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狗子相依为命》绮明诗

4、黑户

　　常宁看着手里的饭菜，颜色不怎么好看，饭也不是她印象中的白米，而是细碎泛黄的米粒，她试探性地尝了一口，因为米粒过于细碎稍微抿一抿就在嘴里散开了，咽下去的时候会有一种粗糙感。

　　味道不算糟糕，常宁并没有挑剔，堪称认真的填饱自己的肚子，赵小满没有走，坐在离常宁最远的地方等她吃完，烛火摇曳，不时爆出一个灯花。

　　屋子里并不亮堂，赵小满点蜡烛的时候可心疼了，蜡烛不贵，但在他们家也是只有赵修屋子里才有的，今天是赵川成亲，他的房间才会放了两只红烛。

　　常宁脸上还是面白似鬼，眉毛画的僵直，鹅黄涂的厚重，面容死板呆愣，映着烛火毫无美感，惊悚感倒是很充足。

　　赵小满并不感到害怕，专心致志地盯着常宁吃饭，觉得新嫂子不愧是乡绅家的小姐，吃饭不似他们几口就吃完了，嘴巴都不见她动的。

　　常宁其实速度已经加快了，无奈她以前吃饭就很慢，现在想快也快不到哪儿去，一顿饭吃了二十分钟，还是在她有意吃快的情况下。

　　常宁放下筷子有些不好意思，赵小满给她盛的饭菜不少，以她平日的饭量是吃不完的，但她饿了几天了，于飞雪也就给她灌点粥，根本不顶用。

　　眼看人小女孩给她端饭，还要等她吃完，自己还有事要请她帮忙，常宁越发觉得尴尬，感觉自己蹬鼻子上脸的。

　　但这事她还真不能不说，常宁笑的尴尬，脸上被抹的乱七八糟，一双眼却黑白分明，生的极美。

　　“那个，小妹妹，你能不能请你兄长过来一下，我有事想问他。”

　　常宁实在担心，看着赵川也不像不讲理的人，她想先把事情解决再思考自己该怎么办，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她和赵川的事了。

　　赵小满从进来起就没让常宁看到过她的脸，现下自然也是低着头的，自然看不见常宁脸上的表情，也听不懂她的话，这会儿她根本不知道常宁说了什么，只胡乱点着头，端起碗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常宁也不知道她到底懂没懂，也不敢追出去问，只能坐立不安地又走动起来，脑子里疯狂琢磨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书到用时方恨少，常宁现在就恨不得把与人际关系有关的全部通读一遍，再看看历史书里的人物是怎么脱险的，好有个借鉴。

　　她在这里不安思考，藏青跑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停在赵家门口，赵家大门已经关上了，栅栏并不高，院子里还有走动的人。

　　藏青的眼睛在夜幕里泛着绿光，舌头散着热气，目光锐利的扫过院子里晃动的人影，似是要深深记住他们的气味，而后毫不犹豫地后退几步，一跃而起，身姿优美而矫健，链子打过栅栏发出声响。

　　进了赵家的藏青并不在乎骤然引起的注意，它迅速跑到常宁在的房间，用爪子刨了几下，门就开了。

　　高大威猛的猛犬站在常宁面前喘着粗气，看向常宁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藏青喉咙发出细细的呜咽，看样子是想扑进主人怀里撒娇。

　　常宁看着门口的狗子，光亮柔顺的毛此刻灰扑扑的，四条腿也湿漉漉的，看着她的眼神自动变得柔和包容。

　　很不合时宜的，虽然藏青现在糟糕透顶，但常宁莫名想起曾经很流行的一句话：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来踏着七彩祥云来救我。

　　虽然物种不同，藏青也没有七彩祥云，更不是常宁的意中人，但感动总是想通的。

　　藏青动静太大，引起了赵家所有人的注意，此刻他们还在收拾宴客过后的残局，家里人忙忙碌碌的。

　　赵川面色一黑，看着爹娘看过来好奇的目光，只能替常宁圆场：“没事，那是娘子养的狗，本来是要留在岳家的，可能太想念娘子才会跟来。爹娘，嫂子，这边就先麻烦你们了，我去看看。”

　　赵川逐渐靠近常宁所在的屋子，藏青猛的转头，身子下压，牙齿锋利，眼冒绿光，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狼一样彪悍锐气。

　　它这一转头刚才看着常宁的温和包容全部隐藏不见，凶悍之气不言而明。

　　常宁连忙走出来，伸手摸摸藏青的大脑袋，也不阻止它，语带歉意道：“藏青比较护主，你可以就停在那里吗？”

　　赵川不置可否，倒也听话停下，皓月当空，常宁迎着月光，赵川眼神闪了闪，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

　　“常姑娘，我知道你害怕，可并不是我把你绑上花轿的，且你莫名出现在于府，到现在你也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的来历看似是交代了，可关键的东西一点都没透露。”

