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星辰月如钩》罗扇扑萤

19、第 19 章

　　他两只异色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凌厉与妖魅，只留下淡淡的温柔的痕迹。
　　他左手用三只纤细修长的手指衔住白色药瓶，右手便拿着一个茶匙一般大的小木勺。
　　“这是妖族族医配置的良药，最是能凝血止痛。”
　　他举起左手拿着的药瓶，冲我抿唇一笑，那只绿色的眼睛显得更加魅惑人心，我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他忽然轻‘呵’了一声，向我走近几步。我只低头看着他下裳画着的蛇，那蛇虽未张着血盆大口，一双眼睛却瞪得叫人心里发毛，不寒而栗。
　　“螣蛇宫不是天庭，不必拘束。我给你上药。”
　　我？他竟用‘我’来称呼自己，我做他侍女这几个月，他同别人说话都是称‘朕’，却不曾听见他称自己为‘我’。
　　我心跳愈渐强烈，愈渐快速。我听得胸脯处，太阳穴处，耳朵处，就连指尖都满是‘咚咚’的震，实在是难受。
　　“奴婢……”
　　“这里没有主仆之分。”他用柔和而坚定的口气将我的话截下，又道：“你只坐在这儿，我看你的伤口。”
　　我觉得呼吸越发急促，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他看见我向后退过去的腿，眼里流露出一分怒气，转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有些僵硬的微笑挂在嘴角。
　　我看着他，却觉得他哪个地方有些像君山，细细打量了一番，却又觉得哪个地方都不像。
　　可我就向前看，就觉得君山便在我眼前一般，他还是着一身雪白，如同白鹤的翼羽，圣洁而清高。
　　君山的笑毫不保留地荡漾在嘴角，眸子里的星星向我闪来，眼眸半弯，含着甜甜的笑意。
　　他温柔地向我一字一字吐道：“坐。我看你的伤口。”
　　我喃喃道：“丹砂作顶耀朝日,白玉为羽明衣裳。”
　　蓦地，眼前的君山又变为了暗眸，他眉头微蹙，悬在半空中的手忽然用力……
　　咚！
　　一把将我拽到他身前的座位上，按着我的肩，那只闪着绿光的眼睛毫不留情地盯着我，他颤动的唇中吐出两个字：“听话！”
　　我坐在他座位上实在无法动弹，他手用力按住的肩已经生疼。
　　他靠的越来越近，他冰凉的手贴近我的颈部，我感受到丝丝寒气轻抚我的脖颈。
　　那只淡淡黄色眼睛如今也变得妖魅了些许，我只听得狐族有魅惑人的妖术，如今看来，蛇族恐怕也得了真传。
　　我若是再这么任由暗眸下去，只怕我得走火入魔，不能自拔了！
　　他将那药瓶中的粉末倒入小木勺中，轻轻洒在我脖颈处，有些轻微的疼痛和痒。
　　边洒那粉末边在我耳边轻语，嘴里吐出的气轻轻打在我耳上：“可觉得痛？”
　　我不免打了个哆嗦。
　　“可觉得……”
　　“陛下！”
　　他一愣，手上的力道松了大半，我挣脱他的束缚。
　　“陛下，君山能从獬豸牢狱里出来了吗？”
　　我的话如同石子一样字字砸到地上。
　　红红的血丝笼罩着暗眸的一黄一绿的眼睛，黯淡可怖。
　　啪！
　　乳白色粉末散了一地……
　　他生生将他手中的小药瓶攥的碎了！
　　他的手青筋暴起，如同三道青色的山脉耸立在茫茫大地上。
　　紧攥的拳头微微发抖，只剩那碎瓷片在他手中，却不见他攥住的力道有半分减少。
　　红的发黑的血从他的指缝中慢慢流出……
　　“陛下，松手吧。”
　　“松手？”
　　暗眸的声音低沉可怕。
　　咚！
　　我的背重重砸在墙上，疼的我眉头紧蹙。
　　暗眸拽着我的衣领，将我死死按在墙上。
　　“我不松手！你为什么总是心心念念想着君山？他如今人还在牢狱里，便让你这么念着他！”
　　他胸膛大幅度的上下起伏。
　　我看着他那双异色瞳，只听得脑子里便有人在说话：
　　“你这双异色瞳真好看，我也想有一对异色瞳。”
　　“若依我看，我这异色瞳尽不如你这秋水明眸。”
　　我摇摇头。
　　“对不起。”我喃喃道：“我不爱你。”
　　他松开手，转过身去。
　　冷哼一声，道：“哼，你难道不想要妖后的位置？”
　　“原来前世这么些年，你竟从未懂过我。”
　　我走出去，再回头看时，
　　暗眸的泪噙在眼眶里，待我走出螣蛇宫那一步跨过，便划过脸颊，滚滚而下。

　　“月宿取白芷，尊皇夏肾堂。秋兰得相佩，闲视必凶藏。锡得三千耀，名余心狐殇。内美修能助，春秋肇落棠。”
　　我双手合十，仰天道：“望除了这桃花煞吧！”
　　如今却想着还不如做个凡人，若是求得心月狐神君改姻缘，红线也可牵也可断，如今却是求哪一个也没用了。
　　“苌歌姐姐！”
　　闻声看去，便只见一个淡黄色衣裳的女孩子蹦跳着走过来，如同一只小黄鹂一般。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致骨血匀。
　　眼睛含着笑意，闪着斑斑光辉。
　　我笑了笑，道：“阿念。”
　　原是那日被暗眸打伤的云澈的妹妹阿念，只不过比我小了有二十岁，倒是颇为尊敬地唤我一声姐姐。
　　“姐姐桃花煞在身？”
　　我抬头看了看她那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叹了口气缓缓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只是不大明白。”
　　“不大明白？”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说为什么有人喜欢我？我究竟有什么好的地方？”
　　阿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着我抚摸脸颊的手，道：“姐姐你的相貌好看，若我说呀，水德真君的相貌若是算得这四界最美的，你便是仅次于她的第二名咯。”
　　这话倒是让我的虚荣心感到了强烈的满足。
　　“不过，相貌是先天生的，和我自个儿也没什么关系呐。”
　　阿念粲然一笑，两个酒窝显得甜甜的，一把搂住我道：
　　“苌歌姐姐很好啊，虽然我哥哥对你这么不好，你那一次还帮我把肥遗驱走。你很善良啊，也很聪明，还很可爱。”
　　我也抱了抱她，冲她笑道：“你才是可爱呢。”
　　我摸着她头上的发髻，原来她挽的是倭堕髻，比原先挽的发髻都整齐，漂亮了不少。
　　我不免要夸夸她道：“今日挽的发髻真是好看，显得比原来稳重了些许。”
　　她向自己头上摸去，转而甜甜地笑道：“是呢。我是挽不出这样的发髻来，这可是歧霜姐姐给我挽的呢。”
　　歧霜？
　　我看着她的发髻道：“你……你怎么会跑去影殿？”
　　“不是影殿，我路过獬豸牢狱时，歧霜姐姐便特别开心地从里面走出来，正巧我正边走边梳发髻，她便帮我梳了一个。欺霜姐姐人也很好呢……”
　　獬豸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