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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七树小姐。”
      娃娃脸年轻人抱着文件袋敲门进来:“这是您要的贝罗玛公司的全部资料,另外厚生省的药物审验报告也拿到了,都在里面。”
      “辛苦了。”
      七树把文件袋接过来,顺手放在一边,交代起其他工作,助理柚木背手站着,眼睛眨也不眨地听完:“明白,我这就安排下去。”
      “还有件事。”
      七树翻开办公桌上的日历,周六的日期被画了一个圈:“后天晚上的工作汇报会议,帮我提前到下班前。”
      “我待会儿会和藤原长官请示。”柚木见缝插针地八卦,“七树小姐有其他安排了?”
      “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是金泽少爷吗?我在网上看到相关报道,阵仗很大的样子。”
      七树开玩笑:“你感兴趣?”
      “不不,我只是记得时间恰巧是周六晚上。”柚木瞅着上司的脸色,大着胆子说,“但您似乎向来对这类活动不感兴趣。”
      七树靠在椅背上,扳着一边肩膀活动肩胛骨:“如果可以,你会选择去应酬交际,还是回家吃个晚饭睡觉?”
      柚木深以为然。
      这年轻人三年前大学毕业后考入Career组,读警大期间又是涉外警务和情报侦察综合成绩第一名,父亲在总务省任事务副长,母亲又是外交官被挑进警察厅,因此尚未毕业便令警察厅抛出橄榄枝,他也得以随心如意地进入警备局实习,转正后被分派至综合情报分析室呆了一年,关注着七树接手警备企划课后做出的种种成绩,后放弃晋升更快的文职,自荐来做了课长助理。
      为人机灵,办事利落,于公于私都无条件拥护自家领导,就是私下有点话唠,好奇心重,但七树不讨厌,懂得察言观色的助理,不会越界也带动气氛,当然她最看重的,是对方那高于常人的脑力值。
      柚木千冬在警察厅里有个不远不近的外号——「MHD先生」,他的脑袋号称移动硬盘,具备过目不忘的超群记忆力,可以因为七树学法而感兴趣就背下了整套六法全书,也可以对近十年公安经办的所有事件从表象流程到暗里手段都如数家珍,有他在,七树开例会从不必带记录本,反正需要说的和需要记的,柚木都能在事后完整复述给她。
      天边云团厚重,布色阴沉,大概要下雨。
      手机振动一下,发信人名称显示未知,但那串号码七树倒背如流。
      除非工作需要,安室很少主动联系她,重要的事他们会约在某处面谈,不重要的事也一般通过风见互传信息。
      况且他今天似乎有任务需要执行,和组织的人。
      短信言辞简短,只说了一个地点。
      驾车去的路上,果不其然下起小雨。
      七树驱车到达目的地,是一处表演中心,停车场内车位满员,建筑外面悬挂着巨幅宣传广告,过几日似乎会有人在这里举办演唱会。
      她把车子暂停在大门外停放的车辆队伍侧面,没有熄火,像是来晚了找不到空位的不幸车主,反而可以借着地段优势,观察进进出出的人,等看到一行人徐徐走出大楼,安室来到这里的目的便显而易见。
      小兰和一位短发女生,应该是小绿提到的铃木家千金,小侦探,还有一位斯文高大的眼镜男。
      车玻璃贴了单向透视膜,足以让车内的人有恃无恐窥视外界,七树眼看着眼镜男像是感知到什么,隐在镜片后的双眼朝这边射来凛人视线。
      她坐在安全区里平静地审视,夜行者、狙击手的视线,可不适合出现在这样一位书卷气十足的男子身上。
      冲矢昴,她听安室提起过。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安室独自走出,径直朝黑色SUV走来,像是早就确定过位置。
      从小侦探离开前不住回望的警惕举动来看,他刚刚身边应该有其他人,如果是公安内部人员,没必要在见自己前有意支开,唯一的可能,就是同出任务的组织中人。
      “调查出什么名堂?”
