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变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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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变数
柳汀终于寻得机会得以从所谓的洗尘宴上脱身的时候，天色已然昏暗。
急急从蜿蜒的走廊上走过，好几次险些撞上过路的丫鬟家丁。
却在转过最后一个弯口的瞬间停住脚步。
落弦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片竹叶，放在嘴边细细地吹，却是怎么捣鼓都出不了声。柳汀记得小七很喜欢捣鼓竹叶，有的时候制成竹笛，有的时候直接拿着一片薄薄的叶子放在嘴边。
那个时候她刚刚失明，整天呆在床上无所事事，最后问柳汀，柳姐姐，府里有没有竹林？
柳汀记得那细细的声响，算不上悦耳，却带着带着异样的轻灵，在空气里跳跃。
脚下一不小心踢到颗石子，尖利的棱角在地面滚过，发出一连串轻响。
“回来了？”落弦放下手里已经被折腾得没了形的竹叶，松手，飘入一旁花丛里。
“恩。外面风那么大，怎么穿那么单薄就坐在风口？”
“……”落弦总不能说她突然良心发现，担心柳汀被她熏死。抬头，刚好对上柳汀的视线。背光的脸，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却感觉得到柳汀的疲惫与黯然，“发生什么了？”
之前宋言之丢下来的话，就让落弦有不好的预感。
看到柳汀，预感越发强烈。
“小落，你是不是想回去了？”柳汀避而不答，却是把问题引向了别的方向。
“啊？”
“你是不是很担心小四小七？”柳汀挨着落弦坐下，未曾经过体温温暖的冰冷石条，刺骨的寒意顺着背脊一路蔓延。
“有点。”落弦一时有点摸不清柳汀话里的用意。
“小落，你说如果我们今天晚上偷偷逃回望月城怎么样？”柳汀的声音有点轻，散在风里，模糊不清。
“啥？”
“我只是随便说说。”柳汀笑着推了落弦一下，“你看你一副见鬼的表情。”
“老爷说让你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的。”
“我知道，他还想让我在这里呆一辈子呢！”柳汀的话多少有点赌气的意味。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之脑后，“进屋吧，刚才宋夫人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试试这里的小点心什么的。过会会有人送来吧。”
“一，一辈子？”落弦的思绪却完全纠结于之前的那句话。
“小落，其实今天宋夫人根本不是给我洗尘的。今天宋大公子回府，她是想让我们两个见个面，熟悉一下。”柳汀在房门前停下，却是背对着落弦，整个人隐在逐渐深沉的阴影里。
“……”落弦咽了口口水。
“你知道么，原来我和宋大公子定过娃娃亲，我娘亲亲自定下的。也许，这才是宋夫人对我特别好的原因。”柳汀终于回头，嘴角却是一抹苦笑。
落弦却是呆愣着无言。
无言，除了无言，她还能干什么，连僵硬的脸都已经摆不出任何表情。
“其实我还应该感谢宋夫人，至少她还给了我一个婚前见到未来丈夫的机会。”紧握的拳头，泛白的指关节清晰地影印着主人内心的波涛汹涌。
“柳汀……”泛着苦涩的唇齿，连唤一声名字都哽在喉间，只能渗出些微带着颤音的尾音。
谁说的永远，竟然，长不过十天。
长久的静默，只有风在走廊上穿梭而过，带起角落的落叶，翻滚。
“干嘛摆出个生离死别的脸。就算我真的嫁了，就算你是以我的丫鬟的名义跟了过来，你要去哪里，我又不会来管你。”柳汀先有了反应，却在同时被落弦眼里的闪烁给吓到了。
“什么？”
“我是说，你想见小四小七，什么时候都可以。”柳汀以为落弦的伤感是因为回不了望月城。
“……”所有的哽咽堵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
宋府的院子里有个不大的池塘。
沿着走廊走到最北面的转角，可以看到那个池塘。
正是睡莲微微吐苞的时刻，坐在走廊的石条上，背靠着廊柱，正好可以透过眼前的一排稀疏的竹子看到一叶翠绿，一丝嫩红。
落弦很喜欢以这样的姿势坐着发呆，因为这里是角落，没有人会沿着走廊走到这里。前面虽然是主屋，但好在有竹丛阻隔视线。
夜风很凉，一个劲往衣领里钻，拢了拢衣襟，不自觉地抖了抖。
光线很暗，其实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池塘，什么睡莲，都见鬼去好了！
