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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丰夭 ...


  •   “诶,这姑娘,她?”老太太从屋外走进来,说话欲言又止。

      “嗯。”那女的粗声回了个字,没有说多余的话。

      她们在说什么?

      接着她俩就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好一会儿,老太太一个人才先出来,她用枯瘦的皮包骨的手指捞起我的手腕把脉,而后又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老太太双手无肉,力气却大,她顺着后颈,到脊椎,紧接着再用力的一推,仿佛骨头错位般痛,我泪花被痛的直接飙出来。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走路连腰也没有直起来,怎么能有这么大力气!

      还没完,她一共按了三下,分别在颈椎、胸椎、腰椎这三个位置按下去。再又在几个学位上下手,本来就有些疼痛,她这几下,差点让我以为她是无常前来索命了。

      我已经痛到不能自己,又喊不出来,只能任由眼里的水模糊视线。

      她们该不会是要以这种方式来害我吧,活活疼死我?那可真是……作孽啊!

      可算完了,老太太自己走开了,我被扔在一张竹榻上,像块石头似得躺着。

      不一会儿,老太太端着碗朝我走来,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怎么看,怎么渗人啊。

      “来,姑娘,把这个喝了吧。”碗里盛着散着热气与奇怪味道的黄色流质汤饮,凑到我眼前。

      我……不要喝,我用眼神告诉她。

      “哦,对了,那小子对你施法了。”她转过头对着房间喊着:“苍乾,出来,把姑娘身上的法术给解了。”

      “不解,她刚才对我拳打脚踢,我才不解。”

      “活该你被打,你赶紧出来给人家解了,否则我可不帮你了。”

      “你这老婆子,威胁我。”她从房间里走出来眉头紧蹙地瞧着那老太太,却连一点眼神也不愿分到我。

      别看这老太太一脸褶子,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她的精气神却是好的很,说话时的声调全然不像位老人家,倒像是个正在商场跟服务员讨价的大姐。

      “嗯,说的不错,我这就威胁你了,谁让我抓着你小辫儿了,哈哈哈。”

      这位叫苍乾的姑娘双手插在裤兜里,极不情愿的挪到我面前,一手插兜一手在我脑门前挥了挥,期间一眼也没有多看我。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放了我好吗……”总算可以动了,我从躺着的姿势极快的弹坐起身。

      苍乾正要说什么,却被老太太阻止,她笑了笑道:“你别怕,没人会害你的,你且安心。这个汤你喝了,喝完之后再好好睡一觉,你的骨头就不会那么痛了。”她又把汤端到我面前。

      我将信将疑捧起了碗。

      “喝吧。”

      “赶紧喝,别逼我灌你。”苍乾眼睛瞪的老大,怒气外露。

      她立马端起那碗汤,灌下了肚。

      我把喝完的汤碗递到老太太手里,怯问道:“你们不是要杀我吗?”

      “哈哈哈哈哈……,”老太太眼里是笑,可说的话却有些嘲弄“杀你,谁能杀你?”

      真是我想多了?可站我面前叫苍乾的这家伙明明……不是人。

      “可是她?”我指了指苍乾。

      老太太拍拍我肩旁,携着微笑起来更深沉的满脸褶子道:“你放心,苍乾不会伤凡人的,他就这脾气,火气大。”

      那他得多吃点苦瓜,清热下火。

      “婆婆,我哥他还不知道我来这儿了,……我得出去找他?”

      “你哥哥?”她好像完全知道我的担忧似的,歪着头看了看身后的苍乾,说:“听到了吧,你还不赶紧去找找人家哥哥。”

      “我……,去就去。”苍乾转身冷‘哼’了一声,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出去之后,老太太领我去休息,告诉我不用担心我哥,苍乾会把我哥带回来的。

      可我就是忍不住担心,那苍乾那么生猛,怎敢轻信她!不过呢,这丰夭老太太的话还挺管用,她说什么苍乾都照做。这样一想,又觉得问题不大。

      我躺在木床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

      醒来时,已是日晒三杆。

      这一觉我睡的很踏实,这大半年来从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主要原因是我身上不那么疼。醒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舒舒服服,久违的健康活力感,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是那药汤还是丰夭刁钻的指法?还是那房间里一直不散的香味呢?

