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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富人们喜欢在人迹稀少的地方开辟宜居地,就像他们致力于开发在平常人看来并无太多乐趣的小众游戏一样,似乎烧钱才是他们消遣的本质目的。
      伊集院本家的宅邸处于近郊,离金泽庄园所在地段也就再拐两圈山道的距离,这里成片开发出了闹中取静的别墅与度假村,有钱人共用一个惯性思维,即立足之本是房地产投资,无论是商人、政客或警察。
      虽然城里别墅增值前景更可观,但有条件圈出一片私家园林的人,一般也不会把这当做投资业务,而是用以提升自家人的生活品质,市郊也有好处,四面环山却紧邻市区,开车半小时就进入了东京市中心,反向再多开半小时就可以直达米花森林公园。
      一路可见郁郁葱葱的古木参天而立,却在越发靠近那处宅邸时,植被浓度越发稀松寻常,临山临水的宝地,气候很湿润,建造住居时,也充分考虑到亲近大自然的优劣,雨天易发生积水的地段建了足够高的围墙,处在庭院正门侧方,那里有一段不陡的坡道,两侧栽着樱花树,春季的雨天里,浅粉的花瓣铺满在薄薄一层的积水面上。
      金发男人靠在马自达旁,头发和衣服被淋得半湿,脚下凋谢了一地樱花,整个人显得有些柔软。
      七树撑开伞下车,走过去把伞撑到他头顶:“会感冒的。”
      “只是看到了您的车,出于礼貌下车迎接上司而已。”他不甚在意地笑起来,“况且,这次算是七树小姐主动发出的邀请吧?”
      “因为离你的方位很近,我也不用跑更远。”
      “……”
      安室的目光在她的装扮上流连:“不过看来,我今晚找的不是时候。”
      “无所谓,反正我收到消息就赶回来了。”七树拢了拢罩在裙装外的西装外套,打量他身后的白色跑车,“停到后门去吧,这里容易积水,然后坐我的车进去。”
      伊集院家只有一处正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铁面无私的保镖轮班,若有客人,会由家里人提前告知通行,否则任何外来人员都不得未经允许入内。
      碍于带了人又没有事先告知,七树进去时没有降下车窗,只轻轻鸣了两下喇叭,保镖认得她的车,欠身行礼后便很快放行,安室瞥见对方腰后佩的对讲机和橡胶棒,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在本厅门口进行外来人员出入登记。
      下了车,安室有眼色地揽过撑伞的任务,一边跟着七树走进空旷的庭院,一边环顾四周,饶是二人相识已久,这也是他第一次直面见识到伊集院的显赫家门,毕竟以往就算有急事,却从未在私下时间里找到过上司家里来。
      不可否认,这种距离感有些微妙,那一道线她未曾放在心上,他便肆无忌惮踩了上去,像剥蕉叶,越往深处剥,看到越多的细微和深邃,他有欲望,而她近乎纵容,未曾拒绝。
      七树一手提着裙摆,走在他斜前方两步以内的距离,两段纤白小腿和脚腕撑出韧性的筋脉,高跟鞋踏下去时刻意放轻了力道,有未干的雨滴顺着乌黑发丝滑落,映出零零碎碎的细闪,肩背被覆盖于西装外套下方,蝴蝶骨的轮廓凸出来像两叶翅膀。
      将异性部下带进自己家里,七树看似并不觉丝毫不妥,或许在她看来,只要工作需要,和谁、在哪、做什么,都是就近解决不需要犹豫的事。
      自家的构造再熟悉不过,七树特意绕过了这个时间点可能会遇到家中帮佣的通道,二人都生性谨慎,一路上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会客厅和茶室亮灯太显眼,七树便把人带进二楼的书房,这里是平时静司会占用办公的地方,帮佣只在白天对其进行清扫。
      她从隔壁浴室拿了干净的毛巾递给安室,然后转身在柜子里翻找出茶叶罐:“桌上的电脑可以用。”
      安室把带来的U盘插进接口,调出加密文件,里面列了几张图片,都是往年报道的截图,字体有些模糊了,文案也寥寥几行,看得出这桩新闻在当年只能占到报纸版面的一个角落。
