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待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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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好了便快下山去，我这里又不是客栈驿馆，你们还想长住不走？”那人如是说。
白泠笑，气色比上山之时不可同日而语：“我还以为前辈会留恋我做菜的手艺，让我多赖得几个月——那我便走了，你可要诊金不要？”
“要走便走，少唠唠叨叨……”那人自言自语：“娘们儿除了烧饭洗衣便是多话，再干不了别的……”
白泠知道他口是心非，也不来和他一般见识，铺开张纸，在上面随笔、笔画着素描。山上委实太冷，她用削细的炭条写字作画，其他两人也不以为怪——墨砚上全是磨不开的冰，要怎么用？
“前辈，你姓甚名谁，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埋头问。
“做么？还想给我立长生位早晚上香供果？”他道：“我又没死，用不着。”
“其实……我倒觉得，你可能是因为名姓难听才不好意思说的吧……”她轻声一笑，仍旧没有抬头：“也不娶妻生子，也不立派收徒……等你百年之后，谁传续这门功夫？”
那人不答，反问一句：“你和正非，有没有成亲的打算？”
白泠手一偏，纸上立即多出一条弯黑的蝌蚪。她皱着眉，拿一边的干馒头擦那线条，说道：“应该是……没有。”
“没有么？不是吧，正非从没有跟哪个女子这么投缘，也没对谁下过这么大的功夫……你不要害臊，可以跟我直说。”那人往前凑了凑。
白泠抬起头来，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我象是会害臊的人么？”
那人左看右看：“看着倒是不象。”
白泠低下头继续画她的服装设计图：“这就对了，证明我说的不是假话……你确定你的真名不叫三姑六婆？”
那人俯过来看她画的东西，呀的一声叫出来：“你还说你不……平白无故你画嫁衣作甚？还不是想着……”
白泠不动声色的说：“我画嫁衣就是想出嫁？那我画长剑就是想杀人？画皇袍就是想当皇帝？不如这样，我画一副前辈摔跤图，请你再指正指正。“
那人正一正色：“女儿家说话没点规矩，对前辈要有礼，你看你，越来越唐突无礼。“
白泠不理会，低下头来画那凤冠上上的珍珠。
这些年间看过南方北方中原塞外各地的民俗，衣饰各有特色。尤其是塞外女儿出嫁，那珠玉累累的头饰，大颗的红玉，玛瑙，琥珀，银圈金环不一而足，一套行头怕没有五六十斤重。也亏得是塞外女子身强体壮，你要把这身行头儿给江南少女套上试试？不要说撑着结完婚，没压扁就算万幸。
但南方的嫁衣也有其精巧古雅的优点……那些细碎金箔做的巧夺天工，与红绸浑身一体。各地用的各色红绸都不同……茧绸那样的料子，竟然也有许多地方用着，银线特特的做的哑光，盘绣，滚边，掐缝，束领……美的极其雅致。
嗯，开间嫁衣铺子，也是不错的主意……陈列着各地各色的嫁衣……一片辉煌喜气的店铺，来来往往的女子们，都带着含蓄的喜庆的微笑，嗯，主意不错……
她微微笑着，把那张图样放到一边，开始画下一张。
“正非吧……唉，这小子从少年时起，就学会把话藏肚里，脸上一点儿也没有，和他那个死人师父是一模一样，让人气的牙直痒痒……”
白泠不理会那个碎碎念的某人，低头专心画图……我描我描我描描描……记得很清楚塞外男子的领子是很高的，某一族那暗紫的领子挡住半个脸，一身上下缠的全是彩色的碎布条，一点不象去迎亲，倒象是乞丐去讨饭……她忍不住莞尔一笑，这种乞丐装式的新服，如果挂在南方的铺子里卖，不知会是个什么奇观？
“你笑么？我说什么你听了没？”
她随意支吾了一声，那人满意地继续向下说：“前些年，有回我下山去，听闻他退隐的事，还以为他终于开了窍要娶媳妇儿了呢，没成想，还是单身一个到现今……”
白泠拿馒头擦那衣服的袖口：“前辈，你不也是老光棍……”
那人听而不闻：“唉，想当年他师父再怎么闷骚，还娶过老婆呢，虽然没来及生下孩子老婆就死了，那也比他强啊……”
白泠开始画第三张图。
“你想嫁什么样的人？”
白泠停下笔，不明白这人的问题为什么这样层出不穷。他们没上山来之前，他一个人不也是一样过日子，怎么现在这样碎嘴？
“喂，你这小丫头也太能藏话了吧？那我直接问吧，你喜欢正非不？可要
嫁他为妻？”
白泠捻着手里的炭条，笑吟吟的说：“是不是成亲……倒是不知道。不过
呢，在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男女成婚之前，都要谈恋爱的。我现在和他