      “哥!”看见我哥,我兴奋呐。

      哥哥正蹲在院子里,陪那丰夭鼓捣那些花草。

      “小诺,醒啦!饿了吧?我给你弄点儿吃的去。”

      “哥,你什么时候到的?”我昨晚都不清楚哥哥的情况就顾自的睡着了,现在看到我哥站在我面前,一时开心直接抱着他胳膊,侧挂在他身上。

      我哥轻笑了一声,“我先去弄点东西给你吃着,我再慢慢告诉你。”

      “你们兄妹感情很好嘛。”丰夭抬起头咧着嘴冲我笑道,昨晚灯光昏暗,只是觉得她年纪比较大了,这大白天看着她,才发现她真的上岁数了,她这一笑起来,脸上褶子宽的几乎可夹死苍蝇,还有些老年斑被笑容拉扯的随着褶子变了形,虽然蹲着,却也能发现她佝偻的身形。

      “嗯,我哥哥对我特别好。”

      昨晚,我哥看到苍乾把我扛起来就飞快的跑不见了,赶紧跟着追过来,结果在树林里迷路了很久,绕来绕去都找不到我。过了很久,苍乾找到了我哥,我哥不明所以,以为我出事了,触不及防间,还被我哥打了一拳。后来,我哥被她带到了这个房子里,看到我在睡觉才安然放下心来。

      “你不知道,昨晚那女的扛着你跑的多快,我从没见过一个女的力气能有那么大,我都愣了。”

      我往哥哥身边靠了靠,压低嗓音:“哥,我跟你讲,她不是人,”我把碗放下,贴近我哥“昨晚我都看见了,她本来说要吃我来着,还喝了我的血,我脖子上的这伤痕就是她咬的。”

      “什么!”我哥惊吼了一声,站了起来,“吃你,骇人听闻呐!”他双手叉腰,有些怒气的继续说道:“我就知道那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没想到居然这么不是个东西。不行,我得去问问清楚,咱们不能被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啊。”

      哥哥大步阔阔的走出房门,我赶紧站起身追上拉着他的胳膊。

      “哥,你等等,我想她们应该不会真做什么,要真想对我不利,昨晚就可以动手了,何必费功夫帮我治病。”

      “小诺,你就是太单纯了,涉世未深。她们现在是不会害你,没准这之后呢?而且哥哥也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而不追究啊,我是你哥,带你出来就是要保护你,否则你有个什么,我回去怎么跟爸妈、爷爷交代。”

      我暗自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哥哥,能有这样的家庭,在我遇到困难时会为我挺身而出,虽然还没有真的遇到困难,但我却很深刻的感受到了这种温暖。

      可我仍觉得如果这样去问会有些不妥,万一真激怒了她可怎么办?

      “哥,可是……那婆婆还是很好的,至少她是个好人吧。”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哥哥四处找,也没见苍乾踪影,只有丰夭在后院里忙活,她把草药捣碎,又把一些草药切成段放在簸箕里晾晒。

      “阿婆,我有一些问题需要问清,如果我不问清楚,我没办法安心让我妹妹继续留下来。”

      “嗯,想问什么?”她没有停下手头的活儿,答道。

      “是苍乾,我感觉她……不正常,并不是人,恐怕对我们……”

      丰夭停下手头的活,引我们坐下。

      接着,她所讲的话,是我活这么久以来从未亲眼所见,从不曾面对的世界。

      “你们好奇苍乾,也想知道我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对吧?在告诉你们这些问题答案之前,我想给你们讲另一些故事,一些真实的,对你们而言是故事,对我而言却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

      民国9年,庚申年十一月初七,我正沉浸在即将成亲踏入新的人生而紧张中。吃过晚饭后,我回到房间,看到摆放在一边的喜服,心里既紧张不安,却又开心幸福。

      在那个年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是不会见到丈夫的,要到成亲当晚,才能得见新郎之貌。而我和他,我们是先互相喜欢上了,他家长辈再到我家提亲的。

      我们青梅竹马,家境相当,门当户对,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家里上上下下都在准备着第二日的宴席。