      “贝罗玛的英文名称Paloma,在西班牙语中是白兰鸽的意思。”
      安室解读着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如果去查商标局的注册记录,会发现它并非如同表面那样是个近两年才成立的新药厂,我发现了一些规律,每隔几年就会有一家公司申请破产,而后又出现一家新公司在同期左右成立,Colombe、Pombo、Dove、Pigeon……根据成立的时间间隔和名称的相似含义,能够类推出它的前身可以追溯到上世纪末,也就是白鸠制药。”
      七树将热茶放在他手边,俯身凑近来看,发尾落了一卷到他手背上,湿漉漉的柔软,像搁浅的黑色鱼尾,安室抬脸望去,昏暗中的蓝光幻化在那双黑眼睛里,被一览无余地吸收殆尽。
      今晚她身上的香,罕见地没有掺杂任何冷肃的气息,淡香水持续时间一般在三小时左右,已经被宴席的酒气和雨水冲淡许多,尾调稍带些甜,藏在干燥温厚的木调里。
      “窃取商业资料的人,明天让风见再带人审一遍。”
      七树的神情略有遗憾,她直起身,才看到那缕不听话的头发,便伸手将其拨到耳后:“如果真是竞争对手的动作,反而要转手给刑警了。”
      “那样反倒会好一点。”鱼尾收回去了,安室慢慢握了握手指,“被刑警盯上,对他们不算威胁,但被公安察觉,就是截然不同的意义了,现在还不到正面交锋的时候。”
      “的确。”七树用手指碰了下茶杯把手,指甲在瓷器上敲出一声轻响,“尝尝看。”
      “焙茶?”他端起茶杯轻嗅,炒香浓郁。
      “暖身。”七树调侃似地扬扬唇角,“老人家生活习惯,凑合吧。”
      “……您只年长我一岁。”
      安室尝了一口热茶,讲起另一件事:”组织在军火生意上一直算□□的贵客,一些帮派和他们维持着长期交易关系,最近R国的货源异常活跃。”
      七树转过身,靠坐在书桌边缘:“那边很久没动静了。”
      安室懂她的难处:“有不受控的嫌疑吗?”
      “说不好,这些年没有需要动用他们的机会。”
      各国情报机构都会在世界范围内广撒网,往别国分派数量可观的NOC,多是工作中出现重大失误的情报人员,简而言之,流放。
      若接不到上层的命令,可能一辈子都耽搁在异国他乡,过着被安排好的人生,却是整日漂浮的躯壳,无法澄清身份,回到祖国的机会也相当渺茫,久而久之,叛逃的也有,客死他乡的也有,沦为当地□□的也有,担当着卧底身份、行地痞流氓之事的同样不在少数。
      心知肚明已被抛弃的人,无法要求他们在暗无天日里继续维持衷心,有些人还有亲属在国内,却无法坦诚相见,国家是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包容与残忍都能做到极致。
      楼下传来轻微的嘈杂声。
      二人迅速对视一眼,七树伸手拔了U盘,安室刚要说什么,突然被牵起手臂拉出去,径直推进了隔壁房间。

      这处宅邸是传统的日式庭院设计,除去一圈复式住房,园林的占地面积也极为可观,郁郁葱葱的绿植和红枫,维持着四季的春意盎然,夜幕降下后,设在各处角落的暖黄灯笼,点亮四通八达的花岗岩小径,四周围着竹木制高栅栏,单独分割出的立礼茶室,向外看去有砂池和岩石花园,灌满清水的空竹敲石作响。
      除去天然优越的地理位置,还要求极费心思的后期装修,雄厚的资金投入只是基础,也看得出主人一家的风格极为传统。
      架有木质拱桥的池塘,石阶隔开小瀑布,水色清凉,拧成几股旋儿再纠缠着流散,鲜艳的锦鲤群聚在有光的半桥边,探出头等待喂食。
      “居然还有这么大面积的水景。”服部不禁感叹,自家也是日式庭院,但远没有如此大气的布局,这里完全是一处人间山水林。
      经过通往本院的长廊时,有人向他们打了招呼。
      “绿璃小姐,欢迎回家。”
      “奶奶。”绿璃笑着挥手。
      照顾鱼群的老妇人直起身体,穿素色和服,撑一把黑色大伞,微笑着朝他们行礼:“是绿璃小姐的朋友吗?”
