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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正文3·萤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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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视角——————
陈皮阿四说我的自重不够,即便发力也非常容易被反震回去,所以给了我一些类似贴身甲胄的金属片贴在身上。我不太清楚那是什么合金,但是很薄很韧,重量也不是很夸张。
我收拾好衣物和一些必备用品,其余装备不用我自己准备。
两个星期的时间不长不短,不过我觉得这次四阿公的专注度比之前要高。这说明我有可能再次见到那个张起灵。
果然,第二天我在队伍里看到了他。这次他背上背了一把黑色刀鞘的长刀,靠在车窗边上发呆。
赵十八没有来,不过我看到有之前在茶楼里见到过的人。有一个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小的很瘦的男孩子,叫皮包。还有一个叫华和尚,戴着眼镜,身上全是刀疤。
这是个各方面很完整的队伍,我完全是这个队伍里的添头。
不过我是四阿公的人,这些人也不敢表示鄙夷或者其他什么。倒是那个皮包似乎很好奇,总和我搭话。
我看四阿公没有阻止,也就和他聊起天。说到这次是个汉墓,听说在内蒙附近,在当时西汉和匈奴打仗的那条边界上,就猜测是驻边的将军。
我看到这次的装备里有枪,我不太认识。华和尚似乎是个行家,和我介绍了几句,我其实只想知道怎么用,不过还是耐心听着。
“这次我们只搞到四把枪,到时候莫小姐跟紧我们,应该不会有问题。”华和尚说。
我有点失望,因为还是挺想打两发玩一下的。不过不管是枪还是子弹都是稀缺物资,也由不得我瞎搞。
他们看到我的表情都笑了。我撇了撇嘴,心说等着瞧吧,咱们这次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我现在铁弹子准头还是可以的。
见我不服气,几个人笑的更厉害了。我半真半假的嗔怪了几句,心里也知道再闹下去四阿公就要不高兴了,于是爬上床去看书。
这书是陈皮阿四买的,《飘》。我拿到的时候其实嘀咕了半天感觉这老头会不会其实也不知道这写的是什么,所以就偷偷在里面夹了一本小人书。
真不是我不爱阅读。但是现实已经太残酷了,我实在是不想看个小说也要被刀。
车颠的我昏昏沉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一会儿,醒来天已经快黑了。火车要第二天上午才能到,我们是要在车上过夜的。
我看了一眼表,七点多钟,除了我所有人都醒着,连总是困不拉几的张起灵也坐在床沿上吃泡面。
我爬起来打算去洗把脸,皮包端着两碗泡面进来,“哟,莫小姐醒了。这是你和四阿公的。”
我应了一声,“四阿公,我去洗把脸。”
“等会儿,”陈皮阿四忽然抬头,“领子拉好。”
我愣了一下,低头,发现因为衣服有点不合身,领口偏了以后露出了肩带。我赶紧拉好,把外套的拉链拉到头,回头对他笑了笑这才出去。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陈皮阿四就是个管孙女管得巨严的老头。可惜我知道他不是。
我的话不能太多,我的笑不能太放肆,我不能有恶念,我必须是一个善良温婉的女人。
其实我问过他原因,但是那是相当不愉快的体验。
如果真的继续这么稀里糊涂地混下去,我迟早会失去自己的人格——我总不能熬到这老头去世还不知道原因。
我用毛巾洗了把脸,把袖子卷起来。金属薄片就贴在我的小臂上,覆盖着皮肤颜色的一层材料,有一条边有条不明显的裂缝,只有弯起来的时候肌肉变形才会显现出来。里面就塞着我的笔记。
陈皮阿四多疑,我不可能随意就和张起灵搭话,但是我也拖不起了。这一趟下斗,我一定要找机会给他看我写下来的东西。
无论他能不能帮到我,我至少不能坐以待毙。
我回到车厢里,吃着四阿公留给我的是一桶不加辣的泡面。
北方的空气燥的厉害,我又灌了一大杯水还是觉得嗓子眼难受。
哑巴张也在默默的吃着,他吃的很快但居然基本上没发出什么声音,搞得我有点尴尬的维持着淑女人设,小口咀嚼。
他长得挺好看,非要用词形容应该是出尘清冷。我心说长成这样干啥不好非要倒斗,富婆她不香么?
