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苏零

22、二十二 玉佩

　　二十二玉佩
　　飘了一阵小雨。
　　却连泥地都未及晕湿。
　　飘雨那会，落弦还在回宋府的路上晃荡。真正的晃荡，魂不守舍，一晃三荡，还险些撞上个推车准备回家的摆摊人。
　　却在踏进宋府门槛的瞬间，视线里零星的雨丝彻底消失不见。只留微潮的衣衫，证明之前一切的真实发生。
　　天色已然昏沉，略显昏暗的庭院里只有零星几点火光自薄薄的窗纸渗出。从很远的地方隐隐传来人声，却看不到有人走动的踪影。
　　路过柳汀的房间，下意识停下脚步，从大敞的窗户里往里瞟了一眼。
　　随风摇曳的火光已然黯淡，印得房内的一切影影绰绰，却依旧不见人影。
　　不在么？也好。省得见着也不知道说啥，大眼瞪小眼，尴尬得很。
　　柳汀从来不说没经过深思熟虑的话，所以她说话从来不会有收回的时候。
　　叹气，伸手。把手里的小布袋放在窗台上。
　　玉器与木质窗框敲击的声音，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很轻，却是不失清脆。
　　那个玉佩本就是打算送给柳汀的，现在就当临别赠礼好了。不值钱，但好歹有祈求平安之意。
　　“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小姐在夫人房里辞行，你怎么不一起？”宋言之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落弦一吓，手指不小心勾到布袋的绳结。布袋被手指一拉之力带到了窗台边缘，立即顺势划下。落弦下意识伸手去抄，在最后一刻拽住了布袋的边角。
　　“差一点就砸了。吓死我了。”玉佩已经滑到了布袋口，差一点就整个掉出来。
　　“你心里没鬼怕什么！”
　　“你没事躲我背后吓人干嘛！”落弦吼得比宋言之更大声，说着附送大白眼一只。手里却是很小心的把玉佩重新装进布袋。
　　“怎么？和你家小姐闹矛盾了？”宋言之不需用脑子就能抓住重点。
　　落弦没理他，重又把布袋放上窗台。
　　毫不起眼的暗红布袋，不怎么精致的布料，衬着歪歪斜斜的针脚。手指轻轻划过布袋的表面，略略粗糙的触感。
　　这个小布袋还是小七做的，第一个能勉强入目的成品，小四当时不在，就被落弦抢了来说留着作纪念。
　　所谓的纪念不过是玩笑，可落弦依旧贴身保存至今。
　　“干嘛不说话？你很不适合装深沉，看上去特别扭。”
　　“你皮痒是不是？”落弦本就烦闷的心情被宋言之一闹腾更是觉得头疼，尤其是宋二公子跟身上被跳蚤寄生了似的不停地抖啊抖，“你把你哥摆平了？”
　　一句话把宋言之定在了原地，原本泛着浅笑的嘴角在瞬间僵硬了弧度，背光的脸愣是看着有点发青。
　　“你先搞定你自己再来管我的闲事吧。”看着宋言之的脸色，落弦的心情莫名的顺畅了不少。
　　“我们两个互揭伤疤还真是闲得去了。”半晌，宋言之叹气。
　　稍稍侧转了身子，把后背靠在一旁的廊柱上，头顶着柱子，视线刚好落在廊檐下的阴影深处。
　　落弦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有隐隐的屋梁轮廓。陷在一片昏暗中，模糊难辨。
　　“柳汀明天就要走了。”学着宋言之的姿势靠上廊柱，却是倚着另一边，有种背靠背的错觉。
　　有一丝丝的风，却是带着泥土的气息，压抑着的沉闷。
　　“我刚刚听到她和夫人的谈话了。”
　　“她让我不要再跟着她，过两天自己走。”
　　“……为什么？”之前宋言之的回答还有点心不在焉，听到这一句，却是讶然转过身子。
　　“不知道——她有给我解释，可我被她绕晕了。”
　　“挺正常的。”
　　落弦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
　　“唯一听懂的，就是我终归是要依靠自己过日子。所以，一直依附着她不见得是好事。”
　　“很对啊。”很轻的叹息，散在缓慢流动的空气里，化为划过耳畔的一缕微风。
　　“对什么对！”落弦受不了宋言之语气中那一份了然，“我就乐意跟着她耗着了，怎么着？她现在又不急着嫁人。到时候不用她赶我会走，着什么急！”
　　“你对着你家小姐吼，对我吼有屁用。”
　　“……如果那样的话，好像离了她我没法活，于是死皮赖脸地扒着。”把头抬得更高，把喉间莫名的哽咽用力咽下。
　　“离了她你能好好活？”宋言之的声音里听不出揶揄，却透着一丝无奈。
　　落弦挑眉，也不管宋言之是不是看得到。
　　“我不劝你什么，因为我没立场。但就算是朋友一场多嘴一句，想守住的东西别轻易放手——”
　　因为太多的东西，经不起等待，更经不起后悔重来。