      绿璃解释:“聚会太无聊啦,正好大家都在,就带他们回来玩玩。”
      “欢迎各位。”
      “……打扰了!”
      手足无措照着样子行过礼后,小兰悄悄询问:“刚刚那是伊集院同学的奶奶吗?”
      “她是管家松岛奶奶,我们兄妹出生之前就在家里管事了,哥哥姐姐也是她从小照顾到大的,所以几乎算是我们的亲祖母。”
      绿璃有些忐忑地笑笑:“果然,会感觉太拘谨了吧?我很少邀请人到本家来玩,就是怕大家会不太适应。”
      本家……也就是说,还有分家。
      服部与柯南对视一眼,之前实在低估了伊集院这个姓氏代表的含义,因为掌管着警界命脉,地位自然敏感,远没有其他豪门那样知名度高,但只要深入了解下,就会意识到其影响力是静水流深的,也怪不得园子也称其是「豪门」了。
      庭院风格非常日式,宅邸内部却更现代化,主屋是两层楼的传统设计,空间自由宽阔,大面积的落地窗通风采光,除了四周的庭院,还另设了露台与温泉。
      “绿璃。”
      上方传来一声招呼,七树站在二楼的围栏处。
      “姐姐?”绿璃有些意外,“你不是说有事要办先走了吗?”
      “办完了,刚刚回来。”
      七树从木质旋梯上走下楼,柯南注意到她发梢微湿,却已经换上了居家的休闲服,简单的毛衣长裤,她似乎不是常穿裙子的类型,除了参加必要的仪式,不论是上班还是日常都是很干练的装束。
      “七树小姐!”小兰有些欣喜,随后也规矩地问好,“真是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
      七树虽做着秘密警察的工作,却也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气质清雅、言行举止大方得体的女子,从表面来看就是大和抚子,正符合日本男人心目中最优秀、最传统、最理想的女性形象,即便是女生也很容易对她生出亲切感,尤其是当多了崇拜在里面时。
      七树一笑:“别这么说,绿璃很少带朋友回家,各位到客厅坐吧,我去端茶。”
      绿璃立刻把主人的架势丢开了,欢快地扶住对方的肩膀:“那就拜托了哦!”
      园子不由得感慨:“七树小姐很宠你吧?被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好幸福哦,唉,一想到我姐都嫁人了,真是嫁出去的姐姐泼出去的水。”
      她不像先前那样不自在,可能是因为见识到绿璃与七树的相处模式,令她多了些熟悉感,自家长姐是优雅贤惠的大家千金,七树在外人眼中也是这种类型。
      绿璃笑道:“因为年龄上大我很多嘛,爸爸还没退休的时候,妈妈也在成天钻研她的课题,所以从小哥哥姐姐带我的时间比较多。”
      “大概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哥哥去美国留学,姐姐也刚毕业,工作还不像现在这么忙,她很有耐心,但是要求比爸爸还严格,我的剑道还有防身术都是她手把手教会的。”
      经过一晚上的相处,和叶也开始跟着园子叫小绿:“那这么说,小绿很擅长剑道咯?”
      绿璃讪笑:“会是会啦,不过我没在这上面下多大功夫,摆摆架势还是有模有样的,有时候拍动作戏能派上用场。”
      小兰提到:“啊,说起来,服部君也是剑道高手呢,在高中生里是全国冠军的水平吧!”
      提到擅长的领域,服部也不掩饰那点小骄傲:“虽然上次没能和冲田那家伙分出胜负,不过我还是有充分的信心打败他的!”
      “真的吗?那有幸请你指教一下吗,服部君?”
      美少女的请求总是让人无法拒绝,服部满口答应,不出所料得到了一旁和叶的白眼。

      “这不是摆摆架势的水准吧?”
      “不如说完全是高手级别……”
      “除了平藏叔叔和静华阿姨,我还是头一次看平次在剑道方面显不出优势呢。”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都未能分出上下,服部确实有因为对方是女孩子而收敛力道,然而绿璃的木剑永远直击面部和喉前,也几次都令他差点躲闪不及。
      绿璃心里有些惊讶,她只是照搬姐姐的攻击风格,没想到能把眼前这位高中生冠军逼得这么紧,但她脸上仍然笑容可掬:“服部君,要不要先暂停休息下?”