      那天傍晚,我因为紧张在房里坐立难安,便想着出去走走,兴许能有所缓解。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学堂,在学堂后面是我们儿时玩乐的地方,那里有一块宽阔的空地,我们总在那儿玩耍,我未婚夫曾为了我在那里与一个大个儿打过一架。我走过去,坐在枯草上,想起与他的点点滴滴。

      此时,已经如墨一般漆黑的天空,突然红光照耀,宛如白昼,紧接着,一阵剧烈的晃动开始了。我傻傻的愣在那里,很难站稳,强烈的颠簸让我摔倒在地,地面颠簸的越发厉害。

      我听见不远处的人在呼喊着‘地动了……地动了’,如雷鸣的轰隆声伴随着人们的尖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房屋在剧烈的摇摆中顷刻间坍塌,地上撕开了一条条大口子,它不断的吞噬着房屋。有的人从家中逃窜出来,声嘶力竭呼喊着还没有跑出来的人。浓密的灰黑烟雾将我眼前的大地包裹,将眼前的人群覆盖。许久,地面的撕扯咆哮停止了,我赶紧爬起来往家的方向跑去。

      我没有哭,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被怔住了,就是没有哭。旁边一个女人声音沙哑的哭喊着:“承志,我的儿……呜呜,啊……我的儿!”她趴在地上,旁边两个人拉着她阻止她进到那倒塌的房子里去。我这才认出来,她是街角那家卖拉面的,她的儿子时常在店里帮她跑堂,人也机灵活泼。她哭的撕心裂肺的,看得我难受极了。

      我赶紧跑起来,路面已经面目全非,我不想看,却仍听到周围充斥的全是哭声。

      门口,曾经我熟悉的一切,都没了。除了我家大门前那块缺了一角的石阶它还在。这石阶后面的房子已经变成了一堆瓦砾石子,它曾经的身影不复存在,现在只是残垣断壁。我大声的呼叫着我爹娘,没有人应我。

      我慌了,长那么大了,没这么慌过,小时候闯祸了,被爹责骂也没慌过。那一刻,眼眶里热了起来,泪水仿佛开了闸。

      “救我,救我……”沙哑虚弱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我循着声音,找到了被压住的那个人。是张妈,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我家做工了,小时候带我,后来又带我弟弟。此刻,她的脸上尽是鲜血,又有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冒出来。我忍住不断从眼眶里冒出的热流,强装镇定的对她说到:“张妈妈,你忍住,我拉你出来。”我使尽力气,去挖开压在她身上的碎石,可压在她身上的房梁太重了,我根本移不了分毫……。我没了主意,慌了神,坐在地上呜咽的哭了起来,却又想着不能放弃,拿起了一个木头,想着借力,把它撬开。

      我的举动,非但没有效果,反而让木头在失去撬动后又重新压了上去,可张妈却一声不吭,我赶忙上去查看,原来,她早已咽气了。我无助的坐在地上,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木然不知所措。

      十一月的天气,夜里的风冰冷如霜,刚才流出的汗水浸湿了衣裳,风灌进身体里,冰冷更加彻骨,让我不停的哆嗦。

      却也不知是哭的抽还是冷的哆嗦。

      天空中涌动的云层,似乎在预示着这灾难还没完。

      我继续站起来,呼喊着我爹娘,我不相信,他们就这样离开我。

      最后,我找到了他们,可是他们都没了,双双长埋于地底……。”

      丰夭阿婆用手绢拭去溢出的泪水,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酸楚与悲伤。

      我和我哥相视无言,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她。

      “婆婆,你别伤心了,都过去了。你的弟弟呢?他找到了吗?”

      “对呀,婆婆,你的弟弟呢?——还有,你说的是1920年的‘海原大地震’吗?”

