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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下谈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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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院落重重,当先见到的,是背着手低着头一脸沮丧的司空千落。
司空千落瞥一眼无心,咬着嘴唇,没吭声。
房内灯下有人影,恰有一人出来,不过十五六岁,比千落要矮上半个头的小姑娘,却是谁都要敬上三分的小神医,华锦。
华锦额际汗意隐隐,小心关了房门,才朝无心看过来,微微皱眉,“叶若依体内的那股真气是你的?”
这个语气……
无心摸了摸鼻子,道:“是我……”
华锦瞪着他,忿忿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习武之人,仿佛个个当自己是大夫一样,你那股真气可害死她啦。”
无心吓了一跳,“啊?怎么会?”
华锦道:“叶若依先天心脉不全,能活着已是奇迹了,在蓬莱岛由仙人莫衣赐予一缕仙气,保她可多活十年无虞,可随着胎儿日大,胎儿先天有灵,极力汲取这股仙气,本来护着叶若依的仙气已不多了,你的那股真气送过来,一时是可护她心脉,可你那真气太过霸道,与所剩不多的仙气一冲撞,可差点害她丧命。”
无心瞠目结舌,好一会才叹道:“倒是我莽撞了,她这会如何?”
华锦道:“有我在,自然死不了,我以银针封穴,导出你那股真气,可或许是对她刺激过大,竟是见了红……”
顿了顿,她摆手道:“算了,你们这些男人也不懂,总之这会问题不大,但对胎儿多少有些影响,雷无桀这会真不该离开的,真是胡闹。”
她转身离开,无心默默站了一会,叹息一声。
唐莲劝道:“你本是好意,莫太自责,萧瑟说你似乎在找华锦神医?若事不着急,不妨今晚在此地睡下,有事明天再说?”
无心跨前一步,上了对面屋顶,“作为赎罪,我在此守夜吧,你们去睡。”
唐莲一耸肩,不再多说,看一眼司空千落,道:“你呢?”
司空千落脚尖在地上磨蹭一会,道:“我……也去守夜好了。”
无心随意坐着,一手扶着下巴,正看月亮呢。
司空千落看他一会,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其实她跟无心真的不太熟,打心里还莫名的有些怵这个眉眼总含了着几丝邪气的和尚。
无心忽然道:“你是在想,今日本不该打那一架的,是吧?”
司空千落咬了咬嘴唇,“是我冲动了。”
无心道:“你或许还在想,今日本可以不去白马寺的,对吧?”
司空千落低头,“我在听说那异族人后,也想过劝若依改日再去,可我恰好心里烦闷,想出去透透气,所以……”
无心道:“你为何会心里烦闷?”
司空千落看他一眼,看他视线至纯,不由自主的开口,“因萧瑟去霹雳堂,带了雷无桀却不愿带我,我自然气恼。”
无心道:“那萧瑟为何要带雷无桀而不带你呢?”
司空千落道:“要去霹雳堂自然是雷无桀最合适,我留下照看若依也在情理,可我总觉得,是萧瑟在故意躲开我。”
无心倒有些诧异了,“萧瑟为何要故意躲开你,你们不是马上就成亲了么?”
说起这个,司空千落情绪更加低落,“我们定亲也有两年了,比雷无桀他们还早些的,可雷无桀他们孩子都有了,萧瑟却迟迟不愿成亲,他……我总是看不懂他……”
无心默然,萧瑟心机之深,他早有领教,他号称洞察人心,可对萧瑟,总要反复揣摩了才敢断定他所思所想如何,更别说性子憨直的司空千落了。
他没有再问下去,也知道再说下去就涉及隐私了,但司空千落难得找了个倾诉对象,或许是月光清凉静美,或许是他们两个此时颇有些同病相怜,也或许是无心是个和尚在她看来不染俗世,忍不住继续说了下去。
司空千落道:“当初他放下永安王的身份,随我们远走江湖,我曾以为他是为了我,他对我与对旁人是有不同,我催着他提亲他也允了,可是,他平时做的事情,有时候说的话,我却不明白,这两年来,他看似带着我们满江湖漫无目的的游荡,有次与叶若依说话,我才知道我们竟把整个江湖排的上号的大门派走了个遍,他与谁都攀得上交情,似乎他一抬手,整个江湖就会以他马首是瞻。”
无心道:“这样的人,你们女子不该喜欢的很么?”