      “……不用了。”服部呼出一口气,将木刀垂向地板,神色严肃了些,“你这样的水平,完全可以发展成专业选手了。”
      服部不是输不起的人,男子汉气概让他即便不太甘心,也要坦荡承认,他很难从眼前这位自称花瓶的少女明星手里吃到胜利果实。
      女性的力道相较于男性先天有逊色,但若后天下足功夫,也不是无法克服,令他真正感到意外的,是这位亲和力很强的少女,居然会有这样杀伐果决的剑势。
      柯南却注意到不太寻常的地方。
      在先前看到的电影片段中,绿璃的风格更轻盈,注重美感和招式的流畅度,而如今,面对只是作为消遣的一对一,却显出了前所未有刁钻的攻击性,到底是她因人而异,在镜头前有隐藏实力,还是有学习其他人的风格,用来满足不服输的心性?
      她瞄准的那几处部位,在剑道比赛中击中便可被判定为有效击打,却也是其他任何攻击方式都可以得手的要害。
      “服部君过奖了。”绿璃对着服部抱歉地笑,她本没有让他丢面子的意思,“在家里,我的水平的确是最次的,经验上来讲,肯定是爸爸更胜一筹,但实战方面,还是姐姐最厉害,哥哥都打不赢她。”
      “诶,七树小姐吗?”
      柯南有些意外,也感到果不其然,上次在医院事件中,他也见识过静司用剑道的手势,非常标准,蕴藏着稳健的力量感,绝不是能够轻易打败的对象。
      他本以为绿璃是模仿的哥哥,原来又是七树。
      不仅仅是要在无关痛痒的比试中先发制人,而是于任何情况下都意图一击必杀的气势。
      “毕竟是警察嘛,除了我家传统的剑道,格斗和射击她也很擅长。”绿璃不留余地把自家姐姐泄了底,“虽然看起来是大小姐,但姐姐她其实意外的有男子气概,就像小兰,这么温柔美丽的女孩子,空手道也可以很厉害啊!”
      “用男子气概形容女生,”七树不知何时,已经端着托盘站在门口,“绿璃,这可有些失礼。”
      “打扰了。”几位客人不约而同起身。
      “不必客气。”七树放下茶盘,对着小兰笑笑,“抱歉,她长时间在美国上学,那边风气比较开放,说话难免有些随心所欲。”
      “啊,没关系的!”小兰受宠若惊地摆手,“我知道伊集院同学没有恶意,况且我也习惯啦,以前还有人说过我男人婆。”
      “所以说我在夸她啦!”嘴上这么说,绿璃还是向小兰比了个抱歉的手势,“不过男人婆这也太过分了吧,是谁啊?”
      “是她老公新一~”
      “园子!”
      “嘿嘿!”园子唯恐不乱地笑,“其实小兰还被女同学当做过情书对象呢,所以有男子气概也没什么不好嘛!”
      柯南一边内心吐槽园子的起哄,一边回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说过她男人婆,却蓦然感到如芒在背,他抬头去寻,视线范围里只有一个微笑聆听的七树。
      小兰与七树聊起来:“对了,刚刚听小绿说,七树小姐不止剑道很厉害,您有练过什么吗?”
