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落花时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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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才……哭过了？
她看着棉布的帐顶。
她以为她早忘记了什么叫做哭泣。
忽然门被推开，有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不是扬澧，有点淡淡的脂粉香气。
那人一眼看到白泠虽然躺着，却是睁着眼睛，惊喜的叫出声来：“姐姐！”身子便向这边扑，身后有人一把拉着她，低声道：“别跑。”
白泠看到白清应了一声，果然没再跑动。她身后，方景宣规矩的行了一个礼：“见过宁安公主。”
白清也才恍然，福了一福身：“公主。”接着仍然是大步过来，坐在床沿低头看她。
白泠微笑着：“不用闹那些虚礼，该叫什么叫什么好了。”
白清在方景宣的跟前，乖的象一只小猫，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她就是听他的，让人不服气不成。梳着凌云髻，插一根珍珠钗，与婚前那跳脱浮躁的模样判若两人。
白泠带着淡淡的浅笑，看白清略带忸怩的打发方景宣出去，又东拉西扯说了些题外话，才终于说出了最要紧的一句：“姐姐，我…有身孕了。”
白泠惊喜的睁亮了眼：“真的？多久了？”
“三个多月了……前些日我给母亲去了信，告诉了她这件事。”白清脸上绯红，声音很低：“姐姐……我很想见你，不然也不会赶去师伯祝寿了。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我好开心。”
白泠却板起了脸来：“胡闹，有了身孕的人，还长途跋涉赶路？方景宣怎么一回事，居然任你胡闹！”
“姐——”白清拖长了声音：“人家想见你啊……”
白泠嗔她一眼。
仆妇敲门，送进午膳来。白清端起碗来，坐在床沿：“姐，我喂你吃。”
白泠哭笑不得：“大小姐，我手又没断，做什么要你喂。倒是你，先喂饱你自己的小肚子吧。”
远远的，杨澧在长窗外看了一眼屋内，长长叹息。
难得，她能笑一回。
他早上费力甚巨，现在只觉得四肢百骸再无半点力气。身周站着两人，却是严正非和方景宣。
“多谢严先生援手，杨澧谢过。”他抱拳为礼：“客居一切不便，只能请先生喝杯水酒。”
三人在房中坐定，有人递送酒菜进来。方景宣只一看那菜色，便知道不是客栈厨子能做得出来，必是他自己带出来的仆人所作。
三个人只说些闲谈，酒过三巡，方景宣终是忍不住问：“她的身体……还是没有起色？”
杨澧涩然一笑：“只求没有更坏，便谢天谢地了。这两年来多少珍异药物服了不计其数，也只勉强维持个不好不坏。”
其中内情，江湖上并没有人知晓，严正非隐约知道些情形，却是因为允非和允乐。三人又饮了一杯酒，忽听的脚步声急，门砰然一声被撞开，白清脸色惨白，手指东边：“不……姐姐不好了。”
杨澧手一滑，瓷杯跌在地上，展开身法便奔出门去。待方景宣和严正非抢到白泠的房中，却见扬澧已经将白泠抱在怀中，一手抵住她命门穴，源源不绝运功进去。白泠脸色苍白无半分血色，双目紧闭，胸口只有微微起伏，呼吸甚是微弱。
扬澧功力原已折损不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难以为继，头上蒸蒸地腾起丝丝白烟，白泠却仍然没有起色。
方景宣上前一步，低声道：“扬兄，你歇一歇。我来试试。”
扬澧无力的撤开掌，方景宣坐下身，运气于掌，贴上了白泠的背心。扬澧盘膝运功调息，一双眼仍然定定的看着白泠。
严正非知道这少女经脉尽断，曾受致命之伤，寻常医道已经无法医治，全靠着服食珍稀灵药，又时时的有人为她运功调养，才延挨至今。看到方景宣脸色郑重，全力施为，白泠却只是轻轻咳了一声，又没有了声息。心中忽然一动，想到少年时，师傅讲的一件闲谈，轻声说：“你且撤手，我试一试。”
方景宣站起身来，严正非便坐下，白泠身子失了依凭，软软的向后倒在他怀中。严正非一手贴在她膻中穴，一股真气徐徐送入进去。隔了一刻，便停下手，空出一点儿时间，再度运功，果然白泠手指微微一动，眼睛又慢慢睁了开来。
扬澧抢上去扶住白泠，把丸药给她喂进口中。方景宣只看得目眩，这时才恍过神来，问道：“这……可是传说中的化生奇功？”
严正非探一把白泠的脉搏，答说：“奇功倒称不上，只是知晓一点入门的道理。传说也是夸大其辞了的，活死人肉白骨，那已经非人力所能为。化生这门功夫，也只是……毕竟我也所知不多。”
白泠呼吸已经稳住，扬澧这才回过头来道谢，一面掩不住急切的问道：“世上真的有人通晓化生奇功么？”
严正非微一沉吟，道：“先师有位至交好友，通晓其法，我也是少年时偶然听得一点，终究没有真正习过。”
扬澧看白泠眉尖微蹙，冷汗一滴滴流下脸颊，眼睛重又闭上，心痛她如此挣扎受苦，又看看严正非面无表情的脸，一时茫然无措，手心里又湿又滑。
这一夜无人能够入睡。
白清已经累极，在床榻上辗转半宿，方景宣伸手抱她时，她蜷起了手脚，轻轻的啜泣着。
方景宣心里恻然。
严正非与扬澧在月下漫步。
扬澧虽然没有说得出口，严正非也已经了然扬澧心中所想。
化生……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奇功。
白泠慢慢的翻转身体。
即使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做来也分外艰难。
每次都以为，是最后一次。可是，却在醒来后发现，仍然有下一次。
不知道……哪一次，才是最后一次……
有些甜软的香味钻进鼻中，白泠半睡半醒，觉得那味道似曾相识……接着便陷入黑甜乡。
最后一丝残余的清醒，她想起那香味在哪里闻到过一次。
不知道被绑匪绑架的人，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涯。
白泠自认为是过得非常不错的。
既没有捆绑，也没有恐吓。当然，捆绑是完全不必的，就算敞着大门让她跑，她也得能跑得动吧？可是她是跑不动的。恐吓……也要能吓到她才算吧，她可是半点不怕。
怕什么？他们能拿她怎么样？打她？好，只要一巴掌打不死，她倒要佩服起下手的。杀她，欢迎呀，欢迎来杀，她反正已经活得烦腻。
不过要她传信给扬澧和展昂，她是不会干的。
只是……方家？哪一个方家……身手很了得，应该不会藉藉无名，她躺在柔软的被褥里慢慢把能记起的人名一个个回想。只是隔的太久，姓方的武将该也是有的，可一时哪里想得出这样一个，应该与扬锡有瓜葛而被展昂收拾的人……
她在一个安静的房间，干净清爽，床褥整洁舒适，真不象是一个人质的待遇。苦命的绑匪，现在去找她说的药方药材，以保她这名人质的活命。
白泠轻轻笑出声来。
这些天来，以被绑的日子最为开心。
扬澧想必是急坏了吧？展昂知道了没有呢？应该是知道了。
能让他们着急一下子也好……看到扬澧八百年不变雷打不动的俊脸上有焦急的表情，真是让人开心。虽然她看不到，但是可以想像的出那表情……
窗外，有人静静地看着她。
竟然……被绑架的人，会露出那样开心和轻松的表情……
严正非的嘴角，有些玩味的上扬……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落花时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