      婆婆擦了擦眼泪,整理了下情绪,又继续讲:

      嗯,就是那年发生的‘海原大地震’。后来,我也找到了我弟弟,他和几个同龄小伙伴一起玩耍,地震发生后,他就躲了起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孩子被倒下的石木砸死,鲜血淋漓。我找到他时,他吓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四处是哭声,处处是废墟。那些残存的人们集合在一起,互相帮助着,继续挖着被埋在废墟里的亲人。

      天,蒙蒙亮起来,风刮的更猛了,雪也下地越发的大了。大雪让本来就饥寒交迫的人们,心也凉透了。

      大地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时值严寒,且食物等生活资源匮乏,许多死里逃生的人也死了,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一时间,整个大地,饿殍遍野。

      我那还没有来得及成亲的夫君找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我和我弟弟,他用他仅剩的那一点儿食物让我们重新活了过来。

      我的命是他给的,可我多希望他没有救我,那样他也不会因我而死了。

      他把我和我弟弟安置好,睡在他为我们铺的草垛子上,就自己去找食物,他找来的食物都给我们吃了,我那时候不知道啊,他是一点也没吃啊……不然也不会……。

      很晚了,我从草垛上醒来,到处找他。

      在一堆废墟旁,我找到了他,他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那么安静。

      我轻轻推了推他,他不醒,我再用劲推一推,他还是不醒,不管我怎么推他,他都没有醒来。

      我看到他右手手里紧紧握着的那小块发硬冰冷的饼,左手还紧紧抓着我送给他的荷包,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伏在他身上大声的哭出来,直到声音哑了,眼泪干的再也流不出来了,才停住。

      我把他葬在了我们儿时常一起玩乐的那块空地上,我希望他长眠的地方有我们的欢笑声陪伴。

      我带着弟弟很艰难的度过那段日子,天气冷,连野菜也没有,我们只得吃树根、草根,甚至吃过观音土,弟弟从原来白白胖胖的样子变得蜡黄,让人心疼。

      很多的人都走了,他们说这个地方活不了了,得去兰州,那里能活。

      我也带着弟弟随着他们一起往兰州走,变成了流离失所的流民。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晦暗的日子,每天,我所活下去的意志都源自我弟弟,他给了我活下去的力量,他那么小,却很坚强,从不哭闹,他总是用他的小手摸着我的脸告诉我‘他会保护我’,这话难道不该是我对他说才对的吗?

      我们的人生从遇到她开始变化……

      我们在途中遇见一个中年妇女,她和我们一样,在一堆流民里,不过,在地动发生时,她并没有受灾,家虽塌了,但是,她却在地动发生前就准备好了食物及衣服在安全的地方,谁知,后来大雪,饥荒,又接着发生瘟疫,她就把自己的那点儿吃食全分了出来,很快就被幸存的人吃了干净,她就只能跟着队伍一起离开那地方了。

      她是个阴婆子,也不知叫什么,就听人家喊她‘司娘子’,她说话总神叨叨的,其他人一般不会跟她讲话,都认为她精神有问题,都离她远远的。

      可后来,在我弟弟快要饿死的时候,是她把怀里偷偷揣的一个馍分了我们半个,我弟才活了下来。经过接触,我才知道她其实是有些本事在身的。

      我们走到了一个没有被地动摧毁的县城里,那城里的房子基本都是完好的,只有一些老旧的老房子被震塌了。

      城里有一个做大米生意的大善人,他在家门口设了一个粥摊,每天给那些无家可归的落难人施粥行善,要从早上天刚亮一直赠到天擦黑才停。

      可是,老天非要折磨一下这些善人,好像把这些善人折磨尽了,穷苦人都死绝了,他也就高兴了。

      这位谢老板有一个儿子,性子与他很像,也是个乐善好施的热心肠,每日总帮着他爹在粥摊儿上忙活。可是,有天晚上突然他就病倒了,听人说是被吓的,连日昏迷不醒,可真真急坏他爹了,谢老板就这一根独苗,要是就这么倒下了,可不就后继无人了!

      这事儿被司娘子知道了,我因为她帮过我,就想着跟着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事,以还她的恩。

      我看她她偷偷潜进了谢老板宅子的后院里,悄声无息的穿过院子,来到一栋独立的厢房之中。接着,就听她说起话来,说的话也是神叨叨,没头没尾的。

      “你怎么还不走?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

      “现在这里不是你能留下的地方,你走吧,我送你一程。”

      ……

      “可别执迷不悟!”