      “啊,我没有系统性地学习过哪套格斗术,以前读警校时,练过一些实战技巧,也没什么美感可言。”七树波澜不惊地笑着,“如果跟兰小姐对战,我怕是没胜算的。”
      “怎么会——”
      七树的确只说了一部分,并在最后一句上撒了谎,大概是居家的模样过于温雅,语气平缓地说起这些也不会惹人起疑。
      警校里的格斗训练课程,主要培养警务人员的防身水平,柔道、拳击、散打,由学员个人按照自身条件强化已具备的技巧。
      但在「千代田」为选拔人才而设立的训练营里,有套以色列马伽术是必修课,现如今大部分军警和情报机构,都用的是这套综合性的训练法,一旦遇袭,就用最高效且残忍的手段制敌,没有套路可言,研究的全部是实战情况,包括被刀挟持、被枪威胁等,实战防身无出其右。
      因此当初听闻安室在摩天轮上打架被血虐的壮举——对方还背着把来复,七树是不清楚那个FBI是否强出天际了,但安室被压着打的确出乎意料,好歹也曾经是中野学校的优秀学员、警校第一自由搏击出身。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双方都没动你死我活的真念头,以及某人严重掺杂了私人情愫,处于道德感范畴外的愤怒,会让手脚不听大脑使唤,动作也会变得毛躁没有章法,破绽于是一览无余。
      思绪到这里被打断,因为绿璃的突发奇想:“大家今晚要不要住下来?外面雨好像下大了。”
      “不、不方便吧,”小兰总为麻烦别人而感到不好意思,“我们这么多人……”
      “不麻烦啦,我家客房很多。”
      “七树小姐,绿璃小姐。”
      管家奶奶走进来:“刚刚少爷来电话,说今晚会和老爷夫人在金泽家中暂住一晚,外面雨势太大,夜间山路行车会有危险。”
      七树应道:“知道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这么看来,雨好像真的很大。”服部走到落地窗边查看,“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呢。”
      “今晚长辈们都不在,住下来也会自在一点吧。”绿璃拼命向姐姐使眼色。
      七树没有帮腔,她很少表露出分明的立场:“各位还是先问下家人的意见比较好,不方便的话,我会安排司机送各位回去。”
      小兰和园子对视一眼,犹豫了下起身:“那我们先去和家里打个电话。”
      阿笠博士顾忌着孩子们不能回家太晚,八点过后就带着步美、灰原等人先行离开,小五郎那时已经喝得不省人事,因为答应了小绿要到她家做客,小兰便拜托阿笠博士顺路把爸爸送回去。
      最后商量的结果自然是住下来。
      园子一开始还有些怯生生的,但大概七树实在是很像自家姐姐,她自来熟,又和绿璃关系好,很快也就放下的那点被家族灌输的无稽成见。
      小兰向博士打好了招呼,关西小两口全程跟着他们混,柯南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大暴雨的夜晚从市郊坐车回市中心,还不如就近找地方住,有人主动提供方便,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七树吩咐帮佣收拾出几间客房,厨房里煮着姜汤,供淋了雨的人在洗完热水澡后暖身,她习惯把一切事情做到周全。
      安排了柯南一行人先去洗漱,绿璃才钻进厨房,抱着手臂,饶有兴致看七树照顾姜汤边熬着的粥罐。
      “我本来以为不方便呢,没想到你还真的不反对。”
      七树揭开锅盖轻轻搅动,算着时间关掉小火:“既然猜到了,还提出来,你是真的唯恐天下不乱。”
      “很容易的好吧?刚刚司机就近把我们从后门送进来,虽然没看见车牌,但那辆藏在拐角的白色跑车明显不是咱们家的车,二楼东侧书房的窗户还开着,哥哥才不会不关窗就出门,他最讨厌雨天的湿冷空气了。”
      绿璃讨好地上前搂住她的腰:“但是雨确实很大哎,时间又这么晚了,不好赶人家走嘛!”
      “夜班司机还在门口等着送客人,你有去和人家好好说声抱歉吗?”
      “是是,我已经冒雨去过了。”绿璃不依不饶地缠上去,“是谁,是那个黑皮帅哥吗?”
      七树挑眉:“真是稀奇,你居然压抑住了好奇心没推门进去看个究竟?”
      “天地良心,我再胡闹也从来没有不经允许进别人房间啊!所以说是不是他啊?反正肯定不是俊哥,他这会儿跟哥哥一起借宿呢,和你关系近的男性一只手数的过来,总不可能是天天跟在你后面转悠的那个娃娃脸助理先生吧!”
