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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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董端坐在上首，看起来两分的冷淡八分的端正，好像他根本不是来胡搅蛮缠的。
唐黎从他进门开始就不紧张了，起码在他朴素的世界观里，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现在他的富爸爸就在他面前，平时高高在上的老师和主任们都变成了平常的人，甚至在要赞助的时候还有点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劲儿。
唐黎人在这儿心却不在，好像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支着左耳朵听他们讨论严氏要赞助给学校的一批医疗器械，右耳朵直接输出，他脑袋里连个句号都没存在过。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在这儿的，严董看起来真正的公事公办，仔细询问了捐赠的后续工作。捐赠项目由南大附属第一医院牵头，严董的询问细致到每家定点医院要出具什么证明才能拿到设备，毕竟一台就是好几十万上百万，唐黎捧着纸杯嘬热水，发了好半天呆，终于在听见自己熟悉的设备名时转过来一点神。
等他们都站起来，唐黎还在想刚刚说的，如何解决村镇医院的运输困境。
唐黎的位置正对着空调，脚丫子冰凉，此时缩在椅子里要多怂就有多怂。刚刚抹在刘海上的水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此时他一副凌乱模样，严董倒是露出了点亲切，告诉他：“带你去吃饭……阿黎，跟我去吃饭，我要跟你谈谈。”
唐黎想，那我这么柔弱，当然是跟你一起去吃饭，把我叫来看你装逼的是你，现在亲切的也是你，好人都让你一个人当了。
他本想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去跟辅导员谈谈封启荣的事，但白老师跑得比白展堂还快，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家的衣角就已经消失在门边了。
唐黎伸出去的手半天没收回来，正要给自己鼓鼓掌缓解尴尬，就被一只手握住了。他回头看看，发现是严董那个戴眼镜的助理，人家握着他的手摇了摇，自我介绍到：“我是荀路。”
请问您是不是复姓自动？唐黎感激他没让自己一个人尴尬，不过现在的场面也就那么回事，尴尬总是要尴尬的，唐黎把落在眼睛边儿上的头发撩起来，肚子非常勇敢地叫了一声。
这打断了严董观察他的目光，场面终于变得活泛了起来。
荀路推了推眼镜，严肃活泼的问：“少爷，您爱吃海鲜吗？我爱吃，所以我们一会吃海鲜。”
唐黎想，这顿饭不早不晚，海鲜就海鲜吧。
严静怡在前头走，两个人在后头跟着，倒是显出那么一点点兄友弟恭来，只是等落座了，刚刚说自己喜欢吃海鲜的助理无影无踪，只剩下他们两个，连塑料父子情都演不出来。
唐黎从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饭，早晨又是直接被拖过去的，现在肚子确实饿得咕咕叫。他也不看对面脸色深沉的严董，直接伸手从盘子里捏了两个虾，筷子稍微一挑，处理好的虾肉就完完整整地从壳里剥出来，他捏着虾尾巴，咔嚓一口都塞进了嘴里。
说实话他并没有什么鸡飞狗跳的青春期，在招猫斗狗的年级里也乖得不得了。毕竟唐秀珍天天三点起床四点半出门，他都恨不得自己出门摊煎饼了，没有时间和心力闹腾。
但这时候对着严静怡，唐黎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毛病，生出了一股不明不白的叛逆，就是想让这个严肃板正的有钱爸爸看见自己不修边幅邋邋遢遢的样子。
严董坐他对面，对这种挑衅眼皮都没动一下，就静静看着他表演。
唐黎吃得急，没有什么风度，但这张跟大舅哥有五分相似的脸，让爱妻成狂以至于跟大舅哥一直关系不好的严董产生了一种莫大的包容心。
他不禁幻想，要是这孩子一直养在自己身边会怎么样。
唐黎把教授打了，打了就打了，伤得不重，给钱，许那人个私立医院的主治就能掐灭他的怒火，尊严值点钱，但总有个价钱。唐黎成绩还行，就是做实验总出不了成果，那就活动一下关系，给他找个好老师，以后送出国镀金，回来就能坐副主任。
严静怡看着唐黎扒干净一大碗米饭，瘫在椅子上小声打嗝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喝口水，这儿的茶——”
唐黎一口就把顶级云雾喝了个干净，严静怡没有底线的点点头：“解渴。”
唐黎倒笑了。
上辈子富爸爸没找他，或许是找了不愿意认他。
这会儿出现了，像个盖世英雄似的把他从困境里救了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随着他的目光之中逐渐带上审视，严静怡终于开始坐立难安。他刚刚明明已经把唐黎以后的路都安排好了，自己的儿子，就算没有经过相处，那也是自己的儿子，不能辱没了。
他的能力和财富完全能把唐黎的人生铺成一道坦途，他有这个自信。
但唐黎一旦开始露出疏离冷淡的模样，严静怡发现，自己的自信实在是一击即溃。
