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延期》解清歌

9、反击

　　“路言，我是张程。”

　　看着这个陌生的号码，却熟悉的声音，百感交集。

　　升学的压力一直使我处在低气压的状态，许久没有正常的社交，基本都是把自己埋在高高垒起的竖书墙里。

　　“张程，好久没联系了。”

　　顶着风雪，我躲进附近的一家KFC，靠着窗子边的沙发上坐下。

　　“我回来了，大概大概呆上半个月，然后就要去英国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我想我虽然并不知道他的近况，但是可以看出，他现在的生活会比之前在班里要好些。

　　“恭喜啊。”

　　其实我也不知要恭喜些什么，但是不必参加升学考试，对现在的我而言，这便是天大的好事儿。

　　“有时间见上一面吗？我打算请你吃个饭。”

　　看着这会儿正是中午的时间，想必再晚点儿回去爸妈又是好一通念叨。

　　“改日吧，今天天气不好，我需要早点儿回家。”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想请我吃饭，但是今日是绝对没空了。

　　“嗯，那我们保持联系。”

　　听着那边的忙音，我不解的收起了手机。大概是感叹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尽管在这个学习至上的时代，依旧有一种东西可以改变命运，那就是金钱，亘古不变的硬道理。而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大概永远都无法走上这种捷径。

　　风雪很大，但又不得不顶风而行。

　　抖落身上的雪，温差作用下脸上开始变得红热，身子有些发冷，脑子总觉得冻得发木。缓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饭桌前，坐下来尝尝妈妈的手艺。

　　“阿言，听你沈阿姨说，你和韩文最近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

　　“那今天沈阿姨要送你一道回家，你怎么那么没礼貌的就拒绝了呢？”

　　“我觉得没有必要，我想自己回来。”

　　“你们同学之间有什么矛盾我们不参与，不过沈阿姨可是很喜欢你的，下次见面记得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啊。”

　　“行，妈我知道了。”我快速咀嚼着嘴里的东西，含糊答应了一句，“妈，我觉得沈韩文变了，变得让我看不起他。”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家长之间，有一张很庞大的信息网络，每日学校发生的事情我都是避重就轻挑着好事儿讲，但其实大大小小的每一件事，他们都清清楚楚。她只是一直没问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很清楚我和沈韩文的矛盾一定是从那次开始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妈妈给我挑了一块排骨，“虽然自私的把你安排进压力很大的班级，但是未来升学，全要靠你自己。”

　　“嗯。”我点了点头，我很清楚这一点，也逐渐感恩父母将为送进这所严苛的学校，“我不喜欢做末流。”

　　妈妈揉了揉我还有些潮湿的头发，我知道她对我的期盼。

　　风雪呼啸至深夜，我复盘好所有的错题，正准备起身活动一下。此时电话响起，我赶紧按下以免惊动了熟睡的父母。

　　“阿言，明天中午我在学校门口等你。”电话里是张程的声音。

　　“啊？”我压着声音回他，“明天中午？”

　　“吃饭啊。”他那头倒是自若，“听说你之前出了点麻烦事儿，我帮你解决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你指的是……”

　　“虽然我人不在这边，但是这个学校里熟悉的人太多了，另外我也很好奇各位的情况，哈哈，没想到啊，一直安分守己的你，为什么会和沈韩文双双遭到重创。”

　　“喂，你别笑了！”我虽然很想呵斥他却不得不压低声音，“你有够八卦的。”

　　“明天中午跟我吃个饭，给我讲讲具体情况。”

　　“我不是很想讲，你也不用帮我什么。”

　　“你难道不想知道沈韩文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吗？”张程那边开玩笑的声音突然变得沉稳起来，“之前我们和解的仓促了些，我想弥补一下。”

　　我这边还没来得及回复，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俩本来会是很好的朋友，明明从小学就认识了，可惜来到了这个有些思想极端压力很大的班级，我承认我之前处理流言并不成熟，从未意识到冷暴力对一个人有多么可怕。其实我有的时候很害怕你和蒋璇一样退学，但是又很庆幸你意识到了这个时代成绩至上的机制。”

