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憎[鬼灭之刃]》萧玄渝

17、CH.17

　　继国裕介终究劝动了主公，交谈结束后，他坐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细雨和风落下，屋檐点点滴落雨水，空气中翻滚着草木与泥土混合的气味，又是一年春日。

　　当年也是这样的春日，他们在错估鬼舞辻无惨的实力的情况下，惨败惨死。

　　“树里，沙耶，母亲……这一日终将到来。”继国裕介赭红色的眼眸凝视着被池塘上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如果这世间真的有所谓地狱天堂，那么请在天上保佑我吧。我一定要杀死他。”

　　——
　　珠世赶到时，眼底竟带着疲态，可见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即使是鬼的身躯，也带了倦怠。

　　“辛苦了，成功了吗？”继国裕介为珠世斟满了热茶，权当接风洗尘。

　　珠世是孤身一人来的，并没有带着愈史郎。
　　她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这才道，“应当是没有问题了。可惜上弦级别的鬼抓不到，不然实验结果还能更准确。”

　　言罢，她自怀中掏出了一个黑沉沉的木盒子，继国裕介手指一勾，打开了锁扣，两支药剂并一支空气泵注射器静静躺在绸缎上，色泽透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几乎要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饮料，也许是葡萄汁。

　　“这有什么可惜的……”继国裕介上手摩挲冰凉的玻璃试剂瓶，分量不大，很难想象足以绞杀鬼王的药剂就这样无害地在他手里，他对着月亮举起药剂。

　　淡淡的颜色在玻璃的反光下竟有几分流光溢彩。
　　继国裕介轻声笑了起来，“这就是死亡的颜色吗？真是绮丽啊。”

　　“您不想活着吗？”珠世静静地注视着继国裕介的举动，她发丝有几分凌乱，发簪插得并不稳妥，看起来摇摇欲坠，反而平添了一份脆弱迷人的貌美。
　　但有些冒昧地说，她自认为眼前的继国裕介拥有超过自己的美感。

　　并非来自与外貌，而是气质。

　　比如说，百年前的继国缘一。
　　那位大人周身气质平静淡如水，出刀时灿灿若烈阳，眉眼带笑时如悲天悯人的神子，收敛笑意时若降下雷霆震怒的神明，是日之子，太阳下精灵一样的男人。

　　眼前的继国裕介则是暂眠的火山，平静海面下的波涛汹涌，笑意温和沉静下带着冷静的疯狂，趋于病态与理智之间的隐藏起脆弱的情态，像是一朵盛开的矜贵花，令人想要采撷揉捏，抿出骨血榨干灵魂。
　　是月光下徘徊的妖物。

　　“活着？”继国裕介放回了药剂，温声笑道，“我已经没有羁绊了，世间也无人等我归来。”

　　“……”珠世顿首，不再言语。

　　今夜是一个好天气，月明星稀，云彩也没剩几个，柔软铺陈下来的月光给草木池塘披上了一层浅白的薄纱。
　　两只鬼就这样沉默着迎来了天明。

　　——
　　三日后。

　　继国裕介终于于只剩下他一鬼的空空宅邸中等来了鬼舞辻无惨。
　　鬼杀队的柱级成员隐藏在宅邸外围，只等着关键性的爆炸声响。

　　“好久不见。”鬼舞辻无惨唇角微弯，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恶意，像是在灌木间无声扭动的蛇，喑哑地伸出毒牙，“你躲得很好。”

　　继国裕介安稳地跪坐在榻榻米上，日轮刀放在身侧，他面前的茶已经失了热度，茶叶沉底，是一杯死水，“怎能比得上你呢。你这只阴沟里的老鼠。”

　　鬼舞辻无惨冷笑，俯身拿起了茶杯，在手指间辗转把玩，“你还是没有记忆的时候乖一点。”
　　他随手把茶杯扔到一边，冷茶先一步洒了满榻，四分五裂的瓷白的茶杯碎片上仍旧沾染着苦涩茶水的颜色。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下一瞬间冰冷的刀光乍然而起，如九天上的月光自然而然地洒落，冰冷凄美而带着一往无前的锐利。
　　鬼舞辻无惨的攻击就更加野蛮一点，以力破巧，以地破面，没有人类历经苦难而获得的强大，他直接屹立于山的顶峰，居高临下，傲慢而漠然，人世间的一切在他眼里都与自己是两个物种衍生出来的事物。

　　“真是傲慢啊。”继国裕介轻声说，刀锋被避让开，另一只手却带着充满了药液的注射器打进了鬼舞辻无惨的心窝。

　　两人此刻距离很近，继国裕介冰冷的吐息就在鬼舞辻无惨的耳边，手上交手的破风声未停，“你这个怪物，你要死了，下地狱吧。”

　　鬼舞辻无惨的眼睛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随即嘴角扯开，露出森然的笑意，反手也没见用什么力，就将面前的继国裕介打飞了，他冷冷地道。
　　“你该不会以为，鬼杀队的毒，对我有……”

　　鬼舞辻无惨说着，忽然“唔”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虽然他并不需要呼吸，但是破损的内脏、受伤流出的鲜血，还是会从嘴巴吐出。
　　这是刚刚被继国裕介的日轮刀打中时留下的伤，以他的分化恢复速度，本不应该发生人类虚弱的吐血的情况的。

　　“是吗？”继国裕介笑着，眉眼张扬，像是谁家的公子提着刀出来游荡，一股子贵气与潇洒自然而生。

　　鬼舞辻无惨突兀地想起了二人第一次相见。
　　不能说是相见，应该说是单方面的见面。

　　那是一年一度的夏日祭，是人类热闹而放松警惕的时候，街头上人头攒动，即使是鬼杀队，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完全精准地分辨出他们这些强大的鬼与人类之间的区别。

　　于是，自认为高于人类的鬼，在这种时候也会融入进人类的喧嚣，聊以慰藉自己冰冷的胸膛。

　　鬼舞辻无惨的身份当时是随意冒充了一个医学家族的少年的身份，穿着父母准备的黑色浴衣走在街上。
　　在灯火最盛火树银花处，看到了穿着浅色浴衣的继国裕介。

　　他身上是被丝线勾勒的艳丽蝴蝶，栩栩如生如同马上要从青年身上起飞，眉眼中带着几分病气，却始终噙着温和的笑意，低声地与身边的女人说话。
　　后来鬼舞辻无惨才知道那是他的未婚妻。

　　可是，在当时的那一瞬间，继国裕介注意到视线回头时，和煦微黄的灯光为他乌黑的头发、白净的皮肤与身上优雅的浴衣都披了层淡黄的轻纱，他赭红的眼眸温润且亮，含着春水似的，弯眉有些淡，含着三分病气七分贵气，分明在人间烟火中，却像天上下来的仙人。
　　耳边嘈杂的人类叫卖，喧嚣的人间喜乐，远方烟花绽放，一切都远离鬼舞辻无惨而去，只有隔着人海看来的青年那一眼。

　　只那一眼，人间沉沦。

　　终究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