      绿璃见她不反驳,愈发兴奋:“难以置信,姐姐居然真的会有一天把男人藏进闺房,还亲自下厨煮粥,我也就小时候生病才有这个待遇诶!幸亏哥哥今晚不在,不然被他发现肯定会是一出好戏。”
      “借你吉言。”
      七树盛出一碗糯米粥放在托盘里,又依次摆好之前放进微波炉保温的银鱼蛋羹和两份配菜。
      “如果你守口如瓶的话,我就考虑不把你这个月的账单明细如实上报给爸爸。”
      七树思索一下,似乎在心算出一个确切数字:“一个月就买了几十万块的衣服鞋子,家训里的不得奢靡享乐你是不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太过分了!”
      “看你表现,记得照顾好客人。”
      七树说完,留下调戏不成被反将一军的妹妹离开了。

      房间隔音不错,安室没能辨明来人是谁,但听上去不止一人,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并无可能。
      七树的房间格局很大,自成一套两室一厅,整体都是极简又传统的设计,色调如他想象中的冷峻晦暗,某些细节却透出女性独有的柔雅气,比如收纳在格间里的爱情碟片、浴缸边的深红色地垫,以及被装满一整面玻璃柜的香水。
      进屋就是下沉式的玄关,再是独立的卫浴,工作台旁布置了一套低矮茶桌,床对面的电视墙空荡荡的,看起来她平时会在房间里用投影仪,从置物柜里放置的碟片数量来看,看电影是对方消磨时间的爱好之一;压花玻璃墙隔开外间,右手边是用帘幕掩住的步入式衣帽间,左手边则是整面墙的书架,小型会客厅背面的落地窗没有关上,雨水在檐上哗哗作响。
      靠近房门的墙壁上挂着几把日本刀,从刀鞘繁复的刻纹和上等色泽可以看出是不菲的收藏品。
      他知道七树是练剑道的,在中野学校里也有幸见识过几次,但不清楚其实力深浅,听闻伊集院是剑道世家,以七树凡事都要做到最好的风格,想必会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高手。
      按理说不该失礼地打量女性的梳妆地,但七树的衣帽间四周全用了玻璃隔断,内里景象一览无余,化妆台、首饰柜、鞋包架,没有一处闲置着,连明暖的打光和雕花的斜屋顶都透出华美感,比起其他地方的寡欲简练,那里似乎存放着屋主身上更为真实的氛围。
      他在脑海中对比了下平时所见到的七树,总像一抹沉郁的冷色,利落得无迹可寻,虽说与娇纵挂不上丝毫关系,但确实很容易看得出与生俱来的贵气,如今站在这低调又奢华的居室里,他才没有缓冲地意识到自家上司是位不折不扣的千金小姐。
      安室停止了自行参观,抖了抖潮湿的衣服,最终选择走进正一样潮湿着的露台,外面正对着伊集院家的水景,山头的轮廓和浓黑的树荫,因这雨季的湿意而更显朦胧,这样的视角很微妙,仿佛身处与世隔绝之地,就可以举目一切高处的风景。
      出神地看了半晌,等到的是端着家常晚餐进门的上司。
      他有些意外。
      “你暂时走不了。”
      七树开门见山地交代了外面的情况:“可以的话,留下来一起商量之后的计划。”
      她的语气附了前提,却没多少商量的余地,安室听过无数次她这样下达命令,假如自己拿定主意要顶风离开,七树也不会阻拦,只要不被他人发现,如果被发现……不她绝不会允许那种情况发生的。
      安室捋清今明两天的安排,公安那边暂时不需要他,波洛早早请好了假,组织里最近没有新任务,便干脆地答应下来。
      他打量着托盘里的简餐,从露台走进温暖的居室:“七树小姐真是体贴。”
      “从你给我发信息的时间上推测,你应该没有吃过晚餐。”七树把托盘放在茶几上,走过去拉上敞风的玻璃门,“累的话就先休息一下。”
      安室摇摇头:“这毕竟是您的卧室。”
      “身体健康管理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这话我记得是你先告诉我的。”
      “……”
      七树听出他说话时轻微的鼻音:“你感冒了。”
      她一丝不苟地道出对方的状况不佳,似乎早有察觉:“你每天的休息时间严重不足,因为需要长期紧绷神经,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你这样生活了五年,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适应了维持兴奋状态,这是你即使闲下来也会不停找事做的原因,但是这种状态在身体抱恙时很难持续,所以现在是你能够充分休息的最佳时机。”
      她的声音仍旧是柔和的,却无法让人说出违抗的话,安室有时会想她用了多久练就这套古井无波的话术,明明他们只相差一年的阅历。
      “适当打个盹也无妨,在我这里不会有危险。”
      安室苦笑:“您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可靠。”