      我往里看去,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有张床,一张圆桌,还有两张带扶手的雕花木椅。里面没有其他人啊,她在跟谁讲话,而且也没有听到任何除了她之外的声音。

      她在干嘛呢?

      就看着她在屋子里舞动起来。说是舞,因为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如舞蹈优雅,但却是步步有招,招招俱险,她的动作比街上那些卖艺的打的都好看。

      我和弟弟躲在门缝呆呆的看着。

      她从后背拿出一把像尺子的长形木片,上面雕有葫芦的图形还有刻度,整个被漆成了猪血红,可能年代久远,颜色有些斑驳。她拿着那木片配合她着她的动作做出击打的样子,有的被她用木尺击打到的地方冒起了黑烟,还有滋滋的响声。我看那黑烟冒起数次,最后停在了司娘子的脚跟前。

      她又动了动唇,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听的不甚清楚,像极了念经的和尚。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和三角形的纸,她把那三角形的纸往她脚跟前一扔,纸不见了,我却恍惚间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的轮廓,她把那布袋打开,一阵风吹过。我就看她把布袋拢了拢,收紧,那个轮廓也不见了。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见她——收鬼。

      我望着她早出了神,她走到面前推开门我才注意到,可是她却一早就知道我在跟着她,也大方的让我看到了她捉鬼。

      原来,谢老板的儿子是被女鬼吓的。他们家有个佣人的女儿很是喜欢这个少爷,还胆大的给少爷下药,想着生米煮成熟饭,自己也就得逞了。可是谁知机缘巧合下,少爷心善把那盘糕点给了个帮工的苦力,没有吃那被下了药的糕点,倒被一个苦力吃了,那苦力吃了可是一顿晕晕乎乎,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那女人就浑身热起来。这女人见不妙,撒腿就跑,苦力也追着过去。她许是想着去井里打点水浇到那苦力身上吧,那苦力追了上去,对着她又是抱又是亲的,她又不能让自己毁掉清白,就挣扎着身子去打水。可她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掉在了井里,那苦力似条件反射般也跟着跳下去,就这样,两个人都死在了井里。

      可这女人痴心不改,都死了,还肖想着能跟少爷一起共赴黄泉,所以就借着月夜显出真身来吓唬他,想着吓死他,他就能跟她一起去地府了。

      我本以为司娘子收服了那女鬼后,就完了,可翌日,她就又偷偷摸摸的趁谢老板儿子房里没人时进了去,她把她做的一颗药丸喂给他,又在他眉头画了咒,鼻尖上点了点,把她一早备好的符水给那少爷灌下去,做完这一切后她才离开。

      她走后不久,那少爷便醒了,身子也慢慢的好起来了,没隔几日,就又瞧见那少爷在粥摊上忙活了。

      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救人却要偷偷摸摸的,但我亲眼所见她是有真本事的。所以,在司娘子收了那女鬼后,我就一直跟着她求她收了我做弟子,她同意了,不过没收我弟弟,她说她的独家秘法传女不传男。

      她带着我们一直走,我们没有去兰州,而是去了蜀地的一个叫蔺县的地方落了脚。她教我道法医术,道法我是怎么也参不透,学不会,倒是医术稍有悟性。

      我跟着师父常去捉鬼施法治病施药,捉鬼大都是悄悄做的,几乎没有人知道,就当我们是江湖郎中,也有把我们当作江湖骗子的。她说人们对不知道的东西不会畏惧,知道了反而畏惧害怕造成不必要的恐慌,而且除魔卫道是她的责任。

      一次,我们遇到一个可怕的恶灵,那是一个从地府出来的凶物,它化作人形,诱骗人类至偏僻处,便用术法将人迷晕后即食人眼,受害者不分老□□女,皆为它果腹。

      师父降了它,却也耗尽真元,受了重伤。

      她虽医道二术有所成就,但毕竟是凡人之躯。受伤后,我一直照料在侧,可她却总不见好。她告诉我说,她年纪大了,可能没有机会再降妖除魔了,要我继承她的衣钵,我虽道术没能学好,但医术却是可帮助许多人的。

