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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解题 ...

  •   六班在板报评比中得了第二,算是个不错的成绩。
      黄蓉高兴之余,想起了一件更令人“兴奋”的事——九月份的考试安排。
      一诺拿出笔记本正要记下的时候,黄蓉又说:“其实啊,你们也不用着忙记,多考几次,就知道了。大致听听就行了,先了解一下。”

      黄蓉说得快,大家听得懵,一中的的考试之多,花样之繁复,简直令人发指!别的学校考试多以月为单位,而一中的考试却以天为单位。

      一天一考的统称为小测:“每天的自习课安排哪位老师,就由那位老师负责当天的小测。小测的考试成绩要按比例计入平时分。”
      七天一考的称为周考:“只考语数外三科,由各班老师按自班的教学进度出试卷,成绩同样计入平时分。”
      十天一考的称为旬考:“……”
      十五天一考的是半月考:“……”
      三十天一考的,大家最为熟悉,是月考:“……”

      还没说到期中期末考试,学生们便纷纷捂住耳朵表示不想再听,也有胆子大的,甚至想堵住班主任的嘴。
      “黄老师,求您别说了。”陈沫在后排哀叫。
      “我不说,难道就不考了?别自欺欺人啊陈沫,我接着说啊——”

      待班会课开完,黄蓉前脚刚一离开,班里后脚就有人揭竿起义,“开学第二周就考试,还有没有人性了?!”
      “就是就是!”一呼百应。
      “人性,人性能让你考上好大学?”不和谐的声音来自于林诗语。她眼皮一抬,一落,没人再吭气,大家都知道她的话有道理。
      “起义”的同学们,实际也只是逞逞口舌之快而已。抱怨一两句后再学习,心里也能松快些。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爱嘴上逞英雄,没有几个真敢跟老师对着干的。

      “完蛋了一诺,我都不知道咱上周学啥了,待会儿的自习课咋办啊。”闫婷想翻书,却翻出来一块芝麻糖递给她。
      一诺接过贿赂,拿出自己的笔记跟闫婷共享,她低头看表,离上自习还有八分钟,“今天的自习好像归物理老师管,我物理也不咋地,可能帮不了你了。”
      两个半吊子凑到一起临时抱佛脚,结果,小测的成绩也相当半吊子。
      一诺不多不少考了50分,闫婷更不济,只有28分。

      成绩是当堂就出的,及格的放一堆,不及格的放另一堆,几乎一半一半。老师发卷子的时候只念名字,不念成绩,表面上不伤人自尊心,但效果却是一样的——“啪啪”打脸。

      李一诺将小测的卷子揉成团,沉浸于“怎么不考原题”的郁闷中,连放学的铃声和闫婷跟她说“再见”她都没听到。
      她在想,她是不是选错了学校?

      想当初,中考出分后,她能选择的高中也有好几所。去普通高中当个尖子,也不是不可以,不是有句话叫作“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吗?但经过了几秒短暂的犹豫后,她还是坚定地选择到一中就读。

      这所市重点里,汇聚着这个城市最优秀的师资和最出色的学苗,她想了解自己跟别人的差距。而现在,她终于了解了。
      曾经是年级前二十的她,到了一中后,一落千丈,变成了班级花名册上的二十多名。这才一周,她的物理就不及格了,之后的差距会不会越来越大?
      她不敢想。

      而且一中的老师教惯了优等生,一些概念性的定义或者定理,老师们从来不做过多解释,默认了大家都会。不仅是物理,数学课也是这样,上课做两道例题后,直接做拔高题。
      李一诺不适应这种教学方式,下课后想去找老师答疑,但理科老师的办公桌前总是排着等待的长队,而且长队里大多是班里的尖子生,没有人拽着老师讲基础题。
      痛苦,真的很痛苦,人的智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秦佳那组留下做值日,她见一诺有些中邪,便用扫帚的一端砸她的头。
      一诺终于回过神,呆呆地看她。
      “都放学了,大姐。”秦佳看见她桌上攥成团的卷子,又说,“不然,我把我们组的最强劳动力借给你?班长刚涮墩布去了,等他回来,我捉住他,让他给你讲讲题?”

      一诺茫然四顾,这才发现班里的同学已经走了大半,“别了别了,我这智商,听也听不懂,别麻烦人家了,我这就走,你们赶紧做卫生吧。”一诺怕自己碍事,起身准备离开。
      “哎,谁许你走了?”秦佳拉住她小声道,“要不是我抄班长的大题,我也及不了格!景阳这人还挺够义气的,没告老师,我去找他,让他给你讲,他可会讲题了,你等着!”
      “甭麻烦了——”

      秦佳跑出去两步,担心一诺先溜又折了回来,拐了她的笔袋当“人质”后,她再次出门找景阳。等她拽着景阳回来的时候,一诺已经收好书包,只差一个文具袋了。
      “给我吧。”一诺伸手讨要,秦佳乖乖把文具袋还回来。她这头倔毛驴要是想走,谁都拦不住。

      “真不听了?人我都带回来了。”秦佳问她。
      “嗯,你们快忙吧,我改天再问,先回家了,拜。”一诺挥了个手说。
      “那有事儿打电话啊!我晚上还问你作业呢!”秦佳没再挽留。她这个好朋友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愿意和人沟通,也不愿听人讲话,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待着。
      不过一诺的犟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开心起来,自然会笑眯眯地重新来找她玩。

      “哎,你先别走。”景阳挡在她身前,“今日事今日毕,不会的题不能拖到第二天,这样越积越多,就补不过来了。”
      闻言,一诺没有动。

      “这样,我先做卫生,做完再来给你讲题,然后咱俩再一起回家。路上呢,还可以串一串今天各科新学的知识点,你有不懂的,不清楚的,都可以问我,好吧?”

