着他认真又耐心的表情，终是点头，没有再去细想方才心头掠过的那丝异样。

　　“明白了。”

　　嬴政这才满意，继续嘱咐她，“待到了秦宫，要拿出王姬的气势来，我知你心善仁慈，但终究是主仆有别，该立威时绝不可心软，知道吗？”

　　其实这一点是完全不必担心的，只要他在一日，宫中就不会有人敢对裴长宁不敬，她无需为管理宫人而烦忧，他自会解决。

　　但该教的还是要教，宁儿实在太过纯良，容易吃亏。

　　“知道了。”
　　裴长宁只觉得他此刻很像她当初第一次出谷历练时的阿兄，絮絮叨叨的，宛如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

　　实际上，在嬴政眼中，她确实是个单纯稚嫩的幼崽。

　　马车入了宫便换了步撵，穿过肃穆的道道宫门，拐过重重长廊，眼前的景致开始褪去威严，露出些许温柔来。

　　最终，他们在羲和殿前停下。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裴长宁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她下意识地望向身侧之人，“这是王姬的规制吗？”

　　嬴政不答，只先行下了步撵，对着她张开双臂，“来。”

　　这么多人看着，裴长宁也不好让他落了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将手放入他掌中，任由他几乎是半搂着将自己抱下来。

　　这是裴长宁第一次以上位者的姿态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

　　她被年轻的秦王牵着走入华美的宫殿，所过之处宫人跪了一路，皆不敢抬首看她一眼。

　　平心而论，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本是孤儿，有幸被裴元捡到做了他的妹妹，又被带到万花谷做了药王孙思邈的弟子，自幼习的是慈悲医道，是琴棋书画医工花的风雅，从未学过如何驭下。

　　也从未学过如何做一个王姬。

　　是以，当她被牵着缓缓走入羲和殿，在主位上落座时，她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嬴政淡定地按着她坐好，一边取出帕子细细擦拭她的手掌一边道，“这些都是宫中手脚麻利的，你挑几个。”

　　裴长宁看了一眼眼前跪着的众人，下意识地想要望向他。

　　嬴政却是及时伸手拢住了她的脑袋，阻止了她侧头的动作，又捏了捏她的手指，沉声道，“都抬起头来，让王姬瞧瞧你们。”

　　话落，跪着的宫人皆缓缓仰首，将自己的面容完整地呈现出来，却是下垂眉目，始终看着地面。

　　嬴政并没有与她一同落座，而是让她坐在主位之上，自己立于她身侧，阻止了她退缩的可能。

　　裴长宁闭了闭眼，努力回想着嬴政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却是忽得发现———

　　他从未在她面前露出那种冷肃威严的姿态。

　　哪怕是初见那一日，他与她不算熟悉，就算是疏离，也是有礼的。

　　这样的发现让她只觉得思绪复杂，像是被调皮的猫儿挠乱的丝线，根本找不到头绪。

　　但此刻也容不得她去多思索，她只得学着嬴政方才的语气，随意指了几个。

　　嬴政对此并无异议，挥手那些人留下，并让人去准备名册。

　　裴长宁大致认了个脸，便被推着去内殿沐浴，嬴政亲自解了她的发带，修长的手指取下她耳垂上的玉珰，温声道，“等会儿有个家宴，你随我同去，认一认人。”

　　小姑娘苦着一张脸去了内殿，嬴政目送着她娇娇窈窕的背影，无奈摇头。

　　裴长宁面无表情地被几名宫女伺候着沐浴，出来时面上还留着些许红晕，发丝带着水汽，水珠缀在发梢。

　　嬴政极为自然地接过布巾，立于她身后为她绞干那如缎的长发。

　　裴长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
　　嬴政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确认她没有发热才放下心。

　　裴长宁点头，看着有些慵懒，“有点。”

　　嬴政倒是没有什么意外，拨了拨她已经干爽的长发，抬手将她拦腰抱起，“晚一点才开宴，你可以休息片刻。”