　　“的确，不过都过去了。”

　　“可是我依旧觉得心怀愧疚。我知道你们那天下学后努力的找我，我很感谢你不计前嫌的关心。我想那时候的和解大抵就是勉强回到了普通同学的状态。虽然觉得可惜，但是当时的我无能为力。”

　　“如果你当时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估计我会哭得感动涕零。”

　　“我马上就要走了，不如来帮你一下，打消所有人对你八卦的好奇，找到那个人坑害你的原因。”

　　我沉思了片刻，目光落在尘封储存卡和写满关雎的临摹纸的盒子上。

　　“好，明天见。”

　　上午的课程基本被数学语文和英语充斥，三大主科的威压既让人紧张，又使人犯困。加之之前的流感，来上课的人寥寥，老师们的提问更加集中，基本一堂课下来要被点到三四次左右。

　　轮换座位正好窜到了靠墙，大概靠墙的位置可以给我很好的安全感，加之同桌还在生病中，一个人显得更加清净。也不知是上次的事情，虽然班任对我的态度一如往常一样，可我却是拗不过自己的性子，基本不愿意抬头去看她或者是看黑板。

　　最后一年大多都是在复习状态，所以双节语文课的第二节基本都是同桌组队背诵古诗文。如今这场面倒是也尴尬，大家零零散散的只能自行组队，我环顾了四周，目光正巧对上了同样也没有同桌的宋萧。

　　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远的距离正眼直对，余光瞥向了讲台上端坐的班任，一时间尴尬不知是否要走过去。

　　“没同桌的就找别的落单的同学。”班任似乎是发现我这儿并没开始进行组队互背，所以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

　　“嗯。”我点了点头，正准备下定决心走过去，却突然被叫住。

　　“杜翰林，你和路言一组。”班任突然起身走到杜翰林和他的同桌面前，“你去和宋萧组队。”

　　场面瞬间凝固，我感受到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看，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那种氛围和一年级时八卦议论蒋璇的样子一模一样。

　　“行。”杜翰林倒是痛快的应下了，“干脆您让我俩重新同桌算了。”不过后一句话他是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嘴。

　　“行啊，老同桌。”我讲自己的课本合上，一如正常背诵的方式，一首一首的往下背诵。

　　“看不出来吗，老班针对你。”杜翰林也不抬头，就是看着自己的课本，但是声音却能让我听得很清晰。

　　“知道，她疑神疑鬼，觉得我会影响别人的成绩吧。”我保持着背诵的状态，两首之间穿插了这么一句。

　　“我清楚她的压力，不过这种压力变相施加给我们所有人，之前班长的事你也知道，不去支持自己英文老师的补习班，对她来说等同于背叛。我不支持她的语文补习班了，现在便变本加厉的挤兑我。你呢，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宋萧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总归是让她觉得你俩有可能挑战到了她的权威。”

　　“分析正确。”我将他的书抽走，“到你了。”

　　“切，好心帮你分析，自始至终不给我透漏一点信息。”

　　“你说的没错，我只是觉得没剩下多久了，没必要为了她的态度影响自己。”

　　“你倒是挺自在，她都找了我爸很多次了，明里暗里的告我的黑状，按时我爸赶紧把我送回她的补习班去。可是我能同意？课本上那点儿东西早就学完了，还不让人拓展新知了。”

　　“的确，你的坚持让我很佩服。”我点了点头，身子稍微转正挡住班任的视线，“沈韩文妥协了，我表示很无奈。至于我，也多谢你的关心，我和宋萧其实根本没什么，只是莫须有的事情在她心中放大了几倍。”

　　“她觉得你俩在谈恋爱啊。”

　　“……”我攥了攥拳头，自己都说不上来的事情，若回答是，我俩其实也没有像是书里谈恋爱那种样子，若说不是，那我们之前又算是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

　　“是与不是，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好方法。”我合上书，递给他，“她不过是想要一个验证自己想法的事实，我也不过是想要一个问题的答案，就这样。”