不过这个人的眼神又淡漠的令人无法靠近,一看就知道我要是和他说废话估计会被直接无视掉。
我笔记的前半段还算清晰,但是有关这个人的事情非常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长生不老吗?那他还是人吗?
“阿莫姐,”皮包顺着我的视线看向哑巴张,嘴欠开口,“也听过哑巴张的传说?”
我下意识撇了一眼陈皮阿四,觉得还是实话实说,“也不是,我就是觉得小哥长得挺好看的。”
估计是少见人这样当面夸好看,皮包愣了一下没说话。
我很坦然地笑了笑,忽然觉得肺里呛了一下,捂着嘴咳嗽起来。
这一下呛的有点厉害,我差点背过气去。加上空气干燥,居然觉得鼻腔里有股血味。
……不会流鼻血吧?这误会就大了。我一边想一边居然有点小期待,心说陈皮阿四会做什么反应?
不过老人只是递给我水,我喝了大半瓶勉强压住了咳嗽。哑巴张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倒是华和尚有点不安地偷瞄陈皮阿四。
这个小插曲之后皮包就告辞了。这个车厢只有四个铺位,他要睡到隔壁去。我睡在四阿公上铺,正对面是张起灵。
我爬上上铺,华和尚关上灯。我忍不住去看张起灵的方向。
这个人太奇怪了,我从他身上什么也读不到,可就算是陈皮阿四也不能在我的侧写下完全隐藏自己的过去和情绪,除非……
除非笔记上写的是真的。
这是一个可以被称为神佛的男人。
我们租了一辆车,在进入无人区之前的路还是比较好走的,不过北方天黑的太早,夜路跑起来着实费力气。
内蒙不算中原,地形山势是否宜葬都与我们常参考的葬书有出入。不过四阿公倒是很淡定,跟我们说平原上的墓讲究近水、起伏、地沃。我们这一次跟着水走,那将军是汉人,不会太过于出格。
这个将军的一生就和绝大多数汉代将领一样,跟随霍去病卫青那一代出征数十年,曾经因为迷路当斩,用钱赎为庶人。后来巫蛊案连累众多,史书记载似乎是他的妻子一族几乎被全部株连,但也因为内部问题朝廷伤了元气。匈奴再次南下,于是重新征召启用此人以戴罪立功。
据说他是死于任上,但他本人似乎对此早有准备,打仗期间用自己的亲信部队建墓于此。
这挺奇怪的,谁不想魂归故里,还真永生永世守着这条边境吗?
真相或许是,他在这里发现了一座更久远的古墓,在挖掘过程中发现了什么,最后决定留下来。
这一定是超越了中原和匈奴文化陪葬品的有这巨大利益象征的东西。否则想要在战时在草原上一个固定的地方挖掘,对于打仗双方都是很大的压力。
四阿公看着地图,枯瘦的手指一直沿着山脉走势出到边境以外,微微叩击。
大概五六点天黑下来,我就看到外面的草地上开始星星点点亮起荧光。无垠的天穹贴着草原,风吹云走让这片大地仿佛正在低语。
“四阿公,是萤火虫哎!”我把自己的脸贴在车玻璃上,有些兴奋。
内蒙的星空和萤火虫美得让人遐想,在城里绝对看不到这么开阔的地域缀满银星的模样。只可惜这次出来并没有带专业相机,所以我只能用脑子记住这一刻。
我看了看车里其他的人,他们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皮包伸着脖子张望。心说这帮土夫子也真的是脑子里只有明器,一点都不懂得浪漫,活该单身啊。
我想着下去透会风,又担心被骂耽误时间,于是灵机一动,捂着肚子苦着脸对陈皮阿四道:“四阿公,我肚子有点痛。”
我眨巴着眼睛,陈皮阿四也没办法,让我下车到边上一个小丘后面去方便。
这两天我也确实有点水土不服,蹲了一会儿提裤子站起来,想着在附近抓两只萤火虫,可以把手电的头拧下来装。
一抬头,我忽然就发现不远处一片草地上的萤火虫似乎特别的密集。