柳汀进了房间就没有任何动静，落弦知道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接下来到底怎么办，所以，克制着没有打扰。
更何况，她也想好好透透气，柳汀之前的话，压得落弦异常烦闷。
“砰！”瓷器砸在地上粉碎的声音，从浓重的夜色中传来，异常清脆。
落弦一吓，四下张望，却不见任何异常的动静。
直起身子，透过竹丛看出去，主屋那边黑漆漆一片，只有其中的一间屋子，昏黄的火光透过窗纸晕成一团。
隐隐有压低了的语声，似乎在争执什么。
落弦很用力的分辨，却依旧听不出什么。低低的语声顺着夜风缓缓游荡，只能隐隐分辨出是男人的声音。
“啪！”又是一声脆响。
“我管你怎么想的，如果以后你再说这种话，小心我跟你一刀两断！”激烈的语气，决断的语声，却是落弦所熟悉的声音。
“啪！砰！”房门被瞬间推开，又被大力摔上。一道白影飞快地从走道上闪过。
落弦有点呆愣，这个宋言之抽什么风，大半夜的……
“吱呀——”房门被再次从里拉开，一道浅青色的人影靠在门框上，却只是站着没有动。
落弦瞪大眼睛想看个清楚，却依旧只能分辨出一个轮廓，手下意识地扶住一株竹竿，想撑起身体看得更清楚，却在用力的一刹那竹叶沙沙作响。
“谁，谁在那里！”门边的人影一瞬站直，厉喝出声。
“……”落弦一吓，赶紧从石条上溜下来，却在脚落地的一瞬间，一道人影已飘然而至。
肩膀在被人搭上的一瞬肩，一股大力同时压下。
巨大的下压力，落弦几乎听得到骨头发出的咯吱声，冷汗瞬间沁出背脊，浸透衣衫。用力咬住下唇，把几乎到嘴边的惨呼吞了下去。
“你是谁？”肩上的力道却在下一瞬被卸去一半，声音里满是疑惑。
来人显然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逮到一个陌生的小丫头。
“我，我是跟着柳小姐来的丫鬟。之前刚巧路过，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偷听的。”落弦压低了声音，却是尽力辩解。
她可不想闹得整个宋府的人都跑过来看她一个柳府的丫鬟被人当贼抓。
“你是柳小姐身边的人？”来人的声音顿了顿，钳制住落弦肩膀的手掌已在第一时间收了回去。
“恩。我什么都没听到。”
落弦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心虚，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觉得这一捏捱得很亏，明天铁定得青，早知道不如凑凑近听个完整版的……
揉着肩膀转身，却在看清身后人的一瞬间睁大了眼。
来人和宋言之很像，不是说五官，而是说气质，正是初见宋言之时那种被他装得有模有样的温文尔雅。宋言之的五官精致的接近张扬，相比之下眼前的这个就平和内敛的多，只是正是这种不怎么出挑的长相，更是衬出那种斯文温柔到极致的感觉。
落弦立刻知道来人的身份。
也几乎在同一刻，心下叹息。
这个宋大公子还真是和柳汀看上去该死的绝配！
“在下宋谨，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量。”微微欠身，态度异常诚恳。
若不是亲身经历，落弦根本难以置信刚才那种轻而易举就可以捏碎人肩骨的力量是属于眼前这个书生气十足的富家公子的。
“呃，宋公子客气了。”落弦赶紧跟着欠身行礼。
却在抬头的一瞬间视线落在了宋谨的脸上。
原本就是一个看不到月亮的夜晚，这个被竹林掩映的走廊更是异常的昏暗。可之前刚好一阵风过，吹乱了竹叶，不怎么明亮的斑驳刚好落在宋谨的右脸上。
于是落弦很确定她看到宋大公子的脸上有一块很红的印子，而且貌似还有越来越肿的趋势。
“呃，你在看——”宋谨明显被落弦的视线弄得有点无措，下意识摸了下脸，语声却在瞬间停顿。
很轻的叹息，几乎瞬间被夜风打散。
可落弦确定她听到了。
“刚才好像被不知什么虫子咬了，可能抓得过了。”宋大公子睁眼说瞎话，顶着张人畜无害的温文笑脸，让人怀疑不起来。
可落弦不信这世上还有虫子叮人的时候会发出“啪”的声响。
除非是只叫宋言之的虫子。
“现在的虫子生命力真强！”落弦跟着说瞎话。
这可是姓宋的自家人的事，干她屁事。
“时候不早了，姑娘也早点休息，还有，替我向柳小姐问好。”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 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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