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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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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阿楠匀净的呼吸声,我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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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
灶屋前面有一块红色的石板,每当要下大雨的时候,上面就会起一层厚厚的露水。老宅的屋檐至少有两丈高,一到下雨天,顺着屋檐拐角淌下来雨水总会比从旁边淌下来的又多又急。如果不拿一块竹篾挡起来,溅起来的水花会把屋檐底下整块地都浇湿。
这时候阿楠总会牵着小睛珠的手,在屋檐底下玩抓石子,等到婶婆从灶屋里探出头叫她俩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便会把手伸到外面,接着那从屋檐上飞流而下的雨水,将自己黑漆漆的手掌冲洗干净。然后阿楠会牵着小睛珠的手,走过那块湿答答的红石板,去灶屋吃饭。
吃完饭,神婆会拿着簸箕里做针线的时候用的那把大青剪刀,把阿楠在地上磨的缺了一角的指甲剪得平平整整。
睛珠不用剪指甲,因为她还不会玩抓石子。
那天又在下雨。
阿楠照样带着小睛珠在屋檐下玩抓石子。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子从正房冲出来,直接就奔到了院子里,冲着屋里大吼大叫了一番,然后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小睛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蹲在地上傻傻的望着自己的爹从雨地里走了。
望了一眼正房还在晃荡的两扇大门,婶婆就站在门口,阿楠低头捡起地上那几颗已经被她搓得油亮亮的青石子,牵起小睛珠的手便去了灶屋里。
掀开桌上的筛子,阿楠从碗里摸出一个早上剩的红苕粑粑,掰了一块递到小睛珠手里。
小睛珠同阿楠一起坐在灶屋的门槛上,一边看着雨水哗啦啦的从屋檐上淌下来,一边啃着手里硬邦邦冷冰冰的半块红苕粑粑。
入秋。
山里的雨总是那么多。
屋后的竹叶总是簌簌的往下落,房顶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如果不把它们都清理掉,一到下雨,瓦背上的雨水走不动,便会倒灌,淌到屋子里。
以前这些活都是家里的长工做的,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长工便不再来做活,这掏瓦背的事,就是由睛珠她爹来做了。
可现在小睛珠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爹了。
阿楠带着小睛珠在河边的菜地里捉青虫,婶婆在旁边打着猪草。
一个伯伯匆匆忙忙跑过来跟婶婆说了几句,婶婆丢下手里的刀便跑了。
阿翁踩滑了,从瓦背上摔了下来。
入过秋,山里湿气便会更重,夜里也更阴冷。
阿翁在床上唤了那个不孝子两个多月,终于还是含恨而终。
阿楠在小睛珠腰上系好那根细细的麻绳,便牵着她的手,一起跪在了堂屋门口。
婶婆穿着一身孝服,却要忙着先将手里的锅碗瓢盆放到屋内各处,把那些漏水的地方一个一个接住。
等到天放晴了,才有叔叔伯伯来,将停在堂屋整整七天的棺木抬了出去。
婶婆走在人群前面,阿楠牵着小睛珠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
等到阿翁落葬,噼里啪啦放了一串封山的火炮,小睛珠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婶婆将两个女娃娃抱在怀里,也跟着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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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楠轻轻翻了个身,睫毛微翕,见我还未入睡,皱了皱眉,问道我怎么还没睡,是不是被她挤到了。
我给她拉了拉被子,摇了摇头,问她要不要再加一床棉被,临天亮的时候才是最冷的。
她却笑了笑,说不用,实在冷了,我们可以把两张被子叠起来,挤在一起。
这果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往里面挪了挪,她把被子搭到我的上面,身子一钻就靠了过来。
阿楠睡觉总会蜷起来,若是她一个人,她能把膝盖和胸口顶到一起,然后两只手抓着自己的两只脚。
咦,怎么你的被窝比我的还冷?
阿楠一把抓过我的手,又把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摸了摸我的脸。
这样会不会暖和一点?
阿楠嘻嘻笑着将我的手夹到自己的胳肢窝。
天亮时我醒的时候,却是她蜷在我怀里,头顶蹭着我的脖子,睡得很是香甜。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