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苏零

23、二十三 分隔

　　二十三分隔
　　其实那急射十步有余是夏小侯爷一惊之下夸大了的结果。
　　秦越也就向前垮了两步，下一刻转身，在夏小侯爷依旧仲愣出神的当口一伸手就卡住了对方喉咙。
　　不过弹指一挥间，夏舒涵就整个身家性命都落到了秦越手里。
　　“放——咳咳——你给我——放手——”秦越一惊之下出手自然不会太有分寸，更何况现在乃非常时期，会在他身边动手动脚的应该只有那群想对柳府人心怀不轨的恶徒而已。于是一卡一收，夏小侯爷瞬间呼吸不畅气血不顺，下一刻就要两眼翻白不省人事。
　　可惜他一眼认得出秦越，人家秦越可不认得这么个当街图谋不轨的家伙。于是闻言只是稍稍松了松手劲，然后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
　　“你是谁？”
　　“……你，你不认得我？”之前秦越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天已经让夏小侯爷的心凉了半截，这会居然还来了个打量未果？
　　难道当年他的鼻梁是白断的？
　　“……”秦越自然是惜字如金的，虽然眼前的人确实有那么点眼熟。
　　只是一点点。
　　夏舒涵看着秦越一脸的沉寂气不打一出来，不顾依旧被死死卡着的脖子，一把扯过腰带上的玉佩就往秦越脑门上砸。
　　脑袋既然是当摆设的那还不如不要。
　　更何况，没准这一砸还能把当年的记忆砸出个七七八八。
　　可惜，夏舒涵的手还没能举过头顶，秦越已经放开夏舒涵的脖子转而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玉佩却已在一瞬间脱手，狠狠砸在地上，一瞬飞屑满地。
　　路人纷纷侧目。
　　夏小侯爷从小皆是受人瞩目，哪天没铺天盖地的视线滋润反而不习惯。可秦越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护院，只求平平安安默默无闻便好。打量的视线弄得秦大护院浑身难受，顺势拖着夏舒涵往一边的小巷子里拐。
　　“喂，喂，你干嘛？”夏舒涵被忽然的大力拉扯拽得一个踉跄，匆忙中还不忘给暗中的影卫打个手势。恼归恼，但只因为这个就让羿误会他有危险，搞不好一出手就把秦越的脑袋砍了下来是在说不过去。
　　却在下一瞬被手腕上传来的大力拽得整个人摔出了几步，后背狠狠撞上墙壁。
　　质地精良的衣料却挡不住墙上粗糙凸起在摩擦的一瞬所造成的伤害，一瞬背脊生疼。
　　阴影却在同时从头顶压下，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我只想知道是什么吸引着侯爷也来趟这次浑水。”冰冷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秦越到底还是想起了这么个惹祸精，当然，他宁愿选择不记起。
　　“哟，原来秦大护院还记得区区小人我？”不晓得背上的剧痛有没有让嘴角的浅笑变形。夏舒涵只能尽全力不让自己显得面目狰狞，“那，你想知道什么？”
　　阴影依旧没有退开。
　　夏舒涵抬头，却因为背光看不清秦越的表情。
　　秦越无言，之前的那句责言已经是他的极限。
　　“或者说，你以为我做了什么？”微微眯起眼睛，挡住了迎面刺眼的光线，也掩盖了那一瞬眼底的冰冷。
　　“我想侯爷应该不屑动无关的人。”
　　“不屑？这个词真让人寻味。”用力一挣，彻底脱离秦越的掌控，不用看也知道手腕上一圈青紫，隐隐发疼，“无关的人是指那边的两个小丫头么？是什么让秦护院那么上心？我看那两个丫头活蹦乱跳得很。”
　　“……”
　　“或者，秦护院是想让本侯教你怎么把那两个小丫头弄到手？”

