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经[剑网三+秦时明月+天行九歌]》悬砚

48、坦荡如风

　　裴长宁再度醒来时是黎明时分，许是昏睡了太久，她现在饿得慌。

　　如今营中的刺客基本被肃清，嬴政让两名医女帮助她洗漱好换了身衣裳，又让军医仔细为她诊了脉。

　　其实这里的军医大部分都是老熟人了，见裴长宁伤成这样不免震惊又惋惜———

　　伤得太重了，他们根本不知该如何为她医治。

　　除非能找到一位如裴长宁这样的神医。

　　但这又谈何容易？

　　嬴政用斗篷将裴长宁裹好放到怀里搂紧，一勺一勺喂她喝粥，温声道，“我已让军中众人修整，明日便动身去咸阳。”

　　“宁儿，你会没事的。”

　　裴长宁只觉得昏沉沉的，乖乖咽下温热的粥，低低应了声“好。”

　　虽然觉得自己饿坏了，但她并没有吃多少就嚷着吃不下了。

　　嬴政望着还未见底的粥，摇头叹息一声，动了动腿，感受她越来越轻的身躯，心底的郁躁不免沉重了几分。

　　蒙恬整顿好军中事宜前来汇报时裴长宁已再度昏睡过去，小小一只裹在厚实的锦被中，被白衣帝王揽在腿上，苍白又虚弱。

　　他一下子就软了心肠，脚步下意识地放轻不少。

　　汇报完整顿进度，蒙恬紧了紧手掌，刚要问些什么，白衣束发的少年剑客快步而来，素来沉稳的面上罕见地露出几分着急，身后还跟着两人。

　　“王上。”
　　他甚至来不及行礼，当即道，“荀先生到了。”

　　来人正是被罗网纠缠多日的荀子与颜路。

　　荀子扫了一眼账内的几人，最终将目光落在裴长宁面上，面色大变。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自己悉心教导的学生变成这般模样还是会心疼。

　　当初黑白玄翦被他重伤，却是被罗网的人救走，他担心小圣贤庄内的裴长宁，便也没有追击。

　　现在看来，当初就该不顾一切地将他斩杀。

　　荀子定了定神，沉声道，“把宁儿给我们吧。”

　　话落，颜路上前一步，自嬴政怀中接过裴长宁，感受到她微弱的气息，忍不住指尖颤了颤。

　　裴长宁的伤确实不能再拖，众人当即退出营帐，同时让人送热水过来，只留下荀子与颜路。

　　盖聂抱着长剑站在风中，感受着日光的热度渐渐消散，夕阳打翻的灼光也渐次黯淡。

　　一盆盆热水被医女们送进去，一盆盆血水被送出来，那颜色刺目又残艳。

　　直至夜色泼墨之际，荀子才撩起帐门，就着一盆热水洗去手上的血。

　　许是忙碌了太久，一时间他也有些心里憔悴，“断了的经脉已经续接上，但她伤得太重，必须好生修养，此处药物不够，我与子路打算带宁儿回小圣贤庄。”

　　嬴政却是摇头，缓缓道，“罗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想带走宁儿，这一路必然不太平，不若先随我等去咸阳，等宁儿好些了再做打算。”

　　“届时需要什么药直接从寡人私库中取便是。”

　　他如今虽未正式掌权，但该有的还是不缺的，比如财富，比如那些珍贵的药材，供养一个裴长宁绰绰有余。

　　荀子皱眉，开始考虑这个提议的可靠性。

　　第二日，晨雾未散之时，披甲执刃的蒙恬率先跨上马，带领众人向着咸阳而去。

　　整齐的马蹄声带起一路的烟尘，拱卫着中间的马车，是最为严密的保护。

　　不出嬴政所料，这一路确实不太平。

　　不管是嬴政还是裴长宁，都是罗网的目标，在到达咸阳之前，盖聂与蒙恬不知解决了多少波刺客。

　　而裴长宁，这一路都没有醒来过，全靠汤药维系生机。

　　到达咸阳时正是一个傍晚，蒙恬坐于马上，看着那位谦谦温润的少年医者将裴长宁抱出来，竟是莫名地松了口气———

　　到了咸阳，有王上与盖聂护着，有他蒙家护着，有荀子医治，裴长宁是安全的。

　　荀子与颜路带着裴长宁住进了盖聂的府邸，几日后，风尘仆仆的伏念到来，带来了一套全新的金针。

　　续接经脉并非易事，不仅需要将断了的经脉接回去，还需要以金针渡穴加以刺激，才能让它一点点恢复到重伤前的状态。

　　很明显，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金针渡穴也极为痛苦，非常人能够忍受。

　　荀子虽然嘴上责怪裴长宁不爱护自己，但终究是心疼的，便在汤药上下功夫，尽量为她减少痛苦。

　　每日施针的是荀子，为裴长宁上药的是颜路，这位素来谦谦如玉的少年每日都会小心翼翼地拂过她身上的伤口，目光认真又怜爱。

　　上完药，他会以温和的内力为她疏导经脉，待药力化得差不多了，便一件件为她穿上布料柔软的衣裳。

　　对此裴长宁倒是没有什么不适，总归医者眼中不分男女，且颜路看她身子的时候目光坦荡，并没有什么暧昧，有的只是对她的怜惜。

　　这日，裴长宁伏于榻上，忽的想起一件事来，“二哥。”