      七树等安室坐进副驾驶,关好门,他的鼻尖和头发上都沾有薄薄一层晶莹,他却只是掸了下衣服的雨丝,七树按下中控的某个按钮,位于中央扶手下方的车载冰箱缓缓升出一只托盘,她把卷好的毛巾递给安室。
      “谢谢。”他接过去,简单擦了下头发,顺势抹掉鼻尖上的水迹,“这次是我们神经过敏,本以为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到头来只是一桩撞了名字的自杀案而已。”
      安室说完便突然顿住,不像是在整理措辞,更像与自我争执,眼睑与睫毛轻微相撞,有濒临死寂的清明透彻,七树望见他的神色,把原先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约莫过去十分钟,等到他再开口,声音一滴滴落下来,如赤寒雨水砸进密闭车厢。
      “景光是自杀的。”
      七树微微一怔,回忆起那个在警备局的档案里被认定为殉职、经历却空白一片的公安警察。
      三年前,她还属于执行者,毒枭、人贩、恐怖分子、腐败贪官等等都近身接触过,公安里有句口耳相传到她这里的话,警察厅中有些资历的人谈及「Oleander夹竹桃」,都心照不宣是指哪位与男性公认的情绪性大脑无关的怪胎特例,一堆钢筋铁骨里绽开的花,优美只能远观,触碰便致死,仿佛也是她扎稳根茎的天赋。
      卧底向来敏感而沉重,以自己为中心点,黑白都拴在一条线上,走错一步,全盘皆崩,而她次次全身而退,别人不避嫌地显出敬畏与忌讳,她却在面对或出于好奇、或出于恶意的请教时,始终谦称是运势。
      可她本不信命,与其听顺天意,不如自己掌握生死权,大部分时候她只会感受到虚空的壳,内里却急剧性地充满、压缩,反复为之,等到必要时迎头往上撞,畏惧心也呈线性地消减。
      那可不是一个人生来便被赠予的天赋。
      那是不正常的,无从治愈的病症,是自我签署的秘密协议,关于生与死、爱与遗忘、坦诚与自欺、故步自封与倾尽全力,经历过那份孤独的人,都在逐步丢弃着身上属于光明的部分。
      四年前她最后一次亲力亲为潜入搜查,针对一个跨国毒品运输组织,那里的传统是派女性扮成护士到医院窃取新生儿,割开他们的肚皮取空内脏,将嗨落音装入其中再予以缝合,然后由女人抱着化妆成熟睡状态的孩子与男性同伙扮作夫妻踏出国门。
      最后一次运输被叫停在从东京飞往底特侓的航班上,那一架飞机装满了由日本公安和FBI扮演的乘客,紧急关头男人欲将孩子扔出舷窗毁尸灭迹,几分钟前还是自己“妻子”的女人突然掀起裤脚拔出手qiang,给他的两条大腿各喂了一发子弹。
      美国探员们非常不满她擅自开枪——他们意图用这个男人引出其他同伙,可他现在残废了,这一切只是为了抢回那个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婴儿。
      七树平静着一双黑眼睛,置若罔闻地用英语告诉他们,对这次联合搜查负主责的是日方人员,用来堵住以为她听不懂“pussy”和“schlampe”意思的老美的嘴,她司空见惯地直视人性凶险,无论在明在暗。
      结案之后她被总部召回,直接上任千代田的负责人,原本抓黑衣组织这条线的里理事官,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调任到警视厅,大部分指挥权移交到她手中,这才开始接触到另一片汹涌暗潮。
      公安列举出的国内外激进派和恐怖组织,占据了一档案室里一整面落灰的置物架,清晰具体的已知信息却只寥寥数页,其余都由白纸充数。行动经过报备的情报人员信息,均储存在电脑系统中,有安全而强大的网络攻击分析中心保护。