      我一直很听她的话,但唯有那一次,我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正确。

      我没有听她的话,而是留书去了很远的山里寻药。我曾在古书上见过一种名为‘须荫草’的草药,它生长在夏日,秋天还未结束便会死去,它只能长到20公分高,叶子的形状似人的手掌,一叶五角,它结出的浆果呈淡金色,待果实成熟后会变成深褐色。像师父那样五脏受损,脉若悬丝的情况下,只要吃下那浆果,身体就会自行修复受损经脉,从而痊愈。

      我决心一定要找到这须荫草来救师父。

      我根据书中大致记载的位置找到了被群山环绕的神虎村,我在山中找了两天,半点须荫草的影子也没有见到。我累坏了,于是爬上树去休息,直到爬到树的中断,在一个极妙的位置停下躺下。我正阖着眼休息,就听到远处有人的声音靠近,闹哄哄的。

      这林子这样幽深,应是极少有人来才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快,快,快,可仔细点儿。”

      “也不知找不找的到啊。”

      “是啊,要是找到了灵须儿,今年冬天就不用愁了。”

      五个看起来像是猎户的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似是在找什么值钱的东西。

      “说话轻点,别把那东西招来了。”一个看起来稍年长满脸胡子的男人说道。

      “哎呀,没事儿,哪有啥东西啊,忠全哥你别说的这么吓人。”另一个不仅瘦且矮小的男人说道。

      不知道他们找什么,我没理他们,继续眯着眼,却是毫无睡意,身上的倦意使我一动也不想动。

      躺了许久,我仰望着头顶层层叠叠的树叶,骄阳从这密不透飞的树叶墙中穿透了进来,那日已是八月十二了,再过三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可还是那么的酷热难耐。

      我扯着袖子为自己扇风,忽听见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男人的惊叫声,那声音撕心裂肺。我忙站起来,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我什么也没看见,于是我爬上树梢,很远的地方又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吼叫,那声音的惊惧程度比承志妈妈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因林子太密,我还是没有看到发出声音的人,他们遇到了什么?

      在距离我有一里以外的林子,正是惊恐声不断的地方,我看到树不正常的剧烈抖动,分明无风啊,而且是连着几棵树都在震动。

      他们会不会是遇到野兽袭击了?

      抱着这个想法,我赶紧从树上下来,我虽道术没有学的好,但以我所学对付个小兽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把随身携带的匕首从无涯袋中取出,赶紧往那方向跑去,耳旁一直传来铜铃晃动时发出的刺耳声响。

      很快,我看见那个小瘦子慌张的拼命跑着。

      我跑上前去,想要询问他发生了什么,可此刻他明显是吓傻了。

      我抓住他的一只胳膊,他嘴里就只是说着:大老虎吃人了,不要吃他,忠全哥对不住了之类的话。

      我放开了他,他又跑了。

      ……

      此时,已经没有惊叫声了,那种铜铃声也已听不见了,我只看到了这个男人,不知道剩下的四个怎么样了,我还是继续往那个方向走去,希望还能挽回。

      地上的杂草和低矮的灌木明显被践踏的不成样子了,东倒西歪的伏在地上。一只鞋子,静静的躺在那倒地的杂草上,我循着这鞋子,又看到了刀,布袋,衣服,还有不存在于这树林的小竹竿。

      我想起,那竹竿儿是那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的,我见他握在手中当探路杆使的,难道他也遇害了吗?

      我又往前走,又陆续看到一些物件,但始终没有看到一个人,只看到地上未干的血迹,还有不远处看到的那一滩一滩的血,我真不希望这血迹会印证我的猜测。

      我猜错了。

      在一颗需要三四人才能抱住的大树后有一个人躺在那儿呢,是不是受伤了?我把匕首收进系在腰间的无涯袋中,怕吓到他了。

      我走过去,他正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这个人不是刚才那五人中的,这人左不过二十岁的样子,身上干干净净的,他穿着交领右衽宽袍大袖的魏晋服饰。他睡的这样安宁,仿佛刚才所有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他完全没听见,没看见。

      在我慢慢靠近他时,他眼睛霎时睁开了,我怵了怵,赶忙捏紧了手中早已拿出来的法索。他从地上弹起来,瞪着我,眼中露出的凶光,比我跟师傅遇到的任何一个鬼魂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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