　　街边的小面摊，简陋得和夏舒涵的穿着打扮极度不符。
　　可小侯爷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厌恶的神情。
　　只是伸出手指，轻轻划过沾着些许发黑油污的方桌，顺着木质的纹理一路向下，不免沾染一些不知名的粘稠物体。微微用力，高低不平的桌脚上下晃荡，敲击水泥地，声音单调森然。
　　“我记得那次你打歪了我的鼻子，柳汀在这破馆子里请了我一顿阳春面了事。”是柳汀给秦越暗示说夏小侯爷图谋不轨，于是才遭来一顿好打。
　　夏舒涵转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秦越，可惜背光的脸依旧看不清表情。小侯爷不以为意，直接挑了张凳子坐了下来：“你也坐，杵着干嘛？”
　　秦越摸不透夏舒涵的意思，却是依言坐下。
　　“那两个丫头是谁？”
　　秦越闻言眼神瞬间一凛，本就冰冷的视线越发透着危险的味道。
　　“不说就不说，干嘛那么凶盯着人家——”夏舒涵装模作样得抖了抖，却不愿意把话题转得太远，“那她们两个和柳府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你那么担心她们干嘛？是那拨子虎视眈眈的人吃太饱了还是你吃太饱了？”秦越的话只能引来夏小侯爷大白眼一个。他极度鄙视秦越这副话说一半的样子，当然他也知道这是秦越平时话说太少的负面效应。
　　“我的错。我借她们的手帮我传了一次话，谁晓得就被那些人查到了。”热气腾腾的面条刚好端上来，白色的雾气在空气里一路弥漫，连带模糊了秦越的脸。
　　夏舒涵忽然觉得有些可惜，不然他应该可以看到那个冰块满是后悔自责的表情。
　　当然，也有可能依旧面无表情。
　　“我可以安排她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秦越一愣，难以置信地盯着夏舒涵。
　　“东西又不在那两个小丫头手里，留着她们干嘛？”拔了两根筷子，却是黑漆漆的似被丢进火盆里烤过一遍。
　　“你知道？”
　　“废话。那手卷给谁就是要谁的命，你舍得害那两个小丫头？”嘴角扯开一抹弧度，却带着略略的讥诮。
　　略略泛黄的面条卷在发黑的筷子上，零星点缀几朵葱花。明明香味扑鼻，可小侯爷偏偏胃口消失殆尽：“最开始是哪个混蛋把那卷玩意留下来的，玩人命啊！”
　　“你不也是冲这玩人命的玩意来的？”
　　“……你在嘲笑我？”你也敢嘲笑我？！
　　秦越低头吃面，他不认为这个问题有回答的价值。
　　“……得，我还是去安排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跟你撞一块除了找气，半点好处也没！”

　　落弦很少失眠。
　　可那天晚上，她却把窗子开了一线，然后透过这一线的缝隙看天。
　　只开一线，因为大片的漆黑深邃，会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万籁俱静的夜里，总觉得有鞋底与走廊地面的摩擦声，缓缓接近。细听，却什么也没有。
　　一直到天际隐隐发白，落弦才有隐隐的睡意。于是顾不得合拢窗子，直接合衣躺下。照柳汀的性子自然是急着回家，估计天一亮就会动身。所以她只打算躺一小会。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走过窗外的走廊，似乎有人轻轻触碰依旧开了一线的木窗，似乎有柳汀说话的声音，却是被压低了。听不清话里的内容，同时伴着四起的杂乱脚步声，越发模糊。
　　很努力的想让意识清醒，却只是徒劳。一切声响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远远不止隔着一层床幔，一层窗纸。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有敲门的声音，时断时续。
　　落弦很用力的撑开眼皮，却立刻被透过窗纸洒下的阳光耀花了眼。下一刻清醒，抱头呻吟。如此灼人的阳光，绝不是清晨该有的。
　　“咄咄！”敲门声依旧在继续。落弦不认为她有认得如此锲而不舍的人。
　　“进来！”
　　“没想到你居然狠得下心。”没有人推门，语声却是从门外传来的。宋言之再怎么不循规蹈矩，基本的礼节还是懂的。虽然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丫鬟，随便乱闯人家房间总是不好的。
　　“什么？”落弦的思绪有些混乱，在几欲迷眼的光亮下似醒非醒。
　　“都不跟你家小姐最后话别。我还以为你会哭着跑出来求你家小姐带你一起回去。”隔着门，看不见此时宋言之的表情。听不出多少幸灾乐祸的成分，更多的像是试探。
　　“你在说谁？”
　　“……好吧，我承认你比我想象中坚强。”
　　“啪！”房门被一瞬间拉开，落弦盯着门外宋言之的脸眼神可以被称为凶狠：“你就是来笑话我的么？”
　　其实落弦没怎么听明白宋言之话里的意思，只是听着不舒服。
　　“原，原来你是睡过了。”宋言之却是瞪大眼睛盯着依旧有些顺眼朦胧的落弦，似乎连话都说不完整。
　　“……你以为？”
　　“我以为你躲在角落里看着你家小姐离开，然后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黯然神伤。”
　　“我承认本来我就是这么想的。”
　　宋言之却是一脸怀疑得看着她。
　　“干嘛？不信？”
　　“信才有鬼。”
　　“……”其实，事实远比谎言更具有欺骗性。

作者有话说

　　谢谢给我留言的亲们。。。不然我觉得我早撑不下去了。。。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