      安保措施在不断更新换代,但那时安室就已孤身一人。
      首次以直属上司身份,在警察厅九层的走廊里见到他,也是雨天。
      七树从新的管理官办公室出来,恰逢安室走出电梯,臂弯里夹着文件,来向新任上司做不定期的工作汇报。
      灰蒙蒙、贴身剪裁的西装勾出嶙峋骨相,轮廓隐晦,棱角却锐利,有满目疮痍被撕裂后又擅自缝合的寂静,双眼是两汪深色清泉,洇在蜿蜒山脉里,石子砸进去听不到响。
      她向来比他站得高一些,年龄、职位、身份,包括亲触生死的时间,她在那些距离里俯瞰对方的行迹,从傲气风发的明亮,到刀尖舔血的冷厉,从扬扬凌人,到步步为营,从掩不住锋芒,到眼里藏起风雨,转脸就是晦明不辨的陌生人。
      她开始走到日光下,而他愈发深入黑暗。
      卧底意味着与白昼分别,可能是一时,可能是永久,于是上面总倾向于找些无依无靠、空有一身骁勇的年轻人执行最机密的任务,被暗处的血洗刷过,盛气会褪得彻底,丢了仅有的命,也不至于累及他人,是最希望证明自身价值、也最无可能牵扯到大局的绝佳牺牲者。
      但并非谁都能成为愈挫愈锐的刀,大多数人还没来得及贯彻英勇,就身份不明地断送在烈士档案袋里,吊唁者和观众懵懵懂懂,甚至不能确定墓碑下埋的是尸身还是件二手家具。
      有些人疏解痛苦的方式是闭口不谈,刻意逃避,最后淡漠地遗忘,有些人则是一遍遍重复回忆,直到麻木不堪,下次就能坦然接受。
      安室显然是前者,他从来都学不会对失去举重若轻。
      他视赤井秀一为死敌,诸伏景光的死是那颗引爆的炸弹,之前七树听闻这其中纠葛时,其实早已猜到那种从未被提及的可能性。
      她能够明白在那种情况下,一个卧底对另一个卧底的仁至义尽,想必安室亦然,但理解与原谅完全可以不同存,所以理智的人蒙上理智,找一个行得通的理由恨下去,活下去。

      晦色的车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路旁的冬樱树上,花苞静悄悄冒了尖。
      “你知道他今天会来?”
      七树看着斯巴鲁360驶出停车场,迷你车身在黑色的栅栏外一晃而去。
      “前段时间不是已经打消了他的嫌疑吗?那位已死的FBI。”
      安室冷哼:“只是没有证据而已,贝尔摩德在场,否则我刚才就会把他那永远立着的高领翻下来。”
      七树瞥了眼他的神情,说道:“过几天,我正好要回母校见一位老师,会去探探他的名校研究生身份真假与否。”
      亲力亲为的好处是,能够顾及到许多在远程联系中会被忽略的具体细节,如果冲矢昴有同名之人替代,那么他的假身份就不告而破了,而那些刻意伪造的记录,逃不过公安的调查。
      安室提起:“之前要我调查的那家制药公司,资料你应该都看过了,有什么发现?”
      七树的手指轻敲方向盘,安室见多了她这样,若有所思时的疏解动作。
      “二十五年前,有一家本土制药公司因不明原因倒闭,成立多年贷款多笔,只研究出一些药效不完全的干细胞治疗剂,甚至没有上市业务。”
      安室一只手臂搭在窗檐上:“这不正常,成立公司的成本其实很低,从注册到维持都花不了太多钱,只要骗过银行的问讯和考察,申请流动资金贷款很容易。”
      “这就是疑点,它最后甚至申请了破产,没有人知道那些贷款都流到了哪里,空壳公司,寂寂无名,消亡后也就无人追根问源。”
      “名字叫白鸠制药。”
      七树说出一个名字:“听说过吗?”