      秦佳扶着额头,心里为景阳捏一把汗,她就怕李一诺这个不领情的小丫头给人难堪,让人下不来台,可令她大跌眼镜的是,好友居然答应了。
      “嗯,这样——也行。”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好,你等我一下哦,很快。”景阳愉快地哼着歌走开,从靠窗那组开始拖起。

      “你没发烧吧。”秦佳摸摸一诺的额头,“你这头倔驴,怎么到班长这儿就成顺毛驴了?你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一起骑车,很讨厌别人打扰你吗?”
      李一诺在家里就没什么自由,被爸妈安排得明明白白。出了家门,进了学校,还要扮演一个听话的乖学生。她曾对秦佳说,只有学校和家之间的那段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那是她可以尽情自由呼吸的时间,所以她极少愿意把这段时间跟别人分享。

      一诺轻轻弹开额头上秦佳的手,她将书包放在凳子上,“以前是不喜欢,但现在,不反感。”
      景阳的出现并不算打扰,而是一种填补。她从前是爱独来独往,觉得一个人来去自由,但是,如果身旁的人是他,她并不会觉得他讨厌,一点也不。
      她的唇角微扬,脸颊洒上一层淡粉。

      “李一诺,你很有问题——”秦佳抿嘴。
      “我有什么问题?你快点做卫生吧。早做完,早放人。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她撸起袖子,瞬间快乐起来,成为了秦佳这组的免费劳动力。

      说来也奇怪,总也听不懂的物理计算题被景阳一讲,思路就清晰起来。景阳给人讲题时,并没有“学霸”的架子,只要李一诺长久不说话,他就会停下来温声问一问,“这个地方听懂了吗?”
      但凡她摇头,他便不厌其烦地再讲一遍,并且还会安慰她道:“没关系,没有笨学生,只有讲不明白的老师,我的问题,我的问题。”

      直到要讲第四遍的时候,景阳才忽地反应过来,“李一诺,你是在逗我玩吗?”

      一诺点着头笑了,“大家都说你脾气好,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要是我一直听不明白,你难道要给我讲到天荒地老吗?”
      她并不常和男生开玩笑,以至于口不择言。

      “天荒地老”,多么美妙的一个词,但用在他们身上,并不合适。她自觉失言,想要道歉,景阳却已经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也不是不行。”
      他微笑着,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的用词,“不过——”
      “不过什么?”

      “你总要回家的吧,天都快黑了,肚子不饿么?”景阳用下巴点点外面的天色。滨北市纬度高,这个季节,六点钟天就已擦黑。
      一诺经他提醒后,神色明显暗了一瞬。
      她没那么想回家,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可景阳不一样,他有一个温馨的大家庭在等他回家吃晚饭呢。

      她负疚的小情绪笼上心头,“嗯,是该回去了,谢谢你给我讲题,今天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她微微给他鞠了一躬后火速地收拾书包。
      拉链比她的手指跑得还快,她的指肚被狠狠夹了一下,蓦地抽手,停滞。
      为什么在他面前,自己总是这么手忙脚乱?

      景阳见她有些失望的样子,问她道,“怎么了?”
      “哦,没事,回家吧。”她神情浅淡,像是暗自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接下来一连数天,景阳都没逮到任何同她说话的机会,他总觉得一诺在躲他,但每次迎上她的目光时,她的眸子中却是一片坦然。
      是哪里出错了呢?

      “哥哥,”又到周末,大舅家上小学的小表妹带上数学作业找景阳来辅导,“同一平面内,两条直线有哪几种位置关系呀?”小表妹问他。
      景阳让她坐好,将椅子拉得离桌子更近了些,方便她写字。他的食指依次点在两个填空上,“平行或者相交。”

      “那,这样画也能遇到吗?”小表妹在草稿纸上将两条线画得更远,“这不是没相交吗?也不平行啊。”
      景阳耐心地给小表妹解释,“这是因为纸张不够长,就算这两条线在这张纸上暂时还没有相交,但它们延伸出去,还是会遇到的。”他延长自己的两条手臂比划。
      “那这样呢?”
      “这样也没问题——”景阳又示范。
      “哦,那我明白了。”小表妹攥着笔头,填上答案,做下一题前,她严谨地最后一问:“那,景阳哥哥,平行线一定不会相交吗?妈妈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一脸童真的小孩,眉目中带着对真理的探索精神。

      “你说得很对,平行线也有可能相交。但你们现在的数学不涉及这个知识,你暂时这样写就可以了。”小表妹听得一头雾水,而景阳却豁然开朗。

      这几天,李一诺给他的感觉也是如此。
      他们俩仿佛就是两条短暂相交后再次平行的直线,空间不扭曲,他们就没有再次相交的可能。

      母亲书柜中有不少《微分几何》的书,景阳曾翻看过,他记得“黎曼几何”是不承认平行线的存在的。而表妹做的这道小学数学题,显然是以欧几里得几何为前提的。
      这两种几何自然都是正确的。
      但在“黎曼几何”或者说球面几何中,两条平行线也有相交的机会。非零的曲率张量表明了测地线分布的不均匀,这是弯曲空间的一种体现。
      在弯曲空间中,世界变得丰富、有趣、变幻莫测,也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所以,”景阳在心里得出结论,“即便李一诺和他是两条平行线,在某个空间,他们也一定会相交。”

  •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几何”,作者菌突然想到自己初中时当“几何课代表”的经历,那几年啊……都已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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