司空千落抬头看着月亮,“我本来是的,后来我才发现,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他离我太远,就如这月光,美则美矣,我却无法抓得住他。”
无心点头,“这话说的也对,他是天生搅弄风云的人物,自幼在满是算计权谋的宫廷长大,让他如闲云野鹤般生活,恐怕他还不会。”
司空千落道:“他与百晓堂联系密切,每日里都要对着百晓堂送来的情报钻研许久,明明已远走江湖,却对朝堂的事关注密切,他,或许是后悔了,想重新回去了。”
无心摇头,“这你就错啦,你还记得琅琊王吗?琅琊王萧若风。”
司空千落一愣。
无心道:“萧瑟与当年的琅琊王何其相似?联系江湖势力也罢,关注朝堂动向也罢,不过是他生存的一种手段罢了,是他保命的手段罢了,惜命,哪里有过错呢。”
司空千落愣愣看他一会,“你这样说……”
无心一笑,得意道:“也挺对的,是不是?我佛法六通修的不及老和尚,但洞察人心的本事还是有些的,萧瑟心机再深,也不过是个人罢了。”
司空千落道:“那你说,萧瑟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无心笑不出来了,挠了挠头,道:“我是个和尚啊,你问我感情的事,我哪里知道。”
司空千落忽然往后撤了一步,一抱拳,煞有介事。
无心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司空千落道:“你既然号称洞察人心,等萧瑟回来,请你代我观察一二,若他已经不喜欢我,不必他开口,我走人就是了。”
无心有些犹豫,插手人家感情的事,总感觉怪怪的,“这个,你何不当面问他?”
司空千落道:“我问过不止一次,可他总是糊弄过去,我实在忍不了了,求你了,无心大师。”
无心有些无奈,“我恰好有事找他,要在此地等他回来,到时候我代你问问好了。”
司空千落放下手来,继续情绪低落。
无心还真怕她继续说感情的话题,立即道:“刚才问你的那些问题并非是有意探你隐私,我只是想说,万事有因果,当时你若任由他堂本枫调戏了,叶若依便会无动于衷么?而堂本枫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有一桩旧事要了,若说旧事,九年前的人如何脱得了干系?如此追本溯源,这事又该是谁的责任呢?”
司空千落愣愣看他,“你这样说,我到底是做错了,还是没错?”
无心微微叹口气,“错了,你错了,我也错了,所以我们要赎罪啊,但本是无心之失,并未铸成大错,也不必过分自责。”
司空千落道:“可那堂本枫说回来报复,会不会……”
无心摇头,“放心,我已与他父亲说过,这事就算了啦。”
司空千落道:“可是,我们该怎么赎罪啊?”
无心道:“护着叶若依把雷无桀这傻小子的孩子生出来,便是赎罪了啊。”
司空千落终于笑了,感觉心头一口浊气忽然散尽的畅快感觉,“无心,你真厉害。”
无心傲然仰头,“那是,我可是寒水寺的小和尚无心啊。”
司空千落噗嗤一笑,“你这话说的,倒仿佛寒水寺的小和尚该有多牛似的。”
无心看着月亮,表情转为怅然,“也是,好多年没回过寒水寺了。”
子夜时分,萧瑟二人刚刚投店,萧瑟堪堪睡过去,便被一阵扇动翅膀声音吵醒,睁眼处,一对鹰眼如钩子般直盯盯盯着他。
萧瑟哈欠连连,在鹰把翅膀扇到他脸上之前把其脚上缠着的纸条抽了出来,挥手让鹰飞走,随意瞄了眼纸条上讯息,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一阵,猛然坐起。
他叫了一声,“雷无桀。”
两人在同一房间,雷无桀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鼻音极重,“嗯?”
萧瑟道:“别睡了,我们动身。”
雷无桀哀呼一声,“不是吧萧瑟,我才刚睡下,便是铁人也要睡觉啊,再说了,师父寿辰还有半个月呢,没必要那么着急赶路吧?”
萧瑟道:“不,我们回洛阳。”
雷无桀依旧赖在床上墨迹,“回洛阳做什么……”
他忽然坐了起来,瞪大眼,“回洛阳?洛阳发生什么事了?”
萧瑟把纸条扔给他,指尖轻敲床沿,思绪不断。
雷无桀扫了一遍,笑起来,“哈哈,师姐又跟人打架了,这最后一句,这这这……”
萧瑟瞪他一眼,“要说什么你就说。”
雷无桀道:“哈哈哈,这最后一句说,‘萧瑟,赶紧把你家娘娘收了吧’,这是姬雪的口气吧?我太喜欢这姑娘了,说话真有意思。”
萧瑟冷冷道:“你喜欢姬雪,你家叶若依答应了么?快起来,收拾行李。”
雷无桀道:“可是,这里面也没说什么啊,我们为何要回洛阳?”
萧瑟不耐道:“你仔细看看千落打的是谁,那是北荒四皇子,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的花花公子,堂本枫,没看见后面无心还用个八岁小童羞辱他吗?这口恶气他怎会咽下?我太了解这些贵族子弟的心理了,不出一日,他必到府上寻麻烦,万一有个闪失,谁担待的起?”
想到叶若依或许会有闪失,雷无桀瞬间慌张起来,跳起来匆匆忙忙收拾行李,抓起心剑就跑,“快走快走,若依……可要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