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星辰月如钩》罗扇扑萤

18、第 18 章

　　我隐隐约约看见嫦娥仙子在广寒宫点灯。
　　细数，离开月宫，足足三月有余。
　　“公主要用膳，你们都下去。”
　　影殿门前石阶上，陆陆续续走出几位面带喜色的仙侍，各自手里捧着一锭银子。
　　殿内点着大片银烛，银光倾泻了我满身，像是在月宫那般明亮清凉。
　　我不由自主向那银光走去，让它撒在我身上每个角落，如同回到了月宫，觉得心静柔和，熟悉温暖。
　　“公主，那些仙侍，会死心塌地地为我们做事吗？”
　　我从窗内向殿内看去，便只剩了两个人，歧霜着一袭水蓝，懒懒散散的半卧在榻上。
　　“这些仙侍都是凡间提上来的，最是认银子这些俗物。以金诱之，纳入麾下，借她们的手做点事，用银子封住她们的嘴，何乐而不为啊？”
　　贪欲使人迷乱心智，利用仙侍的贪欲满足你的贪欲，那你的贪欲又是什么？
　　“公主，那若是以后她们对你造成威胁呢？”
　　歧霜冷哼了一下，便用风轻云淡的口吻说道：“既然银子封不住她的嘴，那也只有死人不会说话了。”
　　那侍女的手似乎微微颤抖，手中的碗筷应声而落，只听见青花瓷碎做一地的响声。
　　“玉壶，怎么？”
　　歧霜的声音越发低沉。
　　玉壶忽地转身，向我这里看去：“公主，窗外有人！”
　　我心下一惊，忙化作一只蝴蝶，振翅而飞。
　　“这是幻化的蝴蝶，追！”歧霜低沉可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只得不停挥动翅膀，向前拼命飞去。
　　原先竟没变过蝴蝶，并无挥动翅膀的经验，只觉飞的忽高忽低，东倒西歪，后悔当时为何不变做一只鹰，反倒自找麻烦。
　　玉壶在我穷追不舍，追的愈发近了，我只得变回原先模样，拼命向前跑，左边急转，绕过一栋楼阁。
　　我竟听得后面没有脚步声了，便停住歇了歇，胸口如同火烧一般疼痛。
　　我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向左后方探去，地上璨着零碎星光，映出淡淡银色，并无身影，我舒了口气。
　　“别动！”
　　那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尖利的针向我耳膜刺来。
　　我听那声音，便是在我耳后三寸的地方！
　　只觉脖颈一凉，刀刃和脖子又是一次亲密接触，只怕接下来，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太阳穴处的脉络不停的突起，再突起。胀的难受。
　　我听见我心跳的声音。
　　“在影殿门口做什么？”
　　扑通。
　　“说话！”
　　扑通。
　　蓦地，我脚猛地向后踢去，正中她小腹。踢得力道似乎有些大了，玉壶尖利地叫了一声。
　　颈部忽地一歪，躲开那柄匕首，向远处拼命跑去。
　　我的影子在地上模糊成一团，转过一个角落，却又看见一个清瘦的影子在地上。
　　糟了，是暗眸！
　　“陛……陛下。”
　　如今已经成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前后夹击，不知该如何是好？
　　暗眸看着我颈部，压低声音，温柔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嗅着有些血腥味，凉风一吹，才忽然觉的脖子有些疼痛。
　　伸手一摸，点点血迹染红了我的手指。
　　暗眸蓦地抬眸向我身后看去，面色有些发白。我听得后面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暗眸将我一把拽住我，我只觉得风在我耳边急速刮过，再看去，眼前便是他那并不宽大的背了，将我挡在身后。
　　我从他肩膀处看过去，那来的人便是玉壶，她拿着沾有我的血的匕首，一路跑过来。
　　我用手帕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伤口处，还在向外渗着密密的血珠。
　　玉壶看见暗眸，愣了一愣，行了个礼道：“陛下。”
　　“来这里做什么？”暗眸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严厉，虽说问的话同样，语调却差了不少。