他能，不代表唐黎愿意。
大约是目的不纯，故而心虚。
严董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开口：“阿黎……”
“小唐，大家叫我小唐，我的名字有点女气，我不愿意听人那么叫我。”
唐黎是故意的，他故意刺激面前这个前二十年无影无踪的富爸爸，对着一个陌生人发泄着他积攒的叛逆。谁让他不来找自己？谁让他抱错了孩子？谁……谁又能把他的人生还给他？
果然严静怡更加坐立不安了，他甚至站了起来，紧接着又坐下了，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捏在一起，指节都发了白。
“你不姓唐，阿黎，我……”
唐黎转了转手上看起来贼贵的小茶杯，砰的往桌上一放，轻声说：“我知道，我是个医生，哦，我即将是个医生，你今天不来我可能做不成。”
没在意唐黎的冷嘲热讽，严静怡从中捕捉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仿佛这一瞬间，他从唐黎这儿获得了某种力量，既然唐黎知道自己不姓唐，那么……
但唐黎继续开口：“所以我就想，我姓什么呢？现在看来我大概姓严。这么多年，你到哪儿去了？现在忽然出现，是良心发现了吗？”
“不是……”高高在上，一丝不苟的男人脸上覆上难堪的潮红，他再次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声音有些颤抖：“你母亲病了，再生障碍性贫血，需要干细胞，我儿子……严诚他不匹配，中华骨髓库里也没有。”
他们第一次见面，本该更温柔些，谁知道造化弄人，一开口，就是这些。严静怡说完话，别过了脸。
唐黎看着忽然弱势的严董，他从没有这样威逼过旁人，他击垮了敌人，自己也陷入了茫然。
前生他没找来，是因为觉得难堪吗？还是在期望中华骨髓库给他点希望？严董在这件事情下了一个正确的判断吗？
唐黎想起自己上辈子毕业以后，在献血车上留存的血样，那时候严董得知了这个消息，又是什么心情？
最后唐黎到底拒绝了，尽管对方答应了负责全部的医疗费，但唐黎自己就是医生，当时他不敢生病，不敢冒险去赌失败风险，因为还有唐秀珍的肾病拖着他。
唐黎张着嘴，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啊？”
严静怡现在已经无法把自己对唐黎的安排说出口，他用利益击碎了封启荣的自尊，用财力影响了学校的决定，现在如果说了，是不是也在用前途威胁自己的儿子？
唐黎活得那么辛苦，妻子还懵然不知情，她该多心疼？
严静怡收拾好自己的软弱，重新体温：“你愿不愿意帮帮我？”
“帮吧，毕竟你帮了我。”
唐黎茫然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做出个防御的姿势。他想，现在他没有后顾之忧，就算是其他的任何一个人，只有他一个匹配，他也会帮的。
他担心的只有唐秀珍一个人，这事不能让他妈知道。
“就是……”唐黎敲了敲桌子，示意自己的富爸爸转过头来：“从动员到手术，要挺长时间，我妈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到时候你帮我瞒着她点。”
啊，也不是自己的妈妈，唐黎叹了口气，转而问：“严诚，他知道吗？”
“还不知道，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想他知道。”唐黎严肃地提出：“我要他知道，我捐赠过程中，他要去照顾妈妈。”
“好。”
唐黎觉得他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抄起碗又干了一碗米饭，捂着肚子站起身，忽然露出了一点天真，和恰当的羞涩，他问：“还会有人欺负我吗？爸爸？”
“不会了。”严静怡露出了自信的神情，他笃定地回答：“以后你有爸爸了，没有人会欺负你。”
唐黎先是幸福的笑了，如同严董期望的那样。接着他的脸色忽然冷下来，下巴微微低下去，黑色的眼珠悬在布满血丝的眼白上，颇有几分恐怖效果。
“我不信。”
从各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个好爸爸，如果在他身边长大，唐黎会很幸福。
那他就更委屈了，唐黎快步走出去，鼻端不断涌上酸楚。他也不知道在恨谁、在骂谁，嘴里模模糊糊地吐出一大段家乡脏话。
他一直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前头还有个人一直等他，等哐当一声撞上了，他才看清，是自己的小美人。
唐黎猛地一吸鼻子，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哭腔质问：“你怎么才来？刚刚架着七彩祥云来的怎么不是你？你不是厉害吗？你怎么不来接我！”
唐黎顿了顿，说了一句气话：“妈的，不要你了！”
唐黎发了一通火，然后离他而去。
李若汶手张着，脑子里正构思怎么跟自己的心上人说第一句话，他的心上人就已经旋风一样离开他的世界了。他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桌子：“小玉把他抓回来！”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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