　　她重伤未愈，近日来才能下地，但精神依旧不好。

　　他猜到了她会疲倦，便预留了给她小憩的时间。

　　裴长宁被放入了温暖的被褥中，应该提前用手炉暖过了，还带着清甜的花香，是她喜欢的。

　　她的意识有些昏沉，本能地蹭了蹭锦被，道了声“阿兄等会儿记得喊我”便阖上了眼。

　　嬴政替她掖好被角，轻轻放下三层床幔，转身之际，面上的温和尽数褪去。

　　他扫了一眼殿内守着的宫人，大步走出。

　　走出羲和殿之际，他停下来，慢条斯理道，“今后好生伺候王姬。”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宫人们惊惧应道，“是。”

　　与此同时，不少人自黑暗中显现出身影，恭敬行礼，无言无声，很快又归入阴影处。

　　直到秦王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紧张了许久的宫人们才稍稍松了口气，竟是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许是方才嬴政在裴长宁面前太过温柔，让她们险些忘了，他是秦王。

　　这位刚拿回大权的秦王手段狠辣，对与自己同母异父的两个兄弟都能面不改色地下令将其摔死，很难想象他对待胞妹竟是如此悉心。

　　方才那些应当是王上派来羲和殿的影卫，若她们当中有人敢有二心，怕是不用等到第二日就会被处理。

　　年长的大宫女清露淡定地让众人散去各司其职，而后抬首望着这华美的宫殿。

　　这已经超过了一个王姬的规制。

　　就算是王后的寝殿也不会有这般。

　　不过，她回想了一下昭宁王姬———

　　温雅如玉，皎皎似月。

　　确实是一朵娇美的花。

　　这样的花配上这样的宫殿，似乎也说得过去。

　　清露不再多想，只快步走入内殿，守着熟睡的王姬。

　　申时，秦王再度到来，将裴长宁唤醒。

　　少女一边打盹一边任由宫女为她换上衣裳，素紫的曲裾之上盘旋着七叶花，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嬴□□身将一旁的玉佩为她系好，而后又拿过衔珠鸾鸟发冠，亲手为她戴上。

　　裴长宁顿时困意全消。

　　她看着镜中人，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她有过写意的妆容，也有过俏丽的妆面，却从未有过这般明艳不失端庄的时候。

　　此刻她才意识到，她已是一名王姬。

　　嬴政为她整理好鬓发，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走吧。”

　　裴长宁随他一同上了步撵，一路上灯火摇晃。

　　此次确实是家宴，算是让她这个突然出现的秦王胞妹来认一下人，除了他后宫的一些美人，还有几名宗室子弟。

　　许是对她太过好奇，有几名小辈还捂着眼偷偷从指缝中看她。

　　嬴政让她挨着自己落座，神色平淡地让众人见了礼，又替她夹了她喜欢的菜。

　　裴长宁其实有些无措。

　　她没有做过王姬，也不知道一个王姬该如何，但不代表她一点都不懂。

　　哪有王姬与王兄一同接受后宫那些美人的行礼的。

　　嬴政也没有为她解惑的打算，只道，“你是昭宁王姬。”

　　这一场家宴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而今日被嬴政派出去的盖聂也风尘仆仆地归来。

　　近日颜路被罗网盯上，荀子带着他去处理，裴长宁这才被顺利带入秦宫。

　　盖聂说不上来自己情绪如何，只扣紧了剑柄，面上却是不显端倪。

　　裴长宁想要走一走消食，嬴政并不拒绝，只道，“寡人还有事需要处理，让老师送你回去。”

　　说罢，他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盖聂。

　　是饱含审视的一眼。

　　盖聂心里的古怪更甚。

　　他与裴长宁并肩回了羲和殿，她已经累极了，他便让她先行休息。

　　此时夜色如墨，羲和殿却是灯火通明。

　　盖聂看过去，一双眼渐次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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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在教长宁做一个上位者，给她权利地位的同时教她如何利用这些，算是一种养成吧。
今天的陛下依旧在为长宁物色好男人（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