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眼里》茶深

20、故地

　　20故地

　　容星瀚笑得很夸张，他甩开洞庭湿漉漉的手：“关机？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好吗，你威胁我？”

　　洞庭平静地摇摇头，说：“我没有。”

　　“不就是工作吗。”容星瀚毛巾罩在他的头发上，呼啦呼啦地揉着，像是洗狗，洞庭耳边的声音窸窸窣窣，对方小声地嘀咕，“隔天我看看有什么不用视力的工作好了，至于吗。”

　　洞庭在毛巾下露出了一丝苦笑，高悬的情绪落下去，沉到地平线下，埋进冻结的冬土里。他悲哀地想，他真的什么都不懂。

　　还是个小孩子。

　　“去容先生的墓前献一束花吧，我和你一起去。”他放弃了关机这个话题。何必和容星瀚说，没有意义，徒增烦恼而已，他又没真的想威胁他。

　　反正密钥在自己手里。

　　容奕遗体捐献了，墓设在容家宅子后面，现在是个研究机构在管，还有块小纪念碑。容星瀚开着小电驴上山，爬坡吃马力，载着两个成年男人，突突直响，碾过落叶像是雨声。

　　路的尽头就是一个五层楼，四四方方，就像是什么学校的教职工宿舍，看不出有钱的样子。但有钱的时候是真的有钱。

　　背后有湖，有花房，有半坡的荔枝林，夏天时葱葱茏茏。

　　容奕不常住这里，虽然这号称是容府，他住市区里的高层公寓和全世界各地的酒店里。宅子里只有他，洞庭，和其他各种各样的机器人。洞庭是里面最聪明的一个，脾气也最差。

　　容星瀚抬头看，铁门边挂了牌，果然是什么情报技术研究所，他咂咂嘴，“当初没觉得，我怎么现在醒过味来有种我是小白鼠的感觉？”他咧着嘴对身后的洞庭笑，才想起对方看不见。

　　洞庭抱着一束花，三块钱一支买的白雏菊，山上风大，弯弯长长的花瓣吹飞了，挂在洞庭的头发上，他没伸手，只是看着。

　　“什么？”洞庭问。

　　“这本来就不是住人，是搞人类观察实验的吧，比如机器人养大的小孩到底会是个什么德行，诶，说起来我也没在家见过我妈的照片，搞不好我其实是试管代孕哦，说起来容奕这种科学狂魔会和女人情情爱爱也很难想象……啧。”容星瀚晃着脑袋，继续畅快地像是报复一样地信口开河，“不会其实容奕已经掌握了人类核心科技，我其实是个人造人？怪不得半毛钱也不留给我呢。”

　　“你胡说什么！”洞庭严厉地打断他，他是真的气了，呼吸把挂在前面的刘海吹起来，他自己看不见，“你是容先生的亲生儿子。”
　　“你怎么知道？”容星瀚抱着胳膊反问他。

　　”我见过夫人的……她，她很好。”洞庭说。

　　一个人如果看不见，他就会对对话者的语气更加敏感而悬心，时刻揣测对方的表情，机器人失去了判断情绪的基准也一样，说出来的话语气漂浮着。

　　“两位是……”

　　铁门内有个戴眼镜的小姑娘，穿得像是环卫工人，拖着个铁桶朝门外的两人看。

　　“啊，我是原来屋主的儿子，这位是以前我家的机器人，现在方便进去扫墓吗？”

　　“啊，这个机器人那时候我见过，可以可以。”姑娘忙不迭地按开关，铁门抖着落叶开了。

　　容星瀚拍拍身上飞出的枯枝败叶，“你们都不外出的吗，都多少天没开了这门。”

　　小姑娘笑，“研究所的人一般都从新修的地下通道去车库，这山上平时其他人散步也散不到这里，您的车停哪儿呢，据说有猴子，您小心一点儿。”她探头探脑。

　　容星瀚默默错了个身，给她看身后在路边歪歪斜斜停着的小电驴。

　　姑娘没话了，说：“没想到您还挺环保。”

　　“怎么称呼？”

　　“我叫容星瀚，他叫洞庭。”

　　“我是研究室吴教授的学生，你们叫我格子就行。”

　　“啊需要领你们参观一下吗？”

　　“不用了，这地儿我比较熟。”容星瀚长驱直入，“花房推平了是吧，墓就在那儿？”

　　“对，也是容先生的遗愿。”

　　“想不到他还挺恋旧……”容星瀚边走边看，容家宅子主体改造不多，只是每日剪草和修整花木的人不在了，春天都快到了，庭院还灰蒙蒙地锁在冬天。

　　“容先生说希望能看到我们出研究成果造福人类的一天。”格子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他真的好伟大啊。您放心，我们一定努力完成容先生的遗愿。”

　　“哦，那你们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