，好象还没有经过这一个关口，所以说成亲是太早了些。”
“谈——恋——爱？”他皱起了眉：“就象那些不正经的女子和出钱的男
人一样勾勾搭搭？情啊爱啊的，那些都是假的，她们是要银钱的！”
倒……
白泠扶着额头，这就是差距！
这就是古旧观念和新新人类的差距！
谈恋爱竟然是这样十恶不赦？应该不是吧，这里应该也有青梅竹马，还有
情真意切的男女之情……这位前辈，脑筋在山上太久，冻坏了吧……
“嗯，想一下，成亲之后，互相是要向对方负责任的。要忠诚于对方，要
相互扶持帮助，要相亲相爱，要生儿育女……所以，如果不了解对方是什
么样人，怎么可以交心？怎么能够信任，更不要说同床共枕啦。同床异梦
这话是什么意思，前辈也明白啊……所以，不相亲相爱，不了解敬重对方
，是不可以成亲的……前辈知道我说的意思么？”白泠淡淡的说，一边低
下头再去画图。
“你的意思是，你不讨厌小非，只是要先和他谈情说爱？”前辈大人的逻
辑推理能力实在有待提高，这半天才推出一句象样的结果。
不过……小非？
白泠扑哧一笑，幸好这一次笑之前笔尖已经提起来，不然这张图再改就要
不得了。
管他去，不要再来烦她就好了。
“是不是这样？”那人追问不休。
“是是是……”她点着头，向下画那新郎服的下摆。
“那要怎么谈？”
我KAO！老天怎么不掉下块殒石来，把他砸晕或把她砸晕都好，就是不要让她在这里和他探讨恋爱问题。
“前辈啊……”她快要声泪俱下：“花前月下知道不？人约黄昏后知道不？情话绵绵知道不？所谓谈恋爱，就要找无人的风景好的所在，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停的说说说……火候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前辈大人摸着下巴离开，边唠叨着“原来如此”之类的话。白泠终于长舒一口气，继续画图的工作。
但武功尽失的她并不能察觉，有人一直站在窗外，听着屋内的两人无厘头的谈话，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是？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那冰雪一片，瞪大了眼。
雪堆的花树，冰雕出来的草木……仿佛水晶琉璃的世界，月光皎洁，映得那一片晶莹美丽之间朦胧迷离，象是梦中的景象。
“花前月下……”前辈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月下有，花前就没有……得找些花来才够啊……”当时真的听过便算，殊不料真的能给弄出一片冰雪的花前情景来。恍恍惚惚间，伸手向前……
“咝——”她急忙缩手，没错，是冰雕！
“不要碰，虽然看着美丽，但还是挺冷的。”正非的声音在身后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这是……前辈他弄出来的？”白泠的嘴角有点扭曲，也是很想笑，但是极力忍住：“倒亏他好大功夫……不过的确慰为奇观，我长这么大，也只看过两次冰雕而已。”
两个人在一片疑真似幻的冰晶中，相顾微笑起来。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白泠轻声念，微笑着看坐在身边的正非，虽然裹着厚厚的斗篷，仍然寒意凛然。从前……从前武功未失的时候，倒没觉得冰雪有这般冷：“梨花虽好，只是易败。这千树万树的梨花，倒是长开不衰……”
正非不说话，伸手握住她手，以真力助她驱寒。
“虽然山上清冷，可是我的生活，从没有如此闲适过。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希望以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轻声地说：“希望我没有遇到扬澧和展昂，没有遇到允非和李生，更没有遇到朱勇历师兄……可是人生不可能有重来的机会……”
“是不是，也不希望遇到我？”他轻声在耳边说。
她为热气盘旋耳后那麻痒的感觉一惊，声音更低：“没有。”
远远的，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头儿看着在冰晶中依偎而坐的两人，无声的，恶形恶状的，捧腹大笑起来，只差没有顺地打滚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待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