我回头看了一眼,两束车灯就在不远的地方。于是就放下心,小碎步摸了过去。
萤火虫被我惊飞,我越靠近就感觉越发奇怪。这个东西的形状似乎有点规律,但到底是什么我却一时看不出来。
四阿公说,草原上“鬼”很多,尤其鬼爱走沟,就是山坡和山坡之间的地方。
不过他可吓不着我,蒙古人墓葬大多在沟壑里,多少朝打仗几百万匹马,无论是个什么都给踩成二次元了。
等到彻底走近了,我把手电拧得更亮,一照之下只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珠死死盯着我。
那眼睛几乎有我一拳的大小,湿润反光的晶体上爬过蠕动的蛆虫。
我被吓得大叫,连退了好几步。
那是一具尸体,动物尸体。
是牛是马手电这么一晃我看的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就是本能的渐渐涌出一种恐慌又悲哀的情绪。
我照着别的地方,余光看着那片发光的黑暗,有点想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但是人直发僵,半天也只是本能的吞咽唾沫。
其实不只是萤火虫,蝴蝶一类的昆虫也同样喜欢吸食尸体。如果在野外看到一大群花纹艳丽的蝴蝶聚在一起,最好还是别凑过去恶心自己。
没想到还没进无人区就会遇到这么刺激的事情……我对萤火虫忽然就失去了全部的兴趣。看着那个熠熠生辉的尸体,简直仿佛能听到虫子“吧唧吧唧”的进食声。
过了一会儿,静谧的轻风中我渐渐冷静下来,抹了抹脸,也没想着要立即回去。
自己在别人的地界遇到这事情,还是应该入乡随俗,有一定的尊重。
我于是慎重地双手合十。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
“……你在干什么?”
我吓了一跳,这么安静的地方忽然背后冒出这么一个声音,比看到尸体还恐怖。这一次我是真的给吓到了,但一听是人,又气愤起来。
对方两个人打了一对手电,我一看是皮包和华和尚,就知道肯定是被派来找我的。
见陈皮阿四不在,我嗔怒道:“干嘛,打断我做法事。”
“做法事?”皮包怀疑道,“您做了什么妖法?”
两人一照那具骸骨,也是皱起了眉。我下意识避开不愿意看。那东西看多了我绝对会做噩梦。
“你怎么发现这个的?”华和尚问。
“这里萤火虫多呀,”我看他神情严肃,不禁好奇,“怎么了?“
皮包捏着鼻子挥了挥手,“这个,看起来死的时间也不长啊。华哥,这地方人不会这么对待马吧?“
那是一匹马,肢体已经碎成了不规则的块状。无法判断是人为还是野兽咬得。
我又想起刚刚觉得这东西形状似乎有什么规律,可现在手电太亮,也看不出来了。
“这么近的时间,莫小姐你刚刚很危险啊,”皮包说,“听说这地方可能还有狼呢。”
“不是狼。”
我看向华和尚,他的表情非常奇怪。他照了照远处,“莫小姐,你差点捅了大篓子。”
我心说啥?我这还啥也没干呢。
“草原上有一片区域,是吞噬光亮的,被叫做黑灯海,”华和尚冷冷的看着我,“你看前面。”
我看了看,似乎远处萤火虫是稀疏了不少,但这就算……闹鬼了?他是在吓唬我吧。
不过吐槽归吐槽,我也确实有点慌,毕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那,那我们快走吧?”我怂人提议,“对不起啊华哥,我真不舒服,不是故意乱跑的。”
一直走出去几十米远,我回头又看了一眼。尸体被萤火覆盖着,确实形成了一个图案。
好像是一个凤凰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