　　中午放学时，我赶在了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走出校门，瞧见了不远处有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带着一顶白色针织帽子的少年。

　　“张程，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张程指了指不远处一家算不上高档，但是也就是学校附近最像样的餐馆，“走，点你爱吃的东西。”

　　这会儿正是午餐高峰，在这家餐厅吃饭的，不仅有学生，还有学校的老师，中午过来陪着孩子吃饭的家长。免不了有很多熟人，大多好奇我和谁一起走到了二楼的包间里。

　　“大概就是这些。”张程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待门关闭后他才开口说起，“刚刚楼下看见我们的人可不少，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可能免不了被盘问。”

　　“我知道，没打算避开人。”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看你现在活得很好，没有考学压力，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我是很好，不和你们这些高精尖人才争夺重点学校的名额，我真的压力瞬间减轻了许多。”

　　“可是你去英国，也是会继续学自己不想学的东西吧。”

　　“大概，这是我的责任。但是相比于国内，去那边轻松许多，至少我可以有几年的时间喘息，到时候稳定下来，家里也就顺其自然左右不了了。”

　　“好啊，我看你出国，是为了躲开家里，悄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吧！”

　　“嘘。”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替我保密，这可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机会。”

　　“行。”我看着他的笑容出自真心，就好像是春风，自由而温暖。

　　“行了，说说你的事儿吧。”

　　“大体你清楚的，我说一点细节吧。”于是我将那天的具体情况，包括电话卡，后来一直被班任怀疑自己有那方面的心思，都说了一遍。

　　“宋萧吗……”张程沉思了片刻，突然又开始爆笑，“我就说么！我之前就觉得你俩的眼神不对劲。”

　　“你知道什么……”我无奈扶额，“我俩就是，比普通同学好一点而已……”

　　“真的？”张程掰着手指头，“一起上补习班，一起去图书馆，还被沈韩文拍到了照片，你还临摹他的字。我说，是个人都不难往那方面想吧！”

　　“这，也算不上什么吧。”

　　“那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每一次我们一群人的时候，你第一个看的是谁？我记得你们女孩子玩的那什么游戏，你选的又是谁？你为什么只临摹他的字？你是不是在这件事情发生后，就和他保持到不敢说话的距离？如果你们是普通朋友，大可以像和我一样，光明正大的吃饭，对吧！”张程无奈摇了摇头，“我也算是牺牲了一把，把自己比作狗屁不是的普通朋友。”

　　这一连串的拷问让我无法回答，我和宋萧无奈的处境大概都没有他问的这么条理清晰。

　　“其实很简单不是吗，你只是想和老宋悄悄地守着这份感情一起努力走到高中去，而你现在需要解决的就是把大家的目光从你和老宋的身上移走，或者说把老宋摘干净。”

　　我点了点头。

　　“刚你也看到了，多少双眼睛看见了我俩一起吃饭，现在目的达成了，我，就是你的工具人对吧。”

　　“嗯，是，抱歉，对，就是我浅浅的利用了你一下。”

　　“我早就想到了，拜托，送上门的工具人你不用你就是傻子。”

　　我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你这什么眼神？”张程赶紧推了推桌上的菜，“你点的，赶紧多吃点。”

　　我承认，我动了心思。这就是我想到的好办法。而且我确信班任很快就能知道这个事儿。我也清楚，宋萧，亦或者是想要拍照的那个叛徒，或者是幕后的八卦者都会蠢蠢欲动。

　　但是我还是很自然的，和张程有说有笑地走到校门口。

　　“记着，随时保持联系。”张程冲我挥了挥手，“权当作是我的道歉了。”

　　“牺牲太大了。”我冲他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像教学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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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张程回来了，每一个朋友都不可能不了了之的从我的身边消失。
虽然现在看来老师们当时的行为是为了让大家不耽误学习，但是方法是否得当，还需要进一步的考量。
路言从这里开始就已经从默默无闻开始有了主见和反骨。
张程就是个十足的助攻，感谢张程小天使的客串返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