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九点烟》蔺金戋

44、宜室

　　芙蕖别苑这名字分外应景，院子里有一水塘，塘中尽是绽放的芙蕖，这芙蕖与老师湖里开的那些美的不相上下。

　　瞧着这些花儿，倒让我思念起老师来。

　　在这九重天上，天宫似乎永远不会变暗，始终是那么天朗气清的样子。

　　虽说这里只是父亲宫殿中的其中一个小院，我们两人住却也十分宽敞，绰绰有余了。别苑十分雅致。花园中，满园盛开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紫色花朵，花朵大小如小儿拳头，锦簇的花团之中还立着一秋千。

　　我们坐在秋千上，祖父派着伺候的宫娥没有跟来。

　　刚才见到天帝时他说的那些话，我都大致的跟哥哥说了。一通分析下来，我俩一直认为，这个天帝绝不是我们之前印象中那样单纯的坏，甚至与坏那个形象有极大的出入，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小心行事。

　　在这天上，我们根本就像是任人拿捏的掌上之物，我们只能尽量低调些，万不能太过招摇，时刻警惕着才好。虽说我们只不过两个凡人，对那些仙家来说，实在不值得他们对我们做什么，最重要的是，人家干嘛要对我做什么，我又有什么值得让人家做的呢！

　　可我仍觉得，我这一路走来，遇见的种种人，他们形形色色，表里不一者大有人在，有的生的是慈善面孔，内心里却是奸邪精于算计，有的人瞧着凶神恶煞，可却心地善良，尽做助人之事。

　　用过天宫的第一顿饭后，我俩便在这园子里溜达起来。再者这天宫上明晃晃的天，我们也着实是睡不着的。

　　刚走到湖心亭，便有一小宫娥引着一人出现，来人是姰清与他哥哥煦砾。

　　我和姰清扶着栏杆，望着池塘里的鲤鱼，聊着天。我哥则和煦砾一起坐在一旁，他俩的话我也大致听见了，我哥在跟我这位堂兄介绍凡间种种，而煦砾脸上表情亦是向往不已。

　　姰清是四伯父的小女，她已活了一千多年，可她的年龄在天宫众仙里算着是很小的，如果按照凡间的活法，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尽管如此，我也得管她叫堂姐。我始终是搞不懂仙人们关于这年龄岁月的算法。

　　她在西王母娘娘坐下修行已有将近百年时光，这百年间，她也只回过天宫一次，西王母娘娘她并不轻易放人。

　　“娘娘她很是看重你，本来此时我不该回的，理应一个甲子回一次，这回是多亏了你，不管怎么样，此番我是定要住上三五个月的才要再回昆仑去的。”

　　又从姰清口中得知，四伯父自上次出去之后，直到现在也还未回来，姰清并不知道四伯父这次出去是要做什么事，不过我却听说，四伯父并不时常离宫，此次出行这么久，是极其难得的。

　　我很喜欢这位堂姐，她不仅容貌清丽，音若灵鸟，关键性格也十分剔透玲珑。

　　不一会儿，七伯带着其他好几人来了，来人他都跟我一一介绍着，分别是，一位八姑姑，一位十叔，还有七伯之妻，七婶婶。

　　八姑姑面容冷淡，没有一丝多余表情，十叔却一脸笑意与满副关切，七婶婶则和七伯父如出一辙，十分热情。

　　八姑姑看了我好一会儿，也不说话，只是不住的上下打量着我。

　　十叔则关切的问道：“孩子，你可还缺些什么？若有缺，你只管问我们要，定不会没有不给的。”

　　我有些囧囧的笑了笑，着实尴尬，我得管眼前这几位年纪轻轻，花容月貌，丰神俊朗的神仙叫叔伯姑婶……若只是漂亮帅气就罢了，关键瞧着太过年轻，我这么一喊，尴尬的倒是我自己了。

　　待他们都走了，我和我哥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天帝说的那些话本来被我抛诸脑后了，但临睡前又仔细想了想，却仍然没有想清楚，究竟要怎么做，是去还是留？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早早醒来，一番整饬之后，我和哥哥一起在宫娥的引领下，又上了黑色飞马车，这次它并不徐行，而是振翅翱翔在了天空中，速度极快，窗外的一切都模糊一闪而过。很快，在一个由云盾所托四面环绕着绿树的仙岛上停了下来。

　　这仙岛只是四周有绿树，中间有一个偌大的，放眼望去无法瞧见尽头的池子，虽然是池子，可池中皆是云雾，云雾之下亦并无池水，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而已。池子的上方有许多悬浮着的玄棺，它们如星斗般罗列有序。