　　赵川探究地看向常宁，常宁眼神一下就飘忽起来，那股子心虚劲儿止也止不住。

　　藏青感到常宁害怕，回头蹭蹭她的腿以示安慰，看着赵川又往前踏了一步，雪白的牙齿尖锐冷厉，让人毫不怀疑它的咬合力。

　　常宁摸着藏青的头，低呵了一声，藏青乖乖停下脚步，冷漠充满兽性的眼睛还是一转不转地看着赵川。

　　赵川嘴角勾起抹笑，也不在意，适当恐吓完常宁，他又扮起好人：“夜深了，或许常姑娘你可以想一想该怎么把自己的来历圆上，或者如实交代。”

　　“你可以安心休息，我等会儿给你送盆水来，不用担心。”

　　短短几句话，又把常宁蠢蠢欲动的心思按下去了，她丧气的应了一声，看起来特别好骗，赵川没忍住又问了一句：“冒昧问一句，姑娘及笄了吗？”

　　常宁呆了呆，回过神来赶紧摇头：“我二十二岁了。”

　　这赵川倒是没想到，他还以为常宁比他小，结果比他还大两岁。

　　他不禁又看了常宁一眼，常宁眼睛很干净，不经事的干净，白日警惕地看着他也是像没断奶的狗崽子，故作凶狠实则毫无威胁力。

　　然后第一反应是二十二岁应该嫁人了。

　　“你成亲了？！”赵川眉头紧蹙，本就不好处理的事难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没有！我还在读书呢！”常宁愤然反驳，不知道赵川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读书？赵川心下暗自计较，面上分毫不露，比起大他两岁的常宁成熟稳重的多。

　　藏青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看样子要是常宁不在，估计会狠狠扑上来咬他一口。

　　意外得知一个消息，赵川也不多留，慢慢退出藏青凶狠的眼神，常宁带着它进了屋，仔细查看藏青被锁住的脖颈，铁链拖在地上，常宁心痛又气愤。

　　她可以理解他们把藏青锁起来，但她不喜欢有人把链子锁在它的脖子上，藏青焦躁的在屋子里转圈，不停咬常宁的袖口试图把她带走，它觉得这里很不安全。

　　铁链哗哗作响，常宁强硬压下藏青的动作，安抚性的摸着藏青厚而软的耳朵，挠它的脖颈，常宁动作大了些，细窄的袖子好像勾住了什么。

　　常宁挽起袖子，手上是一只精致简约的女士手表，秒针走过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此刻格外让人心安。

　　屋外传来敲门声，藏青立即想冲到门边，被常宁拦下，即便如此，藏青还是发出狂叫，试图吓住外面的敌人。

　　赵川收回手，微微提高声音：“常姑娘，水我给你放门口，你自己取进去吧。”

　　“……谢谢。”常宁抱着藏青，艰难地道谢。

　　等赵川走了，常宁又耐心安抚藏青，清朗似铃的声音絮絮叨叨的不停念叨，藏青嗅着主人的气息，感受到她的温度，听见她的声音，慢慢镇定下来，只是免不了有些焦躁，机警的观察周围的动静，牢牢守在常宁身边。

　　安抚好藏青之后，常宁才把水端进来，一天过去，她脸上妆早花了，她也不知道古代妆该怎么卸，只能胡乱用清水洗。

　　水是温热的，常宁也没多想，倒了一半出来洗脸，她看着水里的倒影，仓惶感又蹿上来，心里紧着一根弦，让她不得安宁。

　　藏青凑过来近似拥抱的把她拥进怀里，两只前爪搭在常宁肩上，常宁头埋进藏青脖颈厚厚的绒毛里，闻着藏青身上的味道，眼眶一红，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哭也哭的小声，哭的急了还忍不住打起隔来，藏青一动不动任她抱着，时不时侧头舔舔常宁的脸。

　　常宁抽抽鼻子，重新洗了一次脸，呆坐在床上想着自己该怎么办，藏青乖乖卧在床下，黑亮水润的眼睛一直盯着常宁，耳朵也机警的立着。

　　明月高悬，屋里烛火摇曳，空气里带着清甜，混杂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蟋蟀叫个不停。

　　古朴的大床，老旧的家具，橙黄的泥地，越看常宁越绝望，她知道自己该想办法解释自己的来历，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于家，但她没办法不去埋怨，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藏青打了个响鼻，常宁迅速回神，努力把思绪转到正事上去，现在简直就是麻烦缠身，要自怨自艾还是等事情解决了。

　　常宁坐直身子，努力思考解决的办法，她现在是黑户，古代户籍制度虽然没现代那么严，但出入城市也是需要户籍证明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补办。

　　其次，她今天莫名其妙的嫁人了，按她本人的想法当然是不想承认的，可问题是她发现自己听不懂他们的话，常宁必须得考虑好，如果她否认这桩婚事，她该怎么养活自己和藏青。

　　这个不是最难的，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手表，琢磨这应该能当一点钱，但麻烦的是她不知道物价。

　　红烛静静烧着，整个屋子寂静非常，常宁皱眉冥思苦想，想出一个一个主意，去掉完全无法实施的，有一点可能性的她都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