　　玉壶忙低头：“回陛下的话，我来寻人。”
　　暗眸冷哼了一声：“哦？寻人，拿着匕首寻人？”
　　“不是……是一个……”
　　“寻人能寻到螣蛇宫来，你的意思是，朕的螣蛇宫中藏着人，你要寻出来杀了？”
　　暗眸低沉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威力，此刻，他那异色瞳定是紧紧盯着玉壶，两片薄唇中吐出来的每个字，都要让她听的清清楚楚。
　　玉壶手中的匕首‘哐啷’落地，她赶忙跪在暗眸面前，从足尖到发丝，都随着夜里的凉风微微颤抖。
　　“陛下。”
　　从远处飘过一阵声如莺啼的笑声，一抹水蓝漫漫涌动到暗眸面前。
　　“歧霜拜见陛下。”
　　歧霜的脸颊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娇艳，眉似柳叶，细细的高挑上去，眼如丹凤，目光里看起来满是清澈。
　　她凤眸微抬，对着暗眸粲然一笑，笑意在她脸上荡漾着：“陛下，玉壶是我手下的奴婢。今日在影殿，忽然从窗外飞过来一个利器，砸在臣屋里，玉壶说看见了一个黑影，以为是刺客。便忙追了出去。”
　　随即又‘咯咯’的笑起来，银铃般的响声，清灵悦耳。
　　“您猜怎么？待玉壶跑出去我才发现，那竟不是刺客，竟然是一只体型庞大的九天玄鸟。那飞过来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利器，是一个石头削成的薄片。这不，我正干来找玉壶呢。”
　　暗眸冷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元若公主便回影殿吧，夜里风冷，别着凉了才好。”
　　歧霜抿嘴微微一笑，低头行礼道：“是。”
　　随后向我这里似乎无心一瞥，可我却看见那一瞥，含着刀割剑刺般的狠厉，让人不寒而栗。
　　暗眸回身看我，离我只有三寸远，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我顿了顿，叹了口气，用低沉而不失温柔的语气道：“你的伤口如何？”
　　“回陛下，只是皮外伤，不碍事。”
　　他脚向前迈了一步，走近我，我想要向后退，他却拽住我不让我动，我的脚在地上点来点去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他看了看我脖颈处的伤痕，微微皱了皱眉头：“还在渗血。你和朕来，给你包扎一下。”
　　我轻咳了咳，不知如何是好。
　　他用异色瞳看着我，鼻腔微微哼了一声，抬了抬眉，似乎请求我同意一般，道：“嗯？”
　　那声音实属妖魅，余音绕耳，弄的我心神不宁。
　　我看着他，他用那请求的双目看着我，我点了点头道：“是。”
　　我进了螣蛇宫，屋子里熏着淡淡的月麟香。
　　又是四个突兀的柱子横插在宫中，从古至今都是这种建法，半点没有创新，看的我实在是腻歪。
　　我环视四周，这个宫殿各个地方都是暗紫色派系，着实暗淡了些。
　　我信手变了四条黄铜做的蛇，让它们分别绕在四条柱子上。
　　再端详了一番，点了点头道：“有了一抹金色，果然好看了不少。”
　　暗眸两片唇抿在一起，嘴角上扬，一抹温柔而魅惑的笑浮现在他脸上，梨涡微绽，泛起轻柔的涟漪。
　　他满含笑意的异色瞳看了看爬着金色蛇的柱子，又看了看我：“不错。”
　　看着暗眸的异色瞳，我这才意识到，这是帝王住的宫殿，旁人万不可随意装饰的。
　　“陛下，臣失礼。”
　　我忙要收回那金色的蛇，暗眸却一把将我拦下。
　　“这是做什么？送给朕的东西还有收回之理？”
　　我吞了吞口水，抿了抿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并非……并非是要收回，只是这蛇虽是金色，可确是黄铜做的，配不上您这宫殿。”
　　暗眸笑的更加魅惑人心，道：“哪里配不上了？金子虽好，心意更重。你说是与不是？”
　　他拿出一个两拇指大的小白瓶子，拔开塞子，倒出些乳白色粉末来。
　　他用轻柔的不能再轻柔的声音说道：“来，我给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