　　相较起殷城的闷热难挡，望月城显然清爽了很多。
　　折扇轻摇，装样子的同时享受一缕清风拂面，也算在忙乱的杂事堆里偷得几分闲。
　　杂事，那个手卷对于夏舒涵就是彻彻底底的杂事。他要那玩意干嘛，就算能卖几个钱，他堂堂侯爷还在乎这么点黄白玩意么。不过这杂事牵扯上了柳汀，多少还是有点棘手的。
　　“侯爷，时候不早了，是否要找地方歇息？小的先去打点？”侯爷身边从不缺人，一些虽然看上去有点贼眉鼠眼实则麻利能干的人。
　　“也好。”夏舒涵四下看了看，收起折扇指了指正前方，“就这家好了。羿留下跟着我，其他人，该干嘛干嘛。”
　　该干嘛干嘛……一群彪形大汉大眼瞪小眼。
　　“哎哟，放你们自己随便找乐子还不会？”之前那个贼眉鼠眼的小厮却是伶俐异常，一句话缓和了气氛，却在心下嘀咕，难道他主子也想找乐子，于是避人耳目？
　　夏舒涵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属下在心里正过来倒过去猜测了一遍，依然潇洒自得得摇着扇子私下晃荡。羿是他的影卫，所谓影卫，自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所以相当于夏小侯爷一个人在大街上晃悠。
　　四下的摊铺已经被收得差不多，剩下来的也实在没什么好货。夏舒涵看了没几眼就开始皱眉，然后不自觉得摸了摸挂在腰带上的玉佩，估摸着能卖个几百两还是几千两。
　　视线无意中划过不远处一个高瘦男人的后脑勺，忽然觉得有那么点熟悉。
　　脑子里不自觉地浮出了个冰块脸，以及那块一见面就被摔成末末的玉佩。
　　夏小侯爷当年随身佩戴的玉佩是家里祖传的，结果到外面游荡了一圈回去就回禀他爹夏老侯爷玉佩砸了，然后换了个新的来。小侯爷丢三落四挥霍浪费是远近闻名的，老侯爷除了叹气骂两句竖子，也只有再去找块廉价点砸了不心疼的东西来充数。
　　但被掩埋的真相却是小侯爷被柳夫人带回了柳府后，四下晃悠撞上了某个冰块脸，然后被当成小贼三招之内重重砸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玉佩毕竟是玉佩不是石块，鼻梁都在重创之下出了血，玉佩自然不能完好。
　　夏舒涵咬牙切齿，想他夏小侯爷怎样一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形象就算沾了两陀泥巴也不至于就像个小贼！更何况，三招，简直是人生耻辱！
　　走在前面的后脑勺忽然侧了侧，于是就看到那个人的侧脸——熟悉的鼻梁，这点夏舒涵没法否认，人家秦越的鼻梁就是比他挺；熟悉的眉眼，依旧是眼睛没他大，眉毛比他粗的样子，别人都说这叫英气的眉眼，可在夏舒涵眼里那眉毛就两毛毛虫，趴那能好看么？更不要说那寡情的薄唇，如刀削般的脸部轮廓。一句话，这秦越不去当杀手可惜了，在大街上晃荡个啥？
　　给暗中的羿比个手势，让他别管接下来发生的事，夏舒涵屏息静气飘到秦越身后。
　　真的是用飘的。想他夏小侯爷为了一雪三招之耻习武成痴，尤其是这一招堪比恶灵附身。这不，身手过人的秦大护院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时不时把视线放远，凝视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影。
　　夏舒涵挑了挑眉，越过秦越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是两个小丫头。
　　真的是小丫头，夏舒涵可以用他腰间的玉佩打赌这两个丫头绝对不满十五。
　　看不出那个一脸正派的家伙居然有这种嗜好。
　　远处的两丫头正在沿湖漫步。和风细细，杨柳依依，虽然看不到真面，但那两个相依相偎的小丫头从背面看上去却是异样的协调。
　　收起折扇，拿边缘蹭了蹭下巴，夏小侯爷用他纵横青楼多年的经验肯定，那两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铁定绝色。就算现在不够绝色长大了也铁定惊艳，他只要看那走路的姿势就能猜到个大概。
　　看不出来这冰块脸还挺有眼光的。
　　坏心眼地把身体贴得更近，可秦越依旧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他轻功实在太强还是秦大护院猥琐得太过投入，光顾着偷窥人家小丫头了。彻底放松身体，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却是刚好喷在千面人的耳根处。
　　其实夏舒涵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刚才侧过身子去看那两个丫头，身体还没整个正过来。
　　于是夏小侯爷眼睛一花，只见一道青影急射而出，足足跑了十步有余才猛然转身。死死盯着夏小侯爷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看来冰山脸真是变化太大了，不但会对着小丫头流口水，还会两眼冒火用眼神杀死人……

作者有话说

　　之前太压抑了。。。写一段轻松的娱乐娱乐。。。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