　　这里就是净池。

　　我们到时，祖父已在里面了，他面前那棺中躺着一人，他如此安详，仿佛只是刚睡下。

　　走近之后，他的面容在我眼前越发清晰，我能看见他立体的五官，哪怕是这样躺着，却也像极了活生生的人，真的想不到，此人竟是我父亲！

　　我曾日思夜想，有一日与父亲相见，那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可没有一个场景是他躺在这里，没有了呼吸，只是一个不会动不会笑，不会对我说“小诺，爸爸爱你”这样的话。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哭，可滚烫的泪珠却不断从眼睛溢出。

　　哥哥的手掌覆在我的肩头，轻拍了拍。

　　“你要是想哭，你就哭出来，哥哥会陪着你。”

　　“哇！”我委屈的扑在哥哥怀中，嚎了出来。

　　片刻后，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抹掉了横流的眼泪和鼻涕，带着有些肿的核桃眼，看着祖父。

　　从他的眼中，也传出些异样，虽不知那是什么，嗨，我干嘛要知道那是什么。

　　奉上了一束我摘来的花束，为父亲磕上了几个头，起身。

　　“老九是个好孩子，他的好延续给你了。”祖父并未对着我讲这话，他面对着的是父亲的遗容。

　　祖父单手负立，吩咐仙君将棺木送回了原来的位置后道：“今日便如此吧，你且回芙蕖别苑，我着人送了些东西过去。”

　　说完，祖父便先行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哥知道我难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不时拍拍我，而我却只瞧着窗外发着呆。

　　刚一回去，就看到寒时，正开心他怎么来了，他看到我们回来了，一副焦急面目走向我们。

　　“终于等到你们了。”

　　“怎么了，你怎么来了，你看起来好着急，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你爸又逼你干啥了？”我哥调侃道。

　　寒时连忙摇头，答：“才不是，不是！是子昱！”

　　“子昱，”我振了振精神，“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及坐下，我们还站在门口，寒时便说了起来。

　　“那天在昆仑，我哥哥他们和天族的人动起手来了，苍乾就和我一起劝着，谁知他们谁也不让谁，最终在西王母娘娘的威严下，才撒了手。但我们也被遣下了山去，苍乾也和我们一道下了山，大家都冷静下来了之后，天色已晚，我们就去了一处繁市上寻了一……”

　　“我说寒时，这些我都知道，你就不必赘述了。直接将重点，子昱他怎么回事？”我哥无情打断道。

　　寒时搓搓手，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总之就是，后来苍乾返回寻找你们，却还没踏上昆仑就遇见被胁迫的子昱。子昱他被羽族的人关起来了，关他的是羽帝的意思，为着什么，却是不知。”

　　我知道为什么，应该是因着我的事情吧，他二哥与他打的那一架不也是因我而起。

　　“苍乾还说，子昱还被卸去仙力执了仗刑，足足一百八十法仗！”

　　“子昱不是羽帝的儿子吗？怎么会！”

　　天哪！

　　以前都是子昱在救我，帮助我，这次，我一定会想办法去救他的，一切皆因我而起。

　　“哎，小诺，你去哪儿？！”

　　我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我要去救他！”

　　“你怎么救？就算你现在会些仙术了，可你双拳怎么敌人数万……诸多兵将？”

　　“我……哥，你当我傻呀，我这不就是去搬救兵，找人帮忙嘛，你以为我要独闯丹穴山啊！我就有那心，我也不敢干啊。”

　　我哥尴尬的笑笑，挠挠头，撒开了紧拽着我胳膊的手。

　　在这天宫中，我是人生地不熟，所幸，我出行没有受到一丝限制，任凭我想去哪里，都可以。我去找了七伯，我觉得在这里就他十分古道热肠，而且我也只跟他稍熟悉些，他应该会帮忙吧。

　　七伯果然很是热心，他拉上我便直接画境去了丹穴山，可一下地，他却问我。

　　“丫头，你这么紧张那小子，你喜欢他？”

　　“我……没有。”没有二字小声的连我也听不清。

　　七伯嘴角一勾道：“你要是不喜欢，你脸红什么？这要不是你喜欢的，我去救他做甚，这可是人羽族自己的家务事。”

　　说着七伯便要扭头走掉，我赶紧拉住他。

　　“七伯，七伯，这先不论我是否喜欢他，您是不知道他究竟救了我多少回，帮助了我多少，反正我这辈子恐怕是难以还清的。”

　　七伯收起了打趣，眉头微皱，顺着我拉住他的手，将之攥进了他的手心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你这辈子还长的很，既然他帮了你这么多，那咱就去救救他。”

　　羽族赤殿就在丹穴山山顶处，那里全天大部分被阳光照耀，黑夜的时间很短暂。

　　有了七伯天族七皇子的身份，我们很顺利的进入了宫殿中。

　　一进入赤殿，七伯则被安排为了座上宾，一路引领着去了羽帝会客的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