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不可貌相》貳叁

121、第 121 章

　　梅副所笑了：“细想想，这辈子我也不算亏，喝够了酒，有个挺不错的儿子，曾经……还有过一个漂亮的老婆。”
　　梅副所看着郎九笑：“你不知道吧，小飞妈妈可好看了，就是这臭小子，没一处像他妈。”
　　郎九点头：“我知道，小飞和我提起过。”
　　“他说过？”梅副所欣喜地笑，随即笑容又黯淡了下去：“他总怪我当年和他妈妈离了婚，又对他那么疏忽。”
　　“小飞明白的，你也是所里脱不了身。”郎九安慰他。
　　梅副所叹了声气：“我总是欠了他的。其实多多少少的，我怕看到他。看到小飞，总会提醒我是个多么失败的爸爸。有时候想想，我真的不知道小飞是怎么长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好像所有重要的时刻，我都不在他身边。”
　　一下子说了这么些话，梅副所有些气喘。
　　郎九在梅副所的手上拍了拍，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能真正安慰得了眼前这个自责的老父亲。
　　梅副所转眼瞧着他，眼前凝了愧疚和
　　恳求：“九儿，以后你帮大伯多看着点小飞。这小子混，脑子一抽就容易做错事，你帮着他些，大伯也……好安心。”
　　“……好。”郎九低低地应了。
　　梅副所的精神的确不大好，说了没一会儿话，不久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郎九帮他把毯子往上掖了掖，他垂眸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
　　初见他时，还是一个威挺严肃的中年男人，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发间都是灰白的发丝交错着，没了弹性的脸上沟壑尽现，已然是一个小老头的模样了。
　　郎九只觉眼底又酸又胀，他吸了吸鼻子，又深深吞吐了几口气，等情绪平静了，他在梅副所的手背上用力握了握，转身出了门。
　　一走出抢救室大门，就看见煤球和顾易双双坐在靠墙的椅子上。
　　郎九走过去，在煤球身边坐下：“大伯刚睡着了。”
　　“嗯。”煤球点头。
　　“你有什么打算？”郎九问。
　　“配合医生尽力治疗。”煤球机械地回答，每个字都像是电脑输出的一样，四平八稳，无波无澜，异常得平静。
　　郎九看着他，有些惶惑：“煤球，你要哭就哭出来，这里就我和哥，没别人，不会丢人的。”
　　煤球木然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看着郎九：“九儿，我是很想哭，我心里害怕极了，我都不敢进去看他一眼。可是，九儿，我哭不出来。好奇怪，我努力了好几次，就是哭不出来。”
　　郎九更害怕了，煤球疯过、闹过、无赖过，就是没有这么冷静过。他急迫地握住煤球的手，发现煤球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腻。郎九像是在安慰自己似的，一个劲儿地说：“没事的，大伯会没事的……”

　　后半夜，三个人就这样直挺挺地在椅子上坐着。中间梅副所又醒过一次，低低喊了声护士。郎九推了把煤球，煤球愣愣地坐了一会儿，还是抱紧了后脑勺，缓缓摇了头。
　　郎九也没再劝他，他能懂煤球心底的惧怕。他难道不怕吗？他也害怕，他害怕得走进病房去要对梅副所说话时，才发觉上唇全粘在了牙齿齿面上，猛然开口一撕扯，舌尖都能舔到唇瓣上的血腥气。
　　他尚且这样害怕，更何况煤球呢？

　　治疗的方案第二天就出来了，第一期做三次化疗，情况乐观的话，第二期就可以在家里修养了，之后只要定期上医院做一个血透就行。
　　顾易听医生说了许久，有些不耐烦了，他瞪着眼睛问医生：“你只要告诉我们，熬过了这些治疗，病人是不是就会好起来？”
　　医生为难地搓手，小心地措辞：“这个嘛，希望渺茫了些。情况好得话，应该可以还能多享五六年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