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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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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大吉,宜婚嫁祭祀。
沈期一大早便被下人喊起来,洗漱吃过早饭后,坐着马车来到了胡夫子的学堂。
学堂设在胡夫子的家中,是一个三进大院子。
最外院是学生们读书识字的地方,最里面是胡夫子一家子起居休息的地方。
初一是陆行之办公的日子,所以这拜师礼是由县衙里的仆役陪同沈期来的。
除了沈期,还另有三个和他同龄的孩子一起拜师入学。
这其中有两个孩子的衣看起来比较富贵,剩下的那个孩子就普通了些。
辰时一到,胡夫子先引着四个孩子拜孔子像,给孔子上香。
之后,四个孩子给夫子行了跪拜礼,并奉上了拜师礼物。
沈期的礼物是前些日子陆行之亲自帮忙准备的,共五样,一块和田玉佩、一支紫竹狼毫笔,一块珊瑚雕刻的砚台,剩下还有一块墨和一沓纸笺,不过他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名贵之处。
胡夫子给他们讲了些规矩,无非就是要尊师重道,友爱同学之类的套话,之后便带着他们进了教室。
教室里坐着十多个学生,年纪看着和沈期都差不多。
胡夫子没有介绍他们这些新来的,只叫他们自己找空座位坐下,沈期看了一圈,发现前面都坐满了,就寻了后排一个靠墙的位子。
清了清嗓子,胡夫子就开始讲课。
“刚才耽搁了些时间,今日就不提问背诵了,接着上次的讲。”
话音刚落,沈期明显能感觉到,满屋子的孩子都松了一口气,看来不管是古代的学生,还是现代的学生,都怕老师提问背诵。
“我们今天讲‘磻溪伊尹,佐时阿衡。奄宅曲阜,微旦孰营’这十六个字,这句话的意思是,周武王在磻溪这个地方遇到了吕尚,尊他为太公望,伊尹辅佐时政,商汤王尊他为阿衡……”
胡夫子在讲课的时候,全然不似刚刚见到得那样严肃,反而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经常会从前面走到学生的座位之间。
沈期向来喜欢这种知识渊博,会讲故事的老师,托着一张圆圆的小脸,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夫子讲的兴致勃勃,浑然望我也有不好之处。那就是短短的一堂课,沈期被喷了一脑袋的口水。
胡夫子这堂课只教了《千字文》中十六个字,和对应的四个典故,又拓展了一些故事,就没继续讲下去了。
上初级班的多是些六七岁的小孩子,受制于年龄,就算讲得再多,也记不住那么多东西。
胡夫子要求初级班的小孩子们把这十六个每个字写一篇大纸,还要把他讲的四个典故记住,下次课他会提问。
交代完任务后,胡先生便让孩子们安静练字,然后他则去给中级班的孩子们讲课。
学堂按照年龄及对知识的掌握简单地分成了三个级别。最低等的就是沈期所在的初级班,都是些六七岁的孩子,是那些需启蒙的幼童。
中级班是十二三岁到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些孩子学的东西更深奥一些,为考童生做准备。
高级班则是更大些,是准备考秀才的学生。
至于再高的级别就没有了,考中了秀才后他们可以去上官府办的县学,那里的夫子都是朝廷派下来的,可以给他们更好的指导。
胡夫子的人刚走,原本安静乖巧的孩子们瞬间叽叽喳喳了起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呀?”坐在沈期前面的孩子把整个身子都转过来和他说话。
“我叫沈期,你呢?”
“我叫常万书,我家是开书坊的,我爹说我们家里有一万卷书,所以就叫了这个名字。”
常万书很是自来熟,沈期不过才说了一句话而已,他却跟倒豆子似的,把祖宗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有多少钱都说了出来。
沈期也捡些不重要的信息和常万书说了两句。虽然嘴上说着话,可他的手也没耽误着写字,他很早的时候就练出了一心二用的本事。
也不知道夫子什么时候会回来检查,万一被夫子发现他没认真学,第一天上学就被找家长,那就不好了。
常万书可实在是太能说,嘚嘚吧吧个不停,从家庭信息说到了日常爱好,吃什么,玩什么,甚至连早上喝了两碗肉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沈期实在是没有办法兼顾写字和跟他唠嗑了,只好想了个办法打断他的话。
“常兄,你这么厉害,一定把夫子刚教的字都学会了吧,能不能教我写。”沈期一幅很苦恼的样子,“我今日才刚刚上学,还学不会老师教的字。”
常万书头一次遇到有人问他问题,顿时架上了一幅小夫子的样子。
“这个还不简单。”
常万书拿起笔,蘸了蘸墨汁,便在空白的纸上开始写大字。
今日的字笔画多,又不算常见,他之前从没练过这几个字,故而写得歪歪扭扭的。
“原来常兄也写不好呀,”沈期一幅失望的表情,“原本还指望着常兄教教我呢。”
“我会写的!”