      七树微微挑眉:“我当作夸奖收下了,先吃饭。”
      “是,我开动了。”

      “看看这个。”
      安室占用了宽大书桌的一头,七树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了旁边,他在笔记本上敲打半天调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趁着对方浏览的时候,又把餐盘收拾了出去,两分钟后回到房间,这次反锁了门。
      “那个指标不正常的止泻药就不说了,现在想来,多半是用来被鞭尸的幌子,这份名单上其他被禁用的药品现在仍在黑市有交易。”
      安室向下拉着屏幕:“也就是说,那些违规药品所含成分与国家药品标准规定的成分不符,却还在冒充正规药谋取利益。黑市不好管制,况且药品一直是特殊物,一旦流通起来很难全部回收。”
      “从外围源头根除确实不大可能。”七树把一份药检报告放在他面前,上面尽是些难懂的英文术语:“看结论就好,我拿到样品之后找专业人士分析过,里面有很罕见的成分,是现如今大部分医药研发厂家都没有见过的,可能是经过了一些合成,如果贝罗玛和白鸠真的是一直围绕组织运行的存在,那和你所打听到的研究项目一定脱不了干系。”
      安室不置可否:“耗费大量的人力、时间和资金,这种实验成果不可能是为了卖给普通人,现在这项研究的状态更像是止步不前,无法再有更深一步的进展,可能是关键研发人员的缺失所导致的,流出去的大概只是实验品,组织不会把一般人命放在眼里。”
      七树认同地点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把这看作是另一个社会,组织也只是劳动力之一,真正的操盘手都在背后,生产力、中介、买家、注资者、监管人员,多方庇护缺一不可。”
      安室凝起神色:“你的意思是,警察高层里,可能也有人身在其中。”
      “以营利目的制售假药可不是小罪,如果没有警方的视若无睹,很难把行径藏得滴水不漏,毕竟买家不可能都不顾安全性检测,能在黑市上展开买卖,就注定了这是天价交易,交易双方也必定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些人最惜命。”
      安室没有立刻应声,七树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愿意最后查到自己人身上,但若事实是这样,更不能闷声驻足。
      因此重要的是如何佐证。
      “从研究人员身上出发,是能找到共同点的,”安室在电脑里找到那份之前七树所说的合同,“宫野厚司曾经被学会抨击为「疯狂的科学家」,这些签名都是那些在业界名声不好甚至身败名裂的人留下的。”
      七树总结道:“先破产,再成立新公司,骗贷,几方人马瓜分贷款,这些短寿的公司就是坐收渔利的商家,这样大费周章,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注意到后方的真正势力,以及这项研究的真实内容。”
      安室沉吟着:“如果是乌丸集团的运作,这些是很容易实现的。”
      “但Boss不一定是最大的敌人。”
      七树出人意料地说出这句话:“现在有一定的根据可以推断,组织应该是在研究类似于长生药这样的东西,研发长达半个世纪,乌丸莲耶大概只是先驱,但没有等到实验成功。”
      安室接上:“那么操纵组织的就另有其人,只是打着他的名号罢了。”
      七树打量他的神态,不动声色地陈述:“十八年前那场大火,烧死两名科学家,几乎所有的研究资料都化为灰烬,意外的几率太小,如果是组织的手笔,根本不会特地毁掉所有资料,那项研究是他们的核心内容,就算那两名研究人员,有擅自停止研究的可能性,以组织的作风,只需要肃清内部,而不会贸然让一切归零。”
      安室的眼睛映着屏幕上的火灾现场画面,像是从里面迸溅出星星点点的火焰。
      他道出一个可能性:“反骨作祟。”
      “纵火的人可能痛恨这项研究,连带着痛恨发明了这项研究的人,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有心而为,只是抓紧趁着内部清洗的机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你认识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
      七树得出这样的结论,安室抬起脸来,一瞬间的失神,在昏黄灯光下一闪而过。
      “小时候认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是很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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