      安室摇头。
      “后来我又去查了记录,发现它当年破产并不是因为内部资金链断裂,而是有人恶意并购。”七树又说出一个名字,这次的安室熟悉,“乌丸集团的手笔。”
      “又是乌丸集团。”他暗叹一声,“这家公司不会只特殊在被它逼到死路,乌丸集团的全盛时期,被这个庞然大物收购和打击的企业数不胜数。”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七树接着说道,“白鸠倒闭后不久,有一批人被召集进入一个新的研究所,他们原本都属于白鸠制药的研发部,当时因为药厂破产而被中断的项目,在这个研究所重新开始运作,我看过一份合同,项目负责人那一栏的名字,写的是宫野厚司。”
      安室的眼睛微微睁大。

      金泽集团拥有目前全国市价最高的房地产品牌,口碑上佳,业绩稳健,于海外也建起了极具规模的楼盘帝国,所有衡量品牌价值的指标摆出来,均堪称无懈可击的行业标杆。
      众所周知,背景越雄厚的企业,越能够在融资、拿地、政府人脉的竞争中拔得头筹,只要政府不收缩银根,压力就落不到他们头上。金泽集团王座冰封,十几年来,一直在近乎变态地前进,从未被超越。
      因此很难不去深扒其背后是否有不倒的支柱,在社会游戏里,心照不宣的规则是争取人脉,想要的才能手到擒来。
      据一些无从查证的小道消息称,金泽集团和警察厅高层私交甚密,是自上半个世纪开始一代接一代继承下来的交情。
      但反过来,政治本身就是礼尚往来的利益游戏,政府拿着各大财阀的献金,不为对方说话,选举怕是会翻天覆地。
      无论体制内被妖魔化得有多厉害,它终究是一道最坚实的屏障,尽可能给里面的人自由和尊严,容他们任性妄为,擦着法律的边界行走,反之,享受优待之人也必须背起担子,互相作用推着这堵高墙前行。
      婚宴地点设在金泽家的一座山中庄园,柯南等人来的路上,只遇到几辆私家豪车,阵仗不如想象中的大,不像是房地产龙头家族做东的宴席。
      而他们也不像是来参加这种宴席的宾客,然而好巧不巧,就在前些日子,毛利小五郎外出替临町的一位大婶寻找她跑丢的纯种马尔济斯时,前刑警的见义勇为本能作祟,过肩摔飞了一个抢包的劫匪,被抢的那位正是独自逛街的金泽家准儿媳。
      于是那天,沉睡的小五郎没有找到那只市价不菲的马尔济斯,却当街得到了一份无价的邀请函,柯南听说来龙去脉之后,腹诽大叔的运气总是在两极之间跳跃。
      阿笠博士是他们中另一位受到正式邀约的人,因为一项发明在他们的房地产开发项目中帮了大忙,于是孩子们也有机会一同跟来。
      输人不输阵,为此小五郎翻箱倒柜出了自己最贵的一套西装,嘱咐小兰每天熨两遍,在纠结用两个月份的委托费去租一晚宾利还是玛莎拉蒂时,园子一通电话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对方大手笔地表示自己包了所有人的出行,铃木财团作为老牌财阀,想也知道是金泽集团商业场上的交好对象。
      “不愧是金泽集团啊,真是舍得下功夫。”小五郎打量着金灿灿的穹顶,“这一片屋顶怕是够买我五个事务所。”
      孩子们在宽敞的走廊里小跑,着迷于镀金的石柱和洁白的大理石地砖:“好漂亮,像童话故事里的城堡一样!”