　　“嗯？”
　　颜路正在为她脊背上的伤口上药，温热的指腹沾了微凉的药膏，一点点敷于裂开的皮肉之上，力道极轻。

　　裴长宁侧头看着他，“今日阿兄的神色有些古怪，是发生了何事？”

　　颜路面色不变，温声道，“许是接近冠礼，诸事皆需他安排，太累了吧。”

　　说着，他的指尖落在她后腰处，轻轻将药敷于那狰狞的伤口上，“你莫要多想，安心养伤便是。”

　　“此次实在太过凶险，不可有下次了。”

　　裴长宁自知理亏，乖乖应下，“晓得了，不会有下次了。”

　　颜路浅浅叹息道，“长宁，你孤身在外，我们不能时刻守着你，也不能及时赶到你身边，本就担心。”

　　“此次是你幸运，若是你真的有什么闪失，你让荀师叔怎么办？”

　　你又让我怎么办呢？

　　裴长宁垂眸，沉默半晌，道，“我明白了。”

　　日光透过窗纸，落在她身上，如缎的乌发与莹白的躯体，无一处不美，那狰狞的伤痕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破碎的楚楚之感。

　　颜路神色坦荡，认真地为她上药，眼前是横陈的玉体，他面上却没有半分狎昵与冒犯。

　　谦谦君子，坦荡如风，不过如此了。

　　嬴政的冠礼将至，盖聂也变得忙碌起来，咸阳暗潮汹涌，等待着一触即发的时机。

　　但这些都没有给裴长宁带来什么影响，他们似乎都默认了将她排除在众多谋划之外，所有的布局与暗斗皆与她无关。

　　出发去蕲年宫前一日，嬴政披着夕阳的余晖而来，一身白衣之上落了灼灼金光。

　　裴长宁正在廊下晒太阳，穿着宽松的衣裳，衬的她愈发瘦弱。

　　“阿兄。”
　　她望向他，依旧是那样柔软的目光。

　　嬴政弯了弯眉，走过去将人抱到腿上，将她细细打量，“今日气色倒是好些了。”

　　至少脸上有血色了。

　　裴长宁放松了自己倚靠在他的臂弯，是明显的依赖，“已经好多了。”

　　年轻的帝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温声道，“接下来几日我有事要办，不能来看你，宁儿切记莫要踏出这座府邸，按时吃药，知道吗？”

　　他派了人守着这里，加上蒙家的庇护，只要裴长宁待在府中，就不会有人能威胁到她。

　　裴长宁握住他的手掌，苍白瘦削的手指与他修长有力的指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兄此去，定要平安。”

　　尽管她知道他此次前往蕲年宫会成功，也知晓他今后会走上最高处，她还是会忍不住担忧。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若是方才从前，她是绝对不会生出这种感觉的。

　　她一直仰望着的遥远的那个人，如今到了眼前，从寥寥数字的形容成为了有血有肉有温度的存在。

　　对于裴长宁来说，他已经不仅仅是史书上那个“始皇”，他有了作为“人”的情绪与性格，填补了那些仅用文字而无法描摹的空缺。

　　他依旧是她仰慕的存在。

　　如今也是她依赖亲近的阿兄。

　　嬴政素来擅长揣摩人心，自然能够察觉到她的变化。

　　他不动声色地将人搂紧了些，浅浅喟叹，“待我归来，给你带礼物。”

　　裴长宁倒是不在乎什么礼物不礼物的，“阿兄平安归来便是给宁儿最好的礼物。”

　　若非她如今重伤未愈不能动用内力，她定是要跟着去的。

　　“我定会平安归来，你的礼物也定会有。”
　　嬴政屈指在她鼻尖轻轻一刮，含笑道，“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宁儿。”

　　他说得这样自然，这样平静，就像是在说“这件裙子很漂亮，与你相配”一般。

　　裴长宁并未察觉这其中曲折，很快被他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事来。

　　临走前，嬴政垂首，与她额头相抵，温声道，“我去去便回，宁儿在此处等我。”

　　裴长宁握紧了他递过来的银纹面具，应了声“好。”

　　她坐在廊下目送着他走远，忍不住攥紧了衣襟。

　　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他对她的影响竟这般明显。

　　一直到他平安归来，登上那至高之位，她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嬴政所说的给她的“礼物”也被送到了她面前：

　　秦王有一胞妹，养于深宫多年，自幼与他相依为命，且多次以身相护。而今秦王实至名归，特为胞妹赐下宫殿，正是近来完工的那座极为华美的“羲和殿”。

　　与此同时，秦王为胞妹赐下封号：昭宁。

　　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宫人与正缓缓走来的帝王，裴长宁只觉得心尖都颤了一下。

　　嬴政一身玄衣在她身前站定，伸出手来，“宁儿。”

　　最华美的宫殿，最美好的封号，最特殊的宠爱———

　　这才是他要给她的礼物。

　　也唯有这样的礼物，才配得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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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长宁来说，陛下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纸片人来到了现实，形象一点点丰满。
陛下目前有点疯的预兆，但还没完全疯，他现在只想养崽（摊手）
这一章疯了的是颜路，写得不太明显，毕竟人家是君子。后续会明显一点，老实人疯起来更刺激嘛（狗头）
至于本章的重点，“胞妹”，大家记住这个词（认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