常万书有些着急,又提笔在白纸上多写了几遍,见还是写不好,便有些窘迫地转回身。
“我先练练,练好了就教你。”
见他转过身去练字了,沈期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期的字写的不错,但仅限于硬笔简体字。
毕竟他从前一直生活在孤儿院中,根本也没有条件练习书法。
穿越之后,书写工具的转变,加上繁体字的笔画数量大大增加,沈期原本的一手好字瞬间退化到了幼儿园的水平。
写出一笔好字,这可是读书科举最重要的事情,没有捷径,只能靠自己不断的努力。
没了常“自来熟”的打扰,沈期一笔一划地描摹着字,逐渐忘记了周遭的喧闹。
喧闹声由大转小,直至瞬无。
没了耳边的叽叽喳喳,他这才发觉出不对劲来。
一抬头,便看到胡夫子板着脸站在门口。
整个教室安静极了,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胡夫子背着手,走进了教室,扫了一圈教室的小孩,点出几个名字
“张惠文、许子义、冯熙,你们几个到前面来。”
话音刚落,三个小孩从座位上起来,你推我,我推你,磨磨蹭蹭地走到胡夫子的跟前。
“左手。”
胡夫子仍旧板着脸,但大家都知道他生气了。
三个小孩把左手举起来,胡夫子从讲桌上捡起一根窄木板,狠狠地砸在他们的手心上。
三个小孩子疼得眼睛红红的,其中那个叫许子义的小孩愤愤不平地说:“他们也都说话了,凭什么只打我们!”
胡夫子瞪了许子义一眼,什么也没说,缓步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坐在座位上的小孩身前。
“你写了几个字。”
那孩子被吓得不敢说话,胡夫子没等到回答,便随意地翻了翻那孩子桌子上的纸,发现上面一个字都没写。
“手。”
那孩子畏畏缩缩地伸出左手。
胡夫子对准手心,打了五个板子。
打完第一个孩子,胡夫子没回到前面去,接着往后面走。
六七岁的小孩自制力本来就差,很容易被其他事物吸引去注意力,就算想要好好写字,可刚才整个教室都闹闹哄哄,根本也学不进去。
胡夫子下到座位去巡视了一圈,竟无一人逃过惩罚。
最后,胡夫子来到了沈期的座位前,翻了翻他的纸。
沈期倒是令胡夫子有些诧异,所有的孩都没写几个字,沈期竟然写满了三张纸,更重要的是,他写的每一个字,都比前一个有进步。
“你刚才说闲话了吗?”
胡夫子每到一个座位处,孩子们的眼睛就会跟着过去。见沈期竟没被夫子打板子,孩子们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沈期瞬间成了全班的焦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刚才说闲话了吗?”
胡夫子又重复问了一遍。
“说了。”
沈期很平静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胡夫子心里有些惊讶,不过也没多说什么,照例打了他五个板子。
收拾完一屋子小孩,胡夫子背着手回到了讲桌前,站到了最开始愤愤不平地许子义身前。
“今日说闲话的,我都惩罚了。”
胡夫子看着几个孩子的头顶,眼中晦暗不明。
“但你们要记住一件事,以后再被人拎出来教训,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做错事情,别急着攀扯其他人。”
胡夫子挥挥手,叫他们回到自己座位上,
“今天我讲的字,每个都抄一百遍,若是完成不了,明日就不用再来了。”
没再多说一句话,胡夫子离开了他们所在的教室。
这回孩子们可不像刚才那样说闲话了。
抄了一会儿大字,外面午休的钟声响起。
一群小童蔫蔫地收拾东西,准备去膳堂吃午饭。
沈期正收拾着东西呢,前面的常万书又转过头来。
“哎呀,你可真是太笨了,你干吗和夫子说实话呀。”
常万书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期。
“夫子根本就没问你说没说闲话,就是看谁字写的少了,就打谁的手板。”
“你看你写了这么多字。”
常万书翻了翻沈期桌上的纸,只见上面写得满满当当。
“真是白挨了板子。”
沈期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可我就是跟大家一起说闲话了,有错就要受罚,做人要讲诚信。”
沈期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胡夫子今日生了很大的气,全班每个人都被打了板子,若是只有他没被惩罚,未免有些特殊,他刚来第一天,还不想这么不合群。
常万书不知道这个缘故,只当沈期是个实诚得有些痴傻的孩子,长叹一口气。
“唉,行了,你快点收拾东西,咱一起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