      训练有素的礼仪小姐们立于红毯两侧,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笑迎每一位来宾,想必在散场时,她们也会雷打不动地以保障好心情般的微笑送走每一位来宾。
      英俊高大的侍应生端着盛香槟的托盘路过,温声嘱咐道:“大家不可以乱跑哦,地面滑,当心摔倒。”
      孩子们只得乖巧地应:“是……”
      柯南连续认出了几张在新闻报道和报纸版面见过的面孔,热度正高的议员,家财万贯的企业家,名扬各路的学者,以及各自的下一代,他们面带微笑握手寒暄,却无一不看起来心高气傲。
      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哪怕是关注社会新闻的人们,也压根无从衡量这些人背后熏天的财势,单看表象,他们只是来参加一场好友的婚礼。
      而这是这个国家底下蕴藏着的可怕力量。
      灰原皱了下鼻子:“资本主义的铜臭味。”
      步美、光彦和元太面面相觑,柯南无奈地对她耳语:“喂喂,说点小学生能听懂的。”
      灰原翻了个白眼:“没看错的话,那个服务生的袖口别着的是Tiffany最新款的纯银袖扣,市价40000日元起。”
      “呃……”
      “还有,”灰原用鞋尖轻点发亮的地砖,“虽然不怕硬物刮蹭,但大理石有天然孔隙,极其容易被污染,那位侍者恐怕不是和蔼可亲,而是担心孩子撞到别人弄洒饮料,脏了这装修费用不可估量的金贵地砖。”
      小兰笑着圆场:“小哀懂得真多啊。”
      园子摆摆手,附和道:“他们家奢华惯了,我以前跟爸爸参加过一次金泽集团的公司年会,那才叫铺张浮夸,这次已经低调不少了,但人以群分,现在我们看到的这群人,就是日本未来的经济政治支柱阵容。”
      主会场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身着华服互相攀谈,言行举止都流露出名流风范——要打比方的话,大概就是像那天见到的静司医生那样。
      园子突然拍拍小兰的手臂:“那不是小绿吗?”
      隔着几张餐桌的距离,穿墨绿薄纱裙、头发扎着绿色丝带的女孩端着装橙汁的高脚杯,正与身边的一位女子相谈甚欢,笑靥如花的美貌艳压群芳。
      她好像和谈话对象的关系十分亲密,也十分信赖对方,以至于根本不太在意身边其他事情,反而是不时应着她的人先一步注意到这边的视线,说了句什么,绿璃才转身看到两位同学。
      “啊,小兰,园子!”
      她裙摆很长,还穿了高跟鞋,但脚步依然轻快,显然习惯了这样的装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啊,叔叔好,柯南也来啦!”
      小兰解释道:“其实是爸爸被邀请到来参加的,我和柯南就跟着来了。”
      园子凑上去亲密地挽住偶像的胳膊:“小绿也是被邀请的吗?”
      绿璃笑眯眯点头:“因为父辈们是世交,而且金泽少爷和我哥哥姐姐也是老朋友了。”
      柯南歪过头,看向刚刚绿璃身边的人。
      黑色的细吊带缎面长裙勾出窈窕身段,肤色白皙,黑发披散,带了细长的流苏耳坠和银项链,比起以往的简洁干练,更显出一种清冷的妩媚。
      像是本就属于这名利场的人。
      绿璃注意到他望的方向,勾着对方的手臂拉过来介绍。
      “这位是家姐。”
      七树微笑:“你们好。”
      步美一眼认出:“是那天在波洛遇到的大姐姐!”
      “七树小姐?”
      小兰在二人面庞上来回打量,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那,请问静司医生,是二位的……”
      “兄长。”这次是七树先回答了,她不忘向孩子们笑笑,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次没有在波洛出现的茶发女孩身上,后者警觉地别开脸,躲到了博士身后,“这次的新郎金泽少爷和我们兄妹是大学同窗。”
      这下不仅小兰,连柯南也凌乱了一瞬,原来是三兄妹。
      可见才不是什么夫妻相,而是至亲的血缘关系。
      相比之下,绿璃就没有那么高的相似度,否则在第一次见面时柯南就能猜出这样的谜底了,但她年纪小很多,不排除长子长女是双胞胎的可能性。
      上次回去后,柯南特意拜托灰原查了一下关于伊集院这个姓氏,信息却少得可怜,无论是执掌过政府机关的重量级人物,还是早早声名远扬的医学界政客,小女儿又作为大火的女演员,本名和家世都被保护得滴水不漏,除了那些可有可无的表面介绍,其他内容不是通过一般的信息网络渠道能找到的。
      但即便是无孔不入的狗仔,相关报道也只单独深挖过静司和绿璃,大概是这二人在公众前曝光的机会较多,而伊集院家有长女这回事,没有流出分毫线索,就算真的是警察,在公认的警察世家里,这样的身份也不值得深藏不露。
      如果是公安,那就说的通了。
      七树的眼神依然温和清明,但和以往的暗藏警戒不同,这次带有一点戏谑。
      柯南无力,成年人的恶趣味,果真没有那么简单呢!

      “哦,工藤!”
      熟悉的大阪嗓音,柯南一惊,转头就见同样盛装出席的关西小两口朝这边走来。
      “服部君,还有和叶也来啦!”
      “你们也是被邀请来的吗?”
      “显而易见吧。”服部爽朗地解释,“这家女主人是关西人,和我老妈是好友,所以我们家也收到邀请了,不过老爸他好不容易休一次假,带老妈去外地度假了,就由我代替出席,和叶这家伙非要跟来。”
      和叶立刻反驳:“明明是平次你担心找不到女伴,本小姐才屈尊降贵陪你来的好吗?”
      “哈?你是清醒的吗,我怎么会担心这种事情!”
      园子看着身边一堆关系户:“原来只有我们家是商业伙伴的关系啊……话说服部君你为什么总把这小鬼叫成那个推理狂啊?”
      “啊?啊!那是因为他眼神和那小子很像嘛,一顺口就这样叫了,哈哈哈别在意,别在意——”
      “请问,你口中的工藤,是指工藤新一吗?”
      服部望向问话的温和女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被柯南死缠烂打抓着手拖远了些距离。
      “喂工藤,那位姐姐是谁啊?你身边怎么总是出现些看起来就不简单的人物,上次在事务所楼下碰见的咖啡厅侦探也是!”
      “都和你说那位是大叔的弟子啦!”柯南扭头看一眼,“这位还不清楚,不过你千万不要在她面前再叫错了!”
      “啊、哦,那我注意下好了……”
      “原来你一直都没有注意过是吗!”
      “……”
      如果被七树知道了工藤新一的下落,她一定会透露给安室,虽然他已经能确定两人的公安身份,但工藤新一仍然存活这件事还是尽量少些人知道得好,更何况,如果安室知道了他就是工藤新一,指不定后面会拿这个把柄怎么坑他。
      “七树小姐认识新一吗?”
      ……不妙。
      二人回头望去,小兰兀自与七树交谈起来,后者表面上待人亲和,又是言明的警察身份,这些已知前提让小兰自然而然放下戒备心,谈话间,还带着一份仰视的心情。
      “只是听说过。”七树不急不缓,她不介意告诉别人自己了解多少,更试图以较为被动的姿态获取更多情报,“关东地区首屈一指的高中生侦探,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在警察里算得上无人不知。”
      唯恐天下不乱的铃木大小姐插嘴:“这位其实是工藤太太!”
      “园子!”
      七树微笑起来,模样温婉无害:“不过,他最近好像没有什么消息,听警视厅的同事们提到过,说是如果有「救世主」在的话,破案方面一定可以实现更高的效率。”
      “其实我也不清楚,因为新一好像在调查一些……”
      柯南跑过来挂到小兰手臂上:“小兰姐姐,我想吃泡芙!”
      “泡芙?我刚刚看到那边的桌子上面有……”
      “我要小兰姐姐给我拿,给我拿嘛给我拿嘛!”
      “柯南又在向小兰姐姐撒娇了。”
      “向来喜欢年长女性!”
      “柯南你害不害臊啊!”
      孩子们不知情地吐槽,柯南涨红了脸,破罐子破摔:“你们管我啦!”
      看着小兰被拉走,七树也不挽留,倚在桌边轻晃高脚杯,目光随着淡金色的香槟游离到其他地方。
      她约莫不是今晚的女来宾中最美的,但当其凝神敛起笑意,眉目轻垂时,整个人便疏离在衣香鬓影之外。
      圆滑与清高面面俱到,温雅与沉寂收放自如,却不像是装腔作势,更像是刻在骨血里的习性,哑默如雪水融化,显露出的仍是冰山。
      端庄似乎总意味着讳莫如深,若明若灭的善与恶,关于光明、疼痛,甚至更深的期许和信仰,都存活于自我引导,自我消融。
      相似的人自然会凭借本能贴近,却对不知情的人就太过沉重了。
      柯南没来由地感受到一些熟悉又陌生的东西,熟悉来源于似曾相识,陌生来源于他读不懂,侦探推理事实真相,而非记忆与人心。
      是了,她和安室先生很像。
      “七树。”
      静司远远地唤回她的注意力,他今晚穿了一身银灰色西装,身后跟着一位穿白色西装的青年,二人都相貌出众,气度不凡,场内不少年轻女孩的目光都流连于此,七树甚至听见园子毫不掩饰地感叹了一句“好帅”。
      “吹石。”
      她向白衣男子点点头,露出些发自内心的笑:“好久不见。”
      “俊哥!”绿璃笑嘻嘻地打招呼。
      “好久不见。”吹石向姐妹俩问候,“小绿,我在国外看到你的报道了哦。”
      “是吗?原来我都那么火了呀,哈哈——”
      “小绿,爸叫你过去一趟。”
      静司支走小妹,环顾一圈:“毛利先生也来了,我去打声招呼,你们先聊。”
      吹石端着酒杯,顺其自然地靠近,倚在七树身边时,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最近怎么样?”
      七树跟他轻碰下杯:“就那样,你这次回国,还是哥前几天告诉我的。”
      吹石有双得天独厚的桃花眼,笑起来温情脉脉,极为勾人:“看起来,我有理由要一个补偿了?”
      “改天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
      “看那边的美景。”园子感慨,“果然门当户对的帅哥美女站在一起就是净化眼球啊!”
      小兰不理解闺蜜的心思:“你把京极先生放在哪里啊?”
      “阿真是特殊意义上的存在嘛,不能相提并论,再说我可没有那样的气质。”
      和叶在一旁笑说:“园子你也对自己有点自信啊,你可是堂堂铃木家大小姐哎!”
      “但那可是伊集院家啊!”园子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吗?”柯南抓住机会询问,“园子姐姐家和他们关系不好吗?”
      “不能说不好,只是相比之下不太惹得起啦,具体的我不太懂,只是听爸爸讲过,这种有警方背景的人,地位看似虚高,其实不显山不露水,而且在政治纷争中,他们的立场永远不明晰,和我们这类家族制企业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多少会有点在意。”
      说完她猛觉不对:“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个小鬼说这些啊,真是的——”
      小兰有些不解:“但是我看你和小绿相处起来还挺自然的,难道你早就知道她是伊集院家的小女儿吗?”
      “她说名字的时候我就猜到啦,不过不想让你们有压力,就没和你还有小世良说出来。”
      的确,仔细想想,这么多重可望不可及的身份集于一人之上,若非绿璃性情外向,是会衍生出不小的距离感。
      就像七树那样。
      园子讲出这些时很坦率,她的生长环境注定了她必须懂这些弯弯绕绕的阴谋论,虽然她本人足够接地气,但与之相对而生的,也是大智若愚的处事风格。
      “毕竟伊集院可是名门望族,不过小绿一看就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我之前是想到她还有一个哥哥,但今天看来,这位七树小姐,大概才是他们暗中培养的继承人。”
      园子更像是尚且踏在这个圈子边缘线的预备役,如她所说,绿璃可能根本没有机会涉足,而七树,她已经习于在里面翻云覆雨,懂这些的人,自然就会意识到,做到这种地步需要多么可怕的心智。
      婚礼的规模不大,但排场十足,新郎英俊,新娘美丽,家境相配,天造地设的一对新人。
      但这些鼓掌和呼声中,除了少数关系好起哄的年轻人群体,其他人是否都在思索,如何与新一代的金泽集团掌门人发展日后交情。
      金泽光希是豪爽型的纨绔子弟,在老同学面前没有丝毫主人的尊严,挨桌敬酒被灌的七荤八素,还勾着静司和吹石的脖子调侃:“当年东都大学三叶草,现在还剩两根草独自飘摇呢!”
      吹石好脾气地笑着,静司把他的手拨开:“那你可要继续一马当先,我们就先等着做干爹了。”
      金泽大着舌头,胡言乱语:“哎七树,你和吹石这么久了都没个准信儿,大伙原本还都等着你们先……哎哎哎刚刚谁踩了本少爷一脚!”
      七树先是对新娘子点头致意,又转向这位熟识了快有十年的学长:“恭喜二位新婚快乐。”
      她虽然和静司是龙凤胎兄妹,但静司上学早一年,与他同期的金泽和吹石都比七树大一岁。
      金泽挂在吹石肩膀上,对七树挤眉弄眼:“怎么样,七树,想不想像你嫂子这样穿次婚纱?你要是愿意的话也会很快的!”
      七树皮笑肉不笑:“读大学的时候,还真没想过学长会是第一个结婚的,毕竟……”
      金泽闻言,跳起来打断:“啊啊啊,好了好了,我早就改邪归正了,往事不要再提!真是的,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
      静司不冷不热:“你偏要惹她。”
      等把金泽大少爷支走到另外一桌灌酒,吹石整了整衣服的褶皱,略有无奈地对七树道:“他一喝多说话就不经大脑,你也知道的,别太在意。”
      “没有。”
      七树轻飘飘晃着酒杯,她端了这杯香槟一整晚,却一口都没有碰过。
      静司在这二人中间左看右看,佯装无意地抿了口酒:“吹石最近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特别的,还是回诊所吧。”吹石笑意盈盈地将目光落在七树身上,“哦,还答应了某人一起吃饭。”
      七树举起三指:“这次一定不会食言的。”
      静司帮好兄弟:“她放过你几次鸽子?”
      “无数次。”七树抢答,主动认罪,“时间错不开,我也没辙。”
      吹石负责打圆场:“也不能这么说,每次七树都有通知我一声。”
      七树无奈:“你这么说,好像我是你领导一样。”
      静司评价道:“你是领导做久了,做成了工作狂。”
      七树耸耸肩:“谬赞了。”
      有一位侍者走到七树身边,低声说着什么,将封好的透明袋递过去。
      七树拿出手机来看,静司只当是无关紧要的短信,继续说着自认为完美的计划。
      “吃饭多没新意,你们要不要去哪玩玩?七树最近也不是很忙吧,我看这周末……”
      “抱歉。”
      七树把手机摁灭,放下高脚杯:“我有事先失陪了,哥,代我和光希学长说声抱歉。”
      “喂,你去哪——”
      七树径直走出会场,在存放处取了自己的手包,别墅外雨声淅沥,里面的欢笑升平才刚刚开始不久。
      门童见到她便问:“伊集院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是的。”她把车钥匙轻抛过去,“麻烦了。”
      “请您稍等。”
      等待的时间里,七树拨通电话:“是我。”
      听对方说完后,她思索几秒,果断报了一处地址。
      ““近山町九丁目39番地……我就在附近。”
      安室问:“话说这是哪里?”
      “我家。”

  • 作者有话要说:  